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山谷雾气弥漫，林乔坐在温室棚内，一边剪枝，一边听着外面人的哭喊、咒骂、乞求声。
她早已听惯了。
但这一日，声音忽然静了。
不知是谁先退去，像一条被割断头的蛇，余下的人群也开始默默散开，有的下山，有的消失在远处浓林中。
“他们终于知道你不好惹了。”顾北沉说。
他站在林乔身后，身上还缠着未愈的绷带，眼神却透出一丝幽深，“但也许，是因为他们终于发现，喊也没用。”
林乔没回头：“活着不一定需要希望。人更容易被绝望驯服。”
顾北沉微微一怔：“你一直都是这么冷的吗？”
“不是。”她低声，“但我学得很快。”
……
这天傍晚，林乔在山谷西侧巡查电围网。刚走到第七号感应器附近，耳麦里传来顾北沉的声音：“有人靠近。”
她停下脚步，屏住呼吸，猫腰向草丛间爬去。
果然，远处一道瘦小的人影正在绕路。那人显然是个新手，动作迟疑，几次踩到干枝，发出声响。
林乔举枪，却在开火前一瞬，看清了来人——顾北沉？
不，不是。
那是一个少年，十五六岁，穿着顾北沉的外套，瘦得像一根柴火，脸上脏兮兮的，眼神却明亮清澈。
林乔皱眉按下电网开关，同时冷声喊：“站住！”
少年吓得一激灵，举起双手，“别、别开枪！我是被顾北沉送上来的！他说你会救我！”
林乔指尖一顿，低声道：“他又做主了。”
她走近几步，瞥见少年怀里揣着的是一张皱巴巴的种子清单，最上面写着——“乔乔，我来，不是为了粮。”
是顾北沉的笔迹。
她沉默几秒，转身：“跟我来。”
……
林乔把少年关进观察仓，设定72小时净化期。顾北沉得知她破例放人，主动走来解释：“他是我弟。”
“你弟？”林乔面无表情，“他是你带进我地狱的门票？”
顾北沉直视她：“他不是坏人，也没被感染。他只是个孩子。”
“在末日，孩子不是筹码，不是希望，只是一个胃口。”林乔冷冷道，“他能多活一天，就等于我少活一天。”
“你救过我。”顾北沉缓缓道，“我没有东西可以还你。我就只有这个弟弟。”
林乔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他，像在思考什么。
良久，她开口：“你说你来，不是为了粮。”
顾北沉点头。
“那你是为了什么？”
顾北沉低声：“为了亲眼看看，活成疯子的你，究竟是不是真的赢了。”
林乔盯着他，忽然笑了，那笑容带着一点嘲讽，也有点伤感：“没有人赢，顾北沉。我只是活下来而已。”
……
当天深夜，林乔坐在冷库旁抽烟。她把那张种子清单展开，发现背面还有字：
【你一直说，只要有人给你种子，你就能养活世界。
但我不需要你养活世界，我只希望你能养活自己——别变成怪物。】
她将纸缓缓合上，烟灰掉落，烧了一小角。
林乔望着远处月光：“我不是怪物。”
“我是火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