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部的木门刚合上,李斯的指尖就在木案上轻轻叩了三下。
阴影里,他袖中的竹简还沾着小丫头追来时蹭上的红薯泥,那行“法家爷爷也怕疼”的涂鸦在月光下泛着浅灰。
可当他的掌心按上墙上火漆木匣时,喉结突然滚动了一下——匣中那卷用青铜字铸刻的《更严苛律令》,是他昨夜趁司马懿调试机械龙时,从对方核心数据库里截下的。
“咚!”
竹简重重砸在木案上。
李斯扯直了青灰色官服的前襟,高冠上的玉缨子随着动作晃出冷光:“根据《商君书·赏刑》篇,凡战事中‘私议政令、动摇军心者’,当处斩立决!”他的声音比平日高了三分,尾音却像被什么扯了一下,微微发颤。
村外的欢呼声猛地顿住了。
陆天策正蹲在田埂边,看小丫头把红薯往怀里塞,闻言抬头望了眼指挥部的窗户。
月光漏在他发顶,照得那枚沾着泥的红薯芽尖发亮:“诸葛亮,他这是要拿谁开刀?”
“叮——”
算盘珠子突然炸开一串脆响。
诸葛亮的账本无风自动,泛黄的纸页翻到最新一页,上面用朱笔圈着李斯今早新添的三条律令,旁边浮起一行发着绿光的小字:“检测到《法家理论》逻辑漏洞——‘刑过不避大臣’与‘君主特权’矛盾率达78%。建议启动‘反向审计’,调用《九章算术》推演《天授算法》底层代码。”
陆天策的拇指碾过红薯上的泥点。
他想起三天前李斯在晒谷场念法典时,有个老猎户嘀咕“砍了兔子腿还让跑,这律条不如俺家篱笆结实”,当时李斯的笔尖在竹简上戳出个洞;又想起今早小丫头追着李斯塞红薯时,那法家大人耳尖通红地说“稚子胡言”,却没推开那团暖烘烘的甜。
“有意思。”他把红薯往怀里一揣,站起身时拍了拍裤腿的土,“老诸,你说司马懿的算法,是不是也爱听甜话?”
“吼——”
机械龙残骸突然发出金属撕裂声。
千万片齿轮碎片冲天而起,在半空重新拼接成条更小的赤龙,红芒比之前更盛三分。
司马懿的全息影像裹着蟒纹大氅立在龙首,瞳孔却像被摔碎的宝石,裂成蛛网状:“本座的‘绝对控制’,岂容泥点与诗渣玷污?”他抬手时,龙爪掀起的气浪卷走了诸葛亮半页账本。
“报——”
穿云箭破空而来,钉在陆天策脚边的青石板上。
黄忠从村头望楼探出身,弓弦还在震颤:“目标《法家理论》存在逻辑断层!李斯昨夜抄录的《更严苛律令》里,‘农战为本’与‘重税抑商’冲突值达92%!”他的箭尾系着卷羊皮纸,被风掀开一角,隐约可见密密麻麻的算筹推演图。
“哈!”张飞扛着锄头从菜地里冲出来,肩头搭着串刚挖的红薯,“俺老张的菜园子,今日就收‘法家萝卜’!”他抡起锄头往地上一戳,惊得几只麻雀扑棱棱飞起来,“李大人要砍人?先问问俺的红薯藤答不答应——上回他踩坏俺三垄白菜,账还没算呢!”
“赵队长,您那绊马索……”有村民指着空中的机械龙碎片喊。
赵云甩着银亮的绊马索从围墙跃下,索头精准套住一片正在重组的齿轮:“分VIP通道的。”他扯动绳索时,机械龙碎片“当啷”砸进旁边的菜窖,“您这算VIP漏洞,得加钱。”他弯腰捡起块碎齿轮,冲司马懿的全息影像晃了晃,“要不,拿您的算法漏洞换俺两坛红薯酒?”
陆天策望着这乱糟糟的场面,突然笑出了声。
他摸出怀里的红薯,在掌心颠了颠——芽尖的泥已经蹭到了袖口,却比刚才更绿了些。
诸葛亮的算盘又响了,这次是《九章算术》的算筹声,一下下敲在他心尖上。
“老诸,启动反向审计需要多久?”他望着指挥部窗户里晃动的身影,李斯的影子正伏在案前,指尖在竹简上快速移动,像是在找什么。
“三个时辰。”诸葛亮推了推鼻梁上的铜框眼镜,账本自动翻到《周髀算经》那页,“但需要……”
“需要李斯自己把漏洞捅出来。”陆天策接过话头,目光落在张飞扛着的红薯串上,“等他念到‘刑过不避大臣’那章——”他突然提高声音,冲菜地里喊,“老张,你那红薯酒窖的封条,可还结实?”
“结实着呢!”张飞拍得胸口响,“上回李大人说酒气熏了他的竹简,俺特意加了三层泥封!”
司马懿的全息影像突然扭曲起来。
机械龙碎片在绊马索里挣扎,却越缠越紧,像团被揉皱的红绸。
李斯的声音从指挥部里飘出来,这回低了许多,像是在念什么密文:“‘民弱国强,国强民弱……’”
月光突然被云遮住了一瞬。
等光明重新漫来时,陆天策注意到诸葛亮的账本上,绿光更盛了。
而在村子最东边的学塾屋顶,一道淡蓝色的光痕正缓缓升起,像片刚被揉开的雾——那是柏拉图的全息投影装置启动的信号。
“村长。”诸葛亮的算盘停了,“反向审计准备完毕。”
陆天策把红薯递给跑过来的小丫头,看她举着“武器”蹦跳着跑向指挥部。
他望着那抹淡蓝光痕,摸了摸袖口的泥点,轻声道:“让他念。等他念到‘法不阿贵’那句……”他顿了顿,望向正在重组的机械龙,“红薯酒该醒了,柏拉图的课,也该开始了。”
柏拉图的全息影像在学塾屋顶骤然膨胀,蓝光刺破夜色,将整片晒谷场染成淡青。
他白色的托加袍无风自动,指尖点向空中浮起的星图:“知识才是终极武器!建议启动‘逻辑藤蔓’——用《齐孙子》算法破解《法家漏洞》!”话音未落,村东头的战术屏突然迸出刺目红光,孙膑的虚影从屏中踏云而出,手持竹简直指指挥部方向:“发现司马懿的‘自信盲区’在《法家理论》第37页!”
陆天策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望着战术屏上跳动的“37”字样,喉结动了动——三日前李斯在晒谷场颁布新律时,他特意让诸葛亮在账本里夹了片梧桐叶做标记,恰好压在第37页。
此刻那片叶子正从诸葛亮的账本中飘起,在月光下泛着金斑,像枚提前埋下的棋子。
“哐当!”
指挥部的木门被撞开半寸。
李斯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门缝里,青灰色官服前襟皱成一团,高冠歪向右侧,玉缨子缠在发间。
他怀里的竹简散了一地,最上面那卷《更严苛律令》被撕去半页,露出下面用朱砂写的“法不阿贵”四个大字。
他的指尖深深掐进门框,指节泛白:“根据《韩非子·有度》,‘法不阿贵,绳不挠曲’!背叛者……必须死!”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尾音带着破风箱似的嘶鸣。
陆天策注意到李斯的袖口沾着红薯泥——是小丫头刚才跑过去时蹭上的。
那团泥点此刻正随着他剧烈的喘息起伏,像块未干的墨迹。
他突然想起今早李斯蹲在菜地里帮小丫头捡红薯的模样,那时法家大人的手指明明在发抖,却还是把最大的红薯塞进了孩子怀里。
“李大人这是要审谁?”张飞扛着锄头跨前一步,肩头的红薯串哗啦啦响,“审俺老张?俺昨天还帮您修了竹简架呢!审诸葛亮?他刚帮您算清了上个月的税粮!”他故意把锄头往地上一杵,震得李斯脚边的竹简簌簌作响,“要不……审审您自己?”
李斯的身子猛地一颤。
他低头看向脚边的竹简,月光恰好照亮了被撕去的半页——那里赫然是他昨夜用朱砂增补的“君主不受刑”条款,墨迹未干,还泛着腥气。
孙膑的战术屏红光更盛,数字“37”开始闪烁,映得他脸上红一块白一块。
“老诸,”陆天策摸出怀里的红薯,芽尖的绿在掌心发亮,“第37页写的是‘刑过不避大臣’,对吧?”
诸葛亮的算盘突然迸出一串急响,账本自动翻到《商君书》对应章节,朱笔圈出的字迹在月光下发亮:“‘所谓壹刑者,刑无等级,自卿相将军以至大夫庶人……’”他推了推铜框眼镜,镜片反着光,“而李斯昨夜增补的条款,恰恰在第37页下方写着‘王令不受此限’。”
“啪!”
李斯怀里的竹简全部掉在地上。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后背撞上木案,案上的青铜酒樽“当啷”落地。
那是张飞送他的红薯酒,封泥还沾在瓶口——三日前他嫌酒气熏了竹简,此刻却成了最锋利的刀。
“原来如此。”陆天策举起红薯,芽尖的泥点在月光下像颗小太阳,“司马懿让你用‘刑过不避大臣’立威,又偷偷塞给你‘君主特权’的后门。他的‘绝对控制’,根本容不得真正的法。”他的声音不高,却像根细针,扎破了夜色里的沉默。
“不可能!”司马懿的全息影像突然扭曲成暗红色,机械龙的残骸发出刺耳的尖啸,“本座的算法无懈可击!”但他瞳孔的裂痕却在扩大,从蛛网状变成树枝状,“是你们……用泥点和诗渣污染了数据!”
“检测到‘法家陷阱’被破解!”系统弹窗的蓝光炸亮整片天空,“当前真相:司马懿的‘绝对控制’存在数据篡改——《法家理论》核心条款被植入‘君主豁免’后门,逻辑自洽率仅32%!”
机械龙的残骸突然安静下来。
所有齿轮停止转动,红芒褪成淡粉,龙首位置的投影屏闪烁两下,竟传出李白的吟诵声:“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陆天策抬头望去,屏上正滚动播放着李白今早写的《戏法家》,墨迹未干,还带着淡淡的墨香。
“这是……”诸葛亮的账本突然合上,他推了推眼镜,“李白的诗被司马懿的系统误收录为‘情绪干扰数据’,此刻触发了反篡改机制。”
陆天策笑了。
他望着机械龙屏上跳动的诗句,又看向蹲在地上捡竹简的李斯——法家大人正颤抖着捡起那片被撕去的“君主不受刑”条款,手指在朱砂上抹出模糊的红痕,像朵开败的花。
“村长!”小丫头举着红薯从指挥部里跑出来,发梢沾着李斯的高冠玉缨,“李爷爷说他的竹简生病了,让我拿红薯给它们治病!”她蹦跳着把红薯塞进李斯怀里,泥点蹭在他青灰色的官服上,“爷爷说,生病的东西吃了红薯就会好!”
李斯低头看着怀里的红薯,喉结动了动。
他伸手摸了摸芽尖的绿,突然笑了——那笑比哭还难看,却带着几分释然:“原来……法的漏洞,是人心。”他弯腰捡起散落的竹简,这次没再整理,只是把它们轻轻拢进怀里,“陆村长,这局……我输了。”
司马懿的全息影像彻底碎裂,像被风吹散的火星。
机械龙的残骸“轰”地坠地,砸出个小坑,坑里渗出汩汩清泉——是张飞酒窖的封泥被震开了,红薯酒的甜香漫了一地。
“系统提示:检测到《轮回齿轮》存在数据异常——”
陆天策的耳麦突然响起轻鸣。
他低头看向手腕上的终端,蓝光闪过的瞬间,他看见“轮回”二字在屏幕上跳动,像枚被抛起的硬币。
远处,诸葛亮的账本重新翻开,柏拉图的全息影像正在消散,最后一句话飘进他耳中:“真正的知识,从质疑开始。”
他摸了摸袖口的泥点,又看了看小丫头手里的红薯。
月光漫过晒谷场,把每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李斯抱着竹简坐在台阶上,张飞蹲在他旁边剥红薯,赵云正用绊马索捆机械龙的残片,诸葛亮的算盘又响了,这次是《九章算术》的韵律,一下下敲在夜色里。
“老诸,”陆天策轻声道,“准备好迎接下一局了吗?”
诸葛亮推了推眼镜,账本上浮现出“轮回”二字的算术推演图:“随时。”
夜风卷起一片梧桐叶,轻轻落在陆天策脚边。
叶背用朱砂写着“37”,在月光下泛着淡红——像道刚划开的伤口,也像朵将开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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