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的潮声裹着咸湿的风,卷着细沙扑在玉华脸上。
少年蹲在礁石旁扒拉贝壳的手顿住,抬头望向翻涌的海面——那里原本该是粼粼波光,此刻却像被泼了墨汁,黑青色的浪头翻卷着,隐约能看见水下有团暗金色的影子在游动。
宝儿姐!玉华踮脚拽了拽涂山宝儿的狐尾,那团光...是不是你说的翻浪小家伙?
涂山宝儿正趴在一块晒得发烫的礁石上打盹,毛绒绒的尾巴尖还沾着昨日烤蛤蜊的油星。
闻言她耳朵抖了抖,琥珀色的眼睛骤然亮起,断尾在身后啪地甩了个响:来了!
话音未落,海面轰然炸开!
暗金鳞甲裹着水柱冲天而起,幼龙的头颅足有三人合抱粗,龙须上还挂着没甩干的海草,一双竖瞳里却迸着凶光。
它张开嘴,腥热的龙息裹着细碎的冰碴子喷向岸边——那是祖龙,洪荒第一头龙族,此刻虽未化形,却已能引动四海寒潮。
玄羽布阵!
浮生护玉华!涂山宝儿跃到半空,九条狐尾在身后展开如火焰,指尖凝聚的狐火却精准地缠上三个少年的腰,将他们拽到自己身后。
玄羽反应最快,腰间玉牌飞出化作青色光网;浮生手忙脚乱地从乾坤袋里掏丹炉,却被玉华拽着躲到光网下:哥你先别炼药啊!
龙息撞在光网上,青芒骤暗。
玄羽额头渗出冷汗,布阵的手都在抖——他分明记得昨日宝儿说过,祖龙幼崽的龙息不过是闹着玩的小把戏,怎么比他们在不周山遇到的雷兽厉害十倍?
还有两个!涂山宝儿的声音陡然拔高。
左侧山巅腾起赤焰,火凤幼崽振翅而来,尾羽如燃烧的缎带,每一片翎羽都落着火星;右侧沙滩突然裂开,土黄色的麒麟幼崽踏地而出,四蹄生风带起沙暴,额间玉珠泛着镇压山河的青光。
三族祖兽幼崽呈品字形将众人围在中间。
玉华看着那对喷火的凤目,后颈汗毛倒竖——他忽然想起宝儿说过的龙凤大劫,原来这劫数的种子,早就在幼崽时期便埋下了争斗的根。
结三才阵!涂山宝儿甩动狐尾,三道灵光分别点在三人眉心。
玄羽的光网突然流转起星纹,浮生的丹炉喷出青雾裹住玉华的剑,玉华握紧木剑的手突然一热,剑身上竟浮现出细微的雷纹。
这是宝儿教他们的取巧之法——洪荒生灵天生带道韵,他们这些后来者,便要借天地灵气补自身不足。
但到底是取巧。
祖龙的龙息撞碎光网时,玄羽踉跄着栽进沙堆;火凤的焰羽烧穿青雾时,浮生的丹炉咔地裂了道缝;麒麟的沙暴卷走玉华木剑时,少年扑在地上抓了满手沙粒,抬头正看见那柄木剑被龙爪踩进礁石,剑刃断成两截。
停!涂山宝儿突然喝止。
三兽幼崽像是被按了暂停键,龙爪悬在玉华头顶三寸,凤焰在玄羽发梢凝成红珠,麒麟的沙暴裹着浮生的丹炉缓缓落下。
玉华抹了把脸上的沙,看见宝儿蹲在他面前,狐耳耷拉着,尾巴尖轻轻戳他额头:疼吗?
疼。少年吸了吸鼻子,眼眶泛红,剑断了。
知道为什么疼吗?宝儿又去戳玄羽的胸口,后者正捂着发闷的丹田喘气;再戳戳浮生烧焦的衣角,因为你们总觉得,有我在就能躲在后面。
可等大劫真来了,我护不了你们一辈子。
她转身看向三兽幼崽,它们不知何时已缩回幼态——祖龙变成条金鳞小蛇盘在礁石上吐信,火凤成了团红毛球蹲在枝头理羽,麒麟缩成圆滚滚的土黄色毛团在沙里打滚。
它们现在是幼崽,会因为好玩和你们打架。宝儿蹲下来,与三个少年平视,可等它们化形,等它们证道,等龙凤大劫起......她的尾巴尖轻轻扫过玉华断剑的伤口,那时你们挨的,就不是疼,是死。
海风吹乱了她的狐毛,却吹不散眼底的认真。
那天之后,碧游宫的晨钟提前了三个时辰。
玉华天不亮就抱着新铸的铁剑去后山练剑,剑穗上还挂着宝儿用狐毛编的小铃铛,每刺出一剑便叮铃作响;玄羽在演武场画阵图,从前总爱用玉粉,现在改拿树枝在地上划,说是天地为砚,万物为笔;浮生把丹炉搬到瀑布下,说是要让水势淬丹火,结果被浇成落汤鸡,却举着颗青蒙蒙的丹丸欢呼:我炼出能祛瘀伤的小还丹了!
涂山宝儿趴在檐角看他们,尾巴尖卷着颗糖葫芦——这是她用狐火烤了三只山鸡,从山脚猎户那儿换的。
宝儿姐!玉华的声音裹着剑气冲上来,铁剑在他手里舞得生风,你看我新创的穿云刺!
剑光划破晨雾,竟真的在云层里穿出个小窟窿。
宝儿的耳朵动了动,分明看见他剑上缠着的狐毛铃铛在发光——那是她前日偷偷用本命妖力温养的,没想到这小子这么快就把妖力融进了剑招里。
不错。她晃了晃尾巴,故意板着脸,比昨日快了半息。
玉华却笑弯了眼,跑到她身边蹭她的狐毛:那等我再快半息,是不是就能去和祖龙再打一架?
等你能接下它十招不喘气再说。宝儿嘴上嫌弃,却悄悄把糖葫芦塞进他手里。
日子就在这样的淬炼里流过。
春去秋来,碧游宫的桃树开了三次花又落了三次,三个少年的身影在晨雾与星月下愈发挺拔。
这日清晨,宝儿蹲在山顶看日出。
朝霞漫过她的狐毛,将绒毛染成金红色。
她眯起眼望向山脚下——玉华正持剑站在瀑布下,水流砸在剑脊上溅起碎玉,他的衣袂却纹丝不动;玄羽坐在石台上,指尖流转的阵纹竟引动了空中的灵气漩涡;浮生在丹炉前手舞足蹈,炉口飘出的丹香里,竟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道韵。
她忽然顿住。
这些年,她看着他们从需要她护在身后的小娃娃,长成能独当一面的少年。
可奇怪的是,他们的样貌几乎没变——玉华还是初见时的圆脸,玄羽的眼尾仍带着点未褪的青涩,浮生的虎牙依旧会在笑时露出来。
洪荒生灵,境界越高,外貌越趋近本相。宝儿喃喃自语,尾巴尖无意识地卷着身边的野草,三清本是盘古精血所化,该随修为增长显化法相才是...
她的话音未落,山风突然卷起一阵电子音:叮——系统升级完成,当前版本2.0.1,是否立即绑定新功能?
涂山宝儿吓得一哆嗦,九条狐尾炸成毛球,整只狐狸从山顶滚了下去。
她在空中慌乱地扑腾爪子,尾巴尖却本能地凝聚妖力,在落地前稳住身形,四爪虚踏在半空,耳朵却还竖着——方才那声音,是她绑定了几百年的大道系统!
你、你升级怎么不提前说!她气呼呼地抖了抖毛,用前爪梳理被弄乱的狐毛,吓我一跳,尾巴尖都打结了!
半空中浮起淡蓝色的光屏,机械音比从前多了几分起伏:检测到宿主处于安全环境,故未提前通知。
本次升级主要完善任务发布、数据统计及跨界面交流功能,预计三日后正式上线运营。
运营?宝儿歪了歪头,你还要做生意?
光屏闪过一串数据流:大道系统需收集洪荒生灵行为数据,以完善天道演化。
此前因功能缺失,数据采集效率低下......
宝儿蹲在一块悬空的岩石上,认真地听着。
她的狐耳随着系统的话轻轻转动,尾巴尖却悄悄卷住一缕霞光——这系统虽总发布些奇奇怪怪的任务,比如让她教玉华唱山歌、逼浮生给玄羽缝衣裳,但到底是她在这洪荒最可靠的作弊器。
所以你升级是为了更好地收集数据?她歪着脑袋问。
是。
那......宝儿突然眯起眼,是不是因为之前玩的人太少,所以要优化?
光屏突然静止了三秒,机械音恢复了最初的平板:数据不足,无法回答此问题。
宝儿甩了甩尾巴,没再追问。
她望着山脚下正互相切磋的三个少年,忽然笑了——管它系统要做什么,只要能护着这三个小崽子平安长大,便是天塌下来,她这只断尾狐狸,也能咬着牙顶回去。
山风卷起她的狐毛,将那句未说完的猜测送进云里:说不定啊......这系统,比我还怕他们重蹈前世的覆辙呢。
涂山宝儿歪着脑袋,尾巴尖还卷着那缕霞光,见系统半天没动静,正打算跳下去找玉华练剑,光屏却突然泛起涟漪,机械音里竟透出几分无奈:宿主理解有误。
系统升级并非因玩的人少,而是......想参与观察的存在太多。
观察?宝儿的狐耳刷地竖起来,前爪无意识地挠了挠下巴上的绒毛,谁在观察?
鸿钧那老东西?
还是混沌里藏着的什么怪物?
光屏闪过几行金色数据流,像是在检索词汇:超越当前维度的观察者。
他们来自不同时空,有的想看盘古血脉如何演化,有的想验证大劫规律,还有的......系统突然卡了半秒,对宿主产生了异常关注。
我?宝儿瞪圆了琥珀色的眼睛,九条尾巴在身后炸开成蓬松的毛球,我有什么好看的?
不就是只断了尾巴的小狐狸?
宿主特殊性数据:本体为涂山氏祖狐残魂,断尾处残留混沌本源;引导三清行为偏离原定天道轨迹达37.6%;与洪荒幼兽互动时,触发因果扰动12次......光屏快速滚动着数据,综合评分:观察者热度9.8,位列当前洪荒关注榜第二。
第二?那第一是谁?宝儿来了兴致,蹲在岩石上歪头看光屏。
第一为玉华,当前名通天,盘古精血凝聚体,未来截教之主。系统顿了顿,宿主与他的因果线纠缠度达99.9%,为洪荒万年来最高值。
宝儿的尾巴尖突然烫了一下——她想起初见玉华时,那小娃娃攥着她的狐毛哭,说宝儿姐的尾巴比娘亲的暖;想起他练剑时总把断剑藏在背后,怕她心疼;想起昨夜他偷偷往她窝里塞了把野莓,说狐狸都爱吃甜的。
什么因果线......她嘀咕着,用前爪扒拉尾巴尖,却藏不住耳尖的泛红,不过是我看着他长大罢了。
系统没有接话,光屏悄然隐去。
山脚下传来玉华的喊声:宝儿姐!
玄羽哥说我新创的裂云式能劈开三重雷劫,你快来看看!
宝儿甩了甩尾巴,把系统的话暂时抛在脑后。
她跃下岩石,狐毛在风里炸开如火焰,落地时却轻得像片羽毛,正好落在玉华举着的剑穗旁——那剑穗上的狐毛铃铛,此刻正随着少年的心跳,发出细碎的、只有她能听见的轻响。
她不知道,在更高维度的某处,无数光点正聚焦在这只断尾小狐狸身上。
那些来自不同时空的观察者们,有的翻着泛黄的天道卷宗,有的调整着观测仪器,还有的托着下巴轻笑:有意思,这只小狐狸,怕是要搅乱整个洪荒的因果线呢。
而此刻的涂山宝儿,正踮着脚去揉玉华被剑穗缠住的乱发,尾巴尖悄悄勾住他的手腕——那是她最宝贝的小崽子,谁要来看,便看罢。
反正啊,她这只断了尾巴的小狐狸,偏要在这洪荒里,走出条谁都没走过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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