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啊走,走啊走,依依别离家乡柳。
行啊行,行啊行,披星戴月又一程。
食风饮露平常事,崎岖坎坷到天明。
秋去冬残春过半,何年行满得真经。
春季气候温暖,食物丰富,俗话说饱暖思淫欲,人尚且如此,何况动物?
你看那路旁,满林桃花,争奇斗艳,燕子双飞,蝴蝶双舞,好不热闹。
走到傍晚,师徒二人腹中都有些饥饿,远远望见前边有座城池,城中袅袅升起炊烟。
老唐说:“空空,咱们走快些,趁人家开饭,咱也去化些斋来。我这肠肚已经咕噜咕噜地抗议老半天了,唉,什么时候能有玄武大帝那本事,把肠肠肚肚抓出来丢掉。”
我取笑道:“莫要扔掉,您这一肚子好杂碎呢!”
二人边说边笑,不大功夫就走到了城门下,往上一看,却愣住了,只见城门上明晃晃写着三个大字“猪家庄”,再往城里看,更是吃惊,来来往往的不是人,而是些猪仔,有黑猪、白猪、太湖猪、里岔猪、八眉猪、小耳猪、约克夏,杜洛克,像赶集似的,哼哼吱吱,窜来窜去。
我们正在四下里张望,突然被一声大吼吓得身子小了一半,转头一看,原来是门口的两只“站岗猪”。
“站住,干什么的?看你们奇形怪状的,是何方妖精?”猪说。
老唐慌忙下马,躬身说道:“阿弥陀佛,两位上差,我等是东土大唐人士,奉唐王差遣去往西天拜佛求经的,天色将晚,到城中借宿一宿,明日便行。”
那领头的猪把我们上下打量了一番,说:“看你们有些面善,不像是坏人,饶你们这一回,进城去吧。”
我们刚要进去,那猪却又把我们拦下了,说:“哎,等等,看你们人模人样的,怎么不懂规矩?”
唐僧说:“sorry,初来贵地,不知有何规矩,还望不吝赐教。”
那猪冷冷说道:“大王有令,凡外来人到本城须说三个字才能放行,你等虽是东土上差,却不能坏了规矩。”
老唐忍着饥饿,说:“不知是哪三个字,请大人明示,我等照办即是。”
那猪自豪地说:“我是猪!”
老唐看了他一眼,说:“没错,你是猪。”
那猪有些生气了,吼道:“你说,我是猪。”
老唐装傻,接着说:“我说了,你是猪呀。”
猪生大气了,大声吼道:“我是猪,还用你说?你要说你自己是猪!我们这地方就是猪城,来的都是猪,适用的都是猪的规则,你们这些下等人要吃饭睡觉,就要按我们的规矩来!听明白了没有?你要是听不懂猪话,赶紧滚得远远的,我们还不伺候呢!”
我听了这番言语,气得大声骂道:“胡说八道,哪里有这等规矩?你要做猪,自己便做好了,怎么能强迫我们做猪?”
那猪见我发狠,吓了一跳,赶紧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哨子,“呜呜”得吹起来,哨音刚落,从城门里冲出十来条猪,各持刀枪,把我们围在当中。
老唐赶紧冲我训斥道:“悟空,不得无礼,俗话说,入乡随俗,不要坏了规矩!”
我一时语塞,想了想,说:“可是……”。
老唐说:“可是什么?有什么可是的?不要什么‘可是’!圣人云得好,‘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我们本来就是猪狗,有什么可以怨恨的?你没听歌里唱吗?你是猪儿我是猪,缠缠绵绵走天涯?”
我说:“有这歌吗?”
老唐肯定地说:“有!”
周围的猪赞道:“这光头和尚好!是个懂事的!”
老唐见有人夸他,便朝两个城门校尉说:“没错,我就是猪。让我们进去吧,也好化些斋来,没听说吗?斋僧不饱,不如活埋哩!”
众猪都说:“嗯,有理!有理,快让这和尚进去!”
老唐进去了,我也要进城,却被拦住了。
领头的猪哼哼了几声说:“哎,别打马虎眼,我这猪眼虽小,可不容沙子,那三个字的令子,你为啥不说!”
众猪都叫:“说!快说!说了好让你进去,有蒸好的白白的馒头给你吃。”
老唐转回头说:“悟空,小不忍则乱大谋,吃亏是福,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人在猪城里,谁敢不低头?你也快说来!不要耽误了行程!”
我这气不打一处来,喊道:“师父,你这猪做得好,作得好猪,我却有个好名头,不行。”说罢,伸出两只手,一手抓住一个,把那两头猪拎起来,朝天上一扔,那两个猪校尉被扔得无影无踪了。
这下城下可乱了套,那些猪们四处乱窜,口里嚷道:“祸事了,猪大和猪二让和尚给扔到天上去了,快叫大王去!”
我见他们嚷嚷,便吼道:“好,你们快去,我正想见你们大王呢,告诉那头猪,就说他外婆来了。”
时间不大,众猪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两个人出来,男的金盔金甲,手握巨斧,满脸怒气,如同二郎真君一般,女的宽袖长襦,长发披肩,五官小巧精致,身材纤细,面容姣好,却似月中嫦娥下凡。
“谁这么大胆?敢称我外婆?”,男人吼道。
来人到了近前,我俩相互打量,不禁都哈哈大笑起来。
“天蓬!”
“齐天大圣!怎么是你!”
天蓬赶紧向我介绍他身旁的女子:“来来来,我给你介绍,这是你嫂子,卵二姐。这位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齐天大圣。”
那女人款款走来,道了个万福。
我给天蓬介绍了唐僧,天蓬道:“既然是你师父,那也不是外人,请到寒舍一叙。”
在天蓬家,大排宴宴,山珍海味一个劲的往上端,我和老唐早饿了,禁不住大吃大喝一番。
“天蓬,你怎么不在天宫值守,跑到这里来享清福?”,我问。
“嗐,别提了,只因酒醉调戏嫦娥,被天兵抓了个现行,又被玉帝骂‘猪脑子’,颜面丢尽了,只好下界来当猪。”
“当猪有什么好?有没有想过回天庭?我和太白金星关系不错,让他给你美言几句。”
“拉倒吧,你和他的关系还不如我俩关系铁呢!不过说实话,真是不想回去,天庭虽好,不是久居之所,在这里多好,人肉随便吃,人血随便喝,肥腻腻地吃他娘的,不比天上那些素果素酒好?”
“怎么,这席中的馒头是?”
“人肉。”
“这果酒是?”
“人血。”
老唐听到这里,已经吐了,颤抖着双手指着老彘骂道:“你本来是天上的神仙!不思修心养性,却酒醉调戏妇女,本来是死罪了,到了下界还不思悔改,暴横人间,欺天诳上,吃人血馒头,不怕遭天谴吗?害得我也破了戒,从此上不得西天了!你,你,你就不怕下阿鼻地狱吗?”
天蓬见他不顾脸面,怒道:“你说什么?不知好歹的东西!我是看在齐天大圣的份上才给你脸,你吃了我的,喝了我的,还大放厥词,如此不识抬举!”,吩咐手下人:“唐长老不胜酒力,把他扶到后堂歇息。”
“我不去,你有种把我打死算了!反正我也去不了西天了,佛祖啊,赶紧把他收走吧,我真不是故意破戒的啊,都是他害的呀!”,唐僧嘴里还不依不饶地啰嗦着。
天蓬怒道:“秃驴,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人我吃多了,也不怕多你一个!”
我见状,也开始埋怨天蓬。
天蓬酒有点喝多了,发狠道:“好好好,一片好心当成驴肝肺,姓孙的,你是错打了算盘,认为我怕你不成?真是狗坐轿子不识抬举!既如此,莫要怪我不客气!”,说罢,一脚踢翻了桌子,从腰间拽出一个钉耙来,明晃晃地搂头盖顶就砸。
我赶紧掏出棒棒架住钉耙。
此时什么话都是多余的了,我二人飞起在空中,棒来耙去,战在一处。
打了一会儿,天蓬力怯,倒拖着钉耙像一阵风似的跑了。
我心里记挂着老唐,赶紧回去看他死了没有。
到了屋里,见老唐把手放进喉咙,捧着痰盂还在吐呢。
等他吐得差不多了,我扶着他睡下。门外又传来天蓬的骂声,我飞身出去,喝道:“你这厮真是猪脸,全没些体面,我饶了你,你还来聒噪,不要走,吃我一棒!”
老猪道:“你个弼马温,饶你是齐天大圣,也不该上门欺我!猪脸都让你丢尽了!敬酒不吃吃罚酒,不要走,吃我一耙!”
我们两个一边斗嘴一边耙来棍去,打在一处。
打了不到十分钟,那货肉痛筋麻,化作金风又飞走了。我也不去赶他,回到屋里,坐在床角休息,老唐躺在床上,把身子扭向里边,也不理我。
没想到一会儿功夫,那呆子又来了,我出去和他打了一会儿,他打不过我,又跑了。
如此这般,那呆子回来了十来趟,我实在受不了了,便跟他说:“你还是个男人吗?这般无赖,要死便死,要活便活,这算怎么回事?来来来,不要弄什么脓包形,咱们打个痛快的!”
那呆子道:“你不晓得,我这是鏖战之法,你若怕了,赶紧投降认输,我念在和你好过一场,饶了你们西去,不然的话,让你永无宁日!”
我向他啐了一口说:“呸!谁和你好过?要打便打,休得啰嗦!谁要跑,就是我儿子!此番便是走到天涯海角,也要和你见个高低!”
这时,卵二姐在屋里喊那猪头过去,天蓬说:“好,姓孙的,非是我惧你,你也听见了,我娘子叫我呢,今天暂且罢兵,明日再战不迟。”
见他要溜,我哪里肯放,骂道:“你这个孽畜,原来也是个惧内的,不要那么没出息,当个汉子成不成?莫推故,休走!”
那天蓬心下着慌,用钉耙虚晃一下,转身跑进屋里,把门一插,再也不出来。
我这气不打一处来,有心打破他家门,只因顾及着卵二姐的脸面,只好回去。
没有了天蓬的骚扰,这颗紧张的心一下放松下来,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呼哧呼哧地喘气,看着在床上熟睡的老唐,我不禁也有些困意,思前想后,意识有些模糊。
“大圣!”
“悟空!”
朦胧中,我听到屋外有人叫我,我走出门一看,只见野地里有一个巨大的影子,在向我招手,意思是让我过去。
我借着月光,仔细辨认,影影绰绰,看不清楚那是个什么东西。
我骂道:“你是何方妖孽,竟敢招你姥姥的魂?”
那影子缩小了身体,变成一个俊俏的书生,走到我跟前,微微一笑:“悟空,你不认识我了?”
我仔细端详他的面相,很面生,便问:“你是谁?不要弄什么眼前熟,咱们在哪里见过吗?”
书生道:“空空,曾经相逢如故,如今却形同陌路。五百年了,你虽然容颜已改,但声音永在我心中。回首往昔甜蜜岁月,如梦似幻,依依惜别的话语,犹在耳畔,难道你真的把我忘了吗?时光啊!为什么你如此残酷?只留给我淡淡回忆和无限思念!”
我有点懵圈,便问:“兀那鸟人,莫弄什么虚头,你是哪位?我真的想不起来。”
书生道:“难道你忘记了灵台方寸山的明月?忘记了斜月三星洞的清风?难道你忘记了七月七日菩提殿,夜半无人私语时,但愿君心似我心,天上人间永相见!”
我说:“什么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我几时谈过恋爱呀,你到底是哪一个?莫要弄什么玄虚!”
那家伙继续他的表演:“你看今日,月光如水,佳期如梦,难道你不想与我再续前缘吗?”
我有点不耐烦了,薅住他脖领子,一把揪过来,对着他的嘴说:“莫说废话,再说就打!”
我这一说打,对方慌了,连忙摆手道:“大圣,莫打莫打,开个玩笑,不要那么认真好不好?是我啊,你真不认识我啦?也难怪,相思不过百年,五百年,更何以堪!你仔细看看,我是夜游神啊。”
夜游神?我想起来了,确实见过,还一起吃过饭呢。
“你这夜猫子,不好好伺候你老婆,跑到这里干啥来了?”,我问。
“来救你啊,我要不救你,你想在这里待一辈子啊!”
“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天蓬之梦、猪的世界。”
“怎么回事?”
“当年天蓬元帅因为酒醉调戏嫦娥被打下凡尘,不想错投猪胎,变成个肥猪在这里靠吃人度日,后来观世音菩萨经过此处,让他受了戒行,持斋把素,等候那取经人一同往西天拜佛求经,将功折罪,还得正果。”
“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在猪梦里?”
“然也,那天蓬整天无所事事,躲在山洞里睡大觉,梦做多了,念力便深,来往的人若心思不宁,便会着了道,进入他的梦里,出不来。”
我听完不禁笑道:“你知道他为何爱做梦吗?梦里他与嫦娥姐姐整日里鬼混呢?怎么舍得醒来?那肥猪现在何处?咱们去把他打醒。”
夜游神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这番好梦要是被搅醒了,岂不罪过!”
我说:“少废话,哪个好梦不是你破坏的?还在这里充什么好人!快走吧!”
夜游神从兜里掏出一个符咒,吹口气,变成一个云霄飞车。我有些好奇,说:“你小子啥时候有专车了?啥牌子的?”
夜游神道:“此车唤作奔驰,是我费了好大劲才淘来的,上车吧。”
夜游神打开车门让我上了车,自己坐到方向盘前,一运功,那车飞驰电掣,一会儿功夫便来到了福陵山云栈洞。
我一看这洞的名字,乐了:“呵呵,陵者,坟墓也,栈者,牲口棚也,这呆子也够悲催的。”
夜游神道:“不要笑话人家,在他眼里,咱们才是那悲催的。”
走到洞口,见那洞甚是宽阔,里边躺着一个巨大的猪,挺尸似的在那里呼呼大睡。
“天蓬!天蓬醒来!”,夜游神大声呼唤,那猪跟死了一般毫无动静。
我走上前去,用脚踢它,毫无反应。
我掏出金箍棒,变成一根绣花针,朝他屁股上狠狠扎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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