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暑热之中,总会渴望解脱,期待凉风赶快到来。
走着走着,夏天过去,秋天来了。
秋天好,大火西流,日渐凉爽,瓜果丰收,正适合游玩。哈哈,说游玩有些奢侈了,我们是苦行,苦行啊。
秋天也有不好的一面,天气变冷,万物凋零,人在此时,最容易感受到时间的流逝、生命的无奈。你看那些文人雅士们,每次登山临水,见了那秋风萧瑟,草木摇落,便凭空生出佳人望归、斯人憔悴的感叹来。
我和老唐、老猪就没有那些个无聊的情绪,我们都是实干家,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只顾着低头往前走路,走啊走,走啊走,走着走着,哎吆我去,前边怎么是特么绝路?
只见眼前一片汪洋,广阔无边,水面波光粼粼,弥漫着迷离的雾气。
老唐见那河是真特么大,天水相接,一眼望不到头,便皱起眉头,埋怨道:“空空,你是怎么搞的?没让你牵马,没让你担担,就是带个路也不会带?怎么把我带到了海边?这,这,这,荒郊野外的,连个船影子也没有,怎么渡河?”
我有点生气了,便顶撞他说:“师父啊,您这话我就听不懂了,怎么叫是我带的路?您是领导,掌握大方向,我们是跟着您走的呀!你说到哪里我们就跟到哪里。”
老猪见我和领导争执,也不言语,咧着嘴看笑话。
老唐见老猪在那里不怀好意地笑,脸一红,对我说:“空空,你这又是什么话?作为团队最重要的员工,做事应该有前瞻性,不能机械地听领导指示。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做什么事也好,要先把情况摸清楚,把困难想在前边,然后针对调查研究结果制定出可行性解决方案,这样才能为团队领导决策提供依据。像你这样畏缩不前,推诿塞责,能干成啥大事?”
我见他絮絮叨叨的,一股无明之火从胸中涌起,想要反驳,又不知从何说起。
八戒见我脸色不好,忙说:“大家别着急,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有水就有路,我四下里踅摸踅摸找找路。”
老唐见他替我打掩护,有些气恼,骂道:“你这夯货,只顾低头拉车,怎么不抬头看看路?走到了绝路,你就一点责任没有吗?你师姐没看着路,你作为她的副手,就应该时刻提醒她!什么叫‘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说白了,这就是一种得过且过的消极态度!对待困境,总是被动接受,忽视主动解决问题的重要性,干什么都寄希望于转机,你这是右倾机会主义,是要耽误取经大业的!”
老猪挨了一顿抢白,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想到了对策,指着不远处说:“师父,那里有个碑,我去看看。”
我们听说有个碑,赶紧走过去,见不远处的地上确实竖着一个石碑,上写三个大字“流沙河”,腹上有小小的四行真字:八百流沙界,三千弱水深。鹅毛飘不起,芦花定底沉。
八戒道:“我的娘唉!这河呀有八百里宽,三千里深。怪不得看不到头哩。”
我跟八戒说:“兄弟,你的买卖来了。”
八戒眨眨眼说:“买卖?什么买卖?”
我说:“你当年掌管天河水府,水里的勾当肯定好。”
八戒连忙道:“打住,你又要骗我去水里?不去不去,你没见写的啥?这河水不是凡水,是那种特没劲的,鹅毛飘不起,芦花定底沉,我要下去,还不沉到底?”
我说:“兄弟莫要这等脓包,俗话说,凡水深处必有元绪公,这水三千里深,哪能没有元绪公?你看现在是中午十二点,那元绪公是何等身份?必定家大业大,他家能不做饭?说不定他现在正吃香的喝辣的呢!兄弟,不如你下去探一探,就凭你天蓬元帅的面子,到他家去怎么也能蹭点吃喝,等你吃饱喝足,顺便也给我们俩带点残羹冷炙,我们也好填填肚皮,也是你一片孝心,你看如何?”
八戒道:“元绪公是什么人?是水府的什么官职?我怎么没听说过?”
我说:“元绪公当然是公了,能做到公这个级别怎么也得是丞相或者将军吧。”
八戒听说有好吃的,肚子忍不住咕噜噜地叫起来,便把腰带紧了紧,道:“姐说的是,我老猪当年也曾掌管天河水府,手下神兵百万,水里的神仙哪个见了我不低头哈腰的?我去看看这元绪公是个什么神仙!”
我便催他快去。
八戒看了看那水,又退缩了,说:“我去是去得,不过……看这里边黑洞洞的,不知道有什么吃人的怪物,凶狠的妖精,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死是小,耽误了取经那罪过可就大了。”
老唐说:“八戒,不要那么没出息,像个男人好不好!难不成你让悟空去?还是让为师亲去?收你做徒弟,是让你降妖除怪的,关键时候,不要掉链子!赶紧去吧!”
那呆子受了领导呵斥,没奈何只得来到河边,望了望,转头对我说:“姐啊,商量个事,借你两根毛毛用。”
“别说的那么龌龊,干什么?”我问。
八戒说:“不是开玩笑,救命呢!你看这样好不好,借你根小小的寒毛,变成根长长的绳子,一头系在我腰间,你拽另一头,这叫千里姻缘一线牵。要是我在水里碰到妖怪,倘若言语不合,打将起来,我晃动绳子,你就赶紧把我拉上来。”
我啐了他一口,说:“呸呸呸,什么千里姻缘一线牵,我不牵!”
八戒见我不肯,就哼哼唧唧地在那里央求,我见他可怜,假装答应,趁给他系绳子的时候,一脚把他踹了下去。
再说那八戒,没防备被我暗算,挣扎着想浮上来,但那水跟空气似的,完全借不上力,身体一直在下沉。呆子有点慌,赶紧在腰间摸绳子,摸了半天也没摸到,知道上当了,但是没法,只好继续沉沦。
沉了不多时,却到底了,把那河底的沙地砸出一个大坑。
八戒拍拍屁股站起来,手中擎定了钉耙,左右乱看。
只见河里一片荒凉寂静,别说鱼虾,连个水草也没有,真真是死水一潭。
八戒拿着钉耙在水里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忽然看见前边好像有个简陋的大房子,便赶紧走过去。
走到房子里面前,八戒不禁泄了气,原来这房子里简陋至极,不但锅碗瓢盆、橱子柜子没有,就连窗户和门都不见踪迹,偌大的屋子只有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赤脚筋躯、锯齿獠牙的东西。
八戒吓了一跳,举着钉耙慢慢地朝妖怪靠近。
等走到近前,又被唬了一下,原来那妖精大睁着两只眼睛!
八戒以为是个死的,仔细观瞧,发现那妖怪的两只眼珠在动!
八戒稍微松了一口气,朝那妖怪喊道:“阿弥陀佛,敢问阁下是元绪公吗?”
那妖怪正大喇喇地躺着,冷不防被人叫做元绪公,不禁怒气上升,冷不丁坐起来,张口便骂:“你说谁是元绪公?你才是王八呢!你是哪个圈里跑出来的野猪?哪个肉杠上逃出来的老彘?真是没礼貌!进门也不打声招呼?敲门了吗?谁让你进来了?侵犯他人住宅,是犯法的!告到官府去,起码判你个摆站!”
那呆子见妖怪不是个脸面,知道上了我的当了,但是嘴里不能认怂,也嚷道:“你懂礼貌?家里来客了,还赖在床上不起来!我且问你,你是哪个河里的虾兵?哪个海里的蟹将?不去听龙王使唤,兀自在这里挺什么尸!说起我的大名吓死你,我乃九天尚父五方都总管北极左垣上将都统大元帅天蓬真君,四海龙王是我兄弟,八河总管是我亲戚,小心我告你脱岗、漏岗,让龙王治你个擅离职守之罪!”
那妖怪仔细看了看八戒道:“你说你是天蓬大人?听声音挺像,只是阁下这副尊容,不敢恭维。”
八戒有些诧异:“我就是天蓬元帅,如假包换,糊弄你是你儿子。你又是哪个?”
妖怪道:“哥呀,我不是别人,是灵霄殿下侍銮舆的卷帘大将啊。”
八戒惊道:“卷帘大将?你怎么成了这副嘴脸?到这穷河沟里作甚?”
卷帘道:“唉,别提了,上次开蟠桃大会,我把酒杯摔碎了,惹恼了玉帝,把我打了八百锤,贬下界来。你呢,当年叱咤风云的天蓬元帅怎么变成这副嘴脸?”
八戒道:“唉,别提了,作风问题。”
卷帘道:“这个在意料之中。”
八戒道:“兄弟,不要夸我。刚才你说什么?开会时候打碎了一个酒杯?至于么!你肯定是犯了别的事。是不是和我老猪一样,干了什么不该干的事?”
卷帘长叹一声,道:“哥啊,你还不晓得老大那脾气呀,我虽然是卷帘大将,但是我们卷帘科后进的人员比较多,这些年轻人不是三清的徒弟就是四帝的亲戚,论起卷帘的功夫比我可强多了,我已年老色衰,日渐失宠。那天开蟠桃会,我心情不佳,一个没注意,把玉帝的酒杯碰掉了。”
八戒道:“想不到你们卷帘科也这么卷,不过事已至此,也无法挽回,喏,你别在这里睡大觉了,哥现在加入了唐僧的取经团队,吃香的喝辣的,走走路便能有个功果,跟我混吧,到时候让你也当个佛呀菩萨什么的,如何?”
卷帘道:“唐僧的团队我听说过,没觉得有什么前途。在这里躺平多好,有鱼吃鱼有虾吃虾,没鱼没虾吃泥巴,实在不行泡个方便面什么的,也能充饥。这里自由自在,不比给人家当奴才强?”
八戒道:“兄弟,不是哥说你,你这就是一种得过且过的消极态度!对待困境,总是被动接受,忽视主动解决问题的重要性,这是右倾机会主义!这里自由是自由,却是整天饿肚皮,我虽然是奴才,可奴才自有奴才的好处。自由值几个钱?尊严又值几个钱?你不要看不起唐僧的取经团队,那可是佛祖钦点的,走走路就能成佛成圣,哪里找这好事去?”
八戒又说了许多取经的好处,直说得口吐白涎,吐沫星子乱飞,那卷帘大将始终不为所动,八戒见说他不动,便退一步央求他把唐僧送过河去。
任凭如何说,卷帘也不答应,言来语去,越说越恼,八戒性起,举起钉耙要和卷帘干仗。
卷帘被他缠着,烦得很,就说了实话:“哥呀,不是我不帮你,是因为我出不得水面。”
八戒道:“出水面便怎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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