废墟构成的囚笼,在怨念聚合体的疯狂撞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钢筋弯折,混凝土块上裂纹密布。这由“规则”强行扭曲而成的造物,终究不是永恒。
“判官”和黑衣人首领的视线,从那匪夷所思的囚笼上,挪回到了陈龙阳身上。惊骇、审视、贪婪……种种情绪在他们眼中交织。
就在这时,一声更加狂暴的嘶吼,囚笼的一角轰然炸裂!怪物那混合着血肉与怨毒的巨爪,再次探出,扫向离它最近的几名军方特战队员。
“开火!”“判官”的命令冷静得近乎残酷。
子弹与能量束再次交织成网,却收效甚微。
陈龙阳没有看任何人。他刚吸收了第二枚“薪火之种”,苏婉瑜在旋转餐厅里那双比万家灯火还要璀璨的眼眸,还在他脑海中闪烁。一股温和却坚韧的力量,正在他体内那片狂暴的战场上,拉起一道脆弱的停火线。
他抬起手,对着那头怪物,五指猛地一握。
“规则修正:坍塌。”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那座由废墟构成的囚笼,连同被它困住的怨念聚合体,仿佛被按下了快进键的沙堡。组成它的所有钢筋、水泥、金属废料,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结构支撑,化作亿万吨的纯粹的“重量”,轰然向内坍塌、挤压、湮灭。
那头庞大的怪物,连一声完整的悲鸣都未发出,就被这突如其来的、源自“概念”本身的伟力,彻底压回了它爬出的地底深坑。
大地归于死寂。
黑衣人首领深深地看了陈龙阳一眼,面具下的红芒闪烁不定。他没有丝毫犹豫,对着身后仅存的三名手下做了一个撤退的手势。
就在他们即将融入阴影的瞬间,一道经过加密、扭曲的电子合成音,突兀地在陈龙阳脑中响起,精准地绕过了Kestrel的表层防御。
“‘天授’不是唯一的神。‘薪火之种’的价值,也不是只有它知晓。我们是反抗者。它引导你进行的献祭仪式,有一个致命的缺陷……当心你身后的影子。”
声音戛然而止,黑衣人彻底消失。
“反抗者?”陈龙阳咀嚼着这个词,心中的迷雾非但没有散去,反而更加浓重。
“判官”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了过来,他身后的士兵立刻将枪口对准了陈龙z阳和雷老虎。
“他娘的,过河拆桥也没你们这么利索的!”雷老虎举起爆破钳,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挡在陈龙阳身前。
“判官”却摆了摆手,示意士兵们放下武器。他那张冷峻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种近似于“兴趣”的表情。“你刚才用的,不是‘天授’,也不是‘虚渊’的力量。那是什么?”
陈龙阳没有回答。
“判官”也不在意,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军用数据终端,抛了过来。“我的人封锁了现场,处理了那头怪物残余的能量辐射。那个……‘薪火之种’,你拿了就拿了。我不好奇它的具体作用,我只想知道,它和那些黑衣人,以及你口中的‘天授’,有什么关联。”
他顿了顿,语气平缓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我叫李玄,特别灾害应对与超常规现象研究部,现场最高指挥。我们可以为你提供有限度的情报和资源支持,包括掩盖你的行踪。条件是,共享你所知道的一切。陈龙阳,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清楚,在如今的洛京,单打独斗,只有死路一条。”
陈龙阳接住数据终端,看着眼前这个叫李玄的男人。军方抛出的橄榄枝,带着刺,却也带着他眼下最需要的养分。
“成交。”
……
一小时后,一处被军方清理出来的临时安全屋内。
雷老虎一边狼吞虎咽地啃着高能营养棒,一边摆弄着那个军用数据终端,嘴里骂骂咧咧:“这帮穿军装的心都黑,嘴上说着合作,这玩意儿八成带了八百个定位器。”
他的私人电话突然响起,接通后,雷老虎的表情从不耐烦变得有些古怪,最后嘿嘿笑了两声,挂断了电话。
“你小子,那三个小鬼头没事了。”他把最后一口营养棒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我托关系给他们找了个靠谱的安置点。说来也怪,体检报告说那几个小家伙身体倍儿棒,比灾难前还健康,跟被什么神仙开过光似的。”
陈龙阳正看着窗外废墟的眼神,微微柔和了一瞬。
“薪火之种”,并非只有悲伤。
“分析完成了。”Kestrel的声音从腕表传来,这一次,它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罕见的兴奋,“我截获了黑衣人撤退时瞬间上传的数据包碎片,并结合了那头‘怨念聚合体’的核心数据,重新对‘尊上’留下的‘虚渊’坐标进行了建模推演。”
“结论出乎意料。那个坐标,指向的可能并非‘虚渊’本身。”
“更像是一个……‘规则节点’。一个被‘尊上’偷偷建立的、独立于‘天授’系统之外的后门。一个可以用来干扰、甚至削弱‘天授’对现实世界规则影响的……漏洞。”
陈龙阳的瞳孔猛地一缩。
“尊上”留下的,不是遗言,而是一把刀。一把可以用来反捅“天授”的刀。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左手,是深渊的侵蚀;右手,是圣光的余烬。而现在,苏婉瑜化作的“薪火”,成了维系这脆弱平衡的唯一核心。
他想起了孤儿院里孩子们安详的睡颜,想起了黄金眼顶层苏婉瑜眼中闪烁的星光。
回家。
这个词的定义,在他心中悄然改变。真正的家,不是回到某个地方,而是让那亿万片散落的光点,重新汇聚,让她以她自己的方式,安宁、完整地……归来。
“妈的,老子算是看明白了。”雷老虎把数据终端往桌上一扔,靠在椅背上,点了根烟,深深吸了一口,“以前是跟人斗,现在倒好,跟神仙、怪物、还有一帮不人不鬼的玩意儿斗。行吧,就当转业了,这买卖刺激。”
他的眼神里没有了最初的茫然,反而多了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悍勇。他已经用自己的方式,接受了这个疯狂的新世界。
“Kestrel,结合军方提供的灾后异常能量点分布图,定位下一个‘薪火之种’最可能出现的位置。”陈龙阳的声音冷静下来。
“正在交叉比对……已锁定。城东,洛京大学旧址,生命科学院。那里是苏婉瑜的母校,也是她生前进行‘圣光’亲和性研究的起点。灾后数据显示,该区域存在一个持续性的、无法解释的‘生命场’异常。”
陈龙阳站起身。他看了一眼军方数据终端上,李玄刚刚发来的、关于黑衣人组织的初步侧写报告,又想起了黑衣人首领那句“当心你身后的影子”。
军方、黑衣人、天授……三方势力,都将他视作关键的棋子。
但从现在起,他不想再做棋子了。
他要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撬动整个棋盘。
就在他准备动身的瞬间,手腕上的腕表,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不正常的灼热感。
Kestrel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种混合着警惕与极端困惑的电子颤音。
“检测到微弱但持续的追踪信号……源头未知。”
“它的加密方式……与‘天授’核心数据库的底层防火墙结构,高度相似。”
“它似乎……一直在观察你。”
“从你成为‘弑神之骨’权限者的那一刻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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