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子,等你成了秦王,可别忘了我们这些老骨头。”
他摸了摸腰间的玉圭,那是今天太卜令送来的,说双幕下的紫微星又亮了三分。
嬴政忽然笑了,原来这孩子的四架,比他想的还周全,宗亲、老秦、军队、律法,哪一架都扎在大秦的根上。
宦官在后面说:
“陛下,该吃晚饭了。”
嬴政转身,袖子里的玉圭硌得手腕生疼。
他忽然想起这些年为了长生不老,往蓬莱送了多少童男童女,往骊山填了多少珍宝,却忘了,大秦最宝贵的“长生药”,一直在那些啃着冷饼、扛着戈矛的老秦人骨头里。
嬴政对着夜色说:
“去把少府的人叫来,让他们再加两千石粟米,就说是朕的意思。”
殿外的更鼓敲了五下,嬴政看着桌上扶苏留下的地图,忽然觉得有点累。
这些年他总觉得太子太软弱,可今天才明白,软只是表面,这孩子的骨头,比他见过的任何玉都硬。
宦官又轻声提醒:
“陛下,明天太子要去关中了。”
嬴政嗯了一声,伸手小心地把地图卷好。
他忽然想起,当年立扶苏为太子的时候,李斯说“国本不可动”,可现在他才懂,不是不能动,是不敢动。
这孩子在宗亲那里扎了根,在老秦那里浇了水,在军队那里开了花,他要是动了扶苏,大秦这棵树,怕要折一半。
嬴政忽然笑了,他想起刚才看地图的时候,发现扶苏在栎阳那个老秦村的位置,用红笔点了颗星,和太卜令说的紫微星,正好叠在一起。
.....
嬴政把一卷《商君书》狠狠摔在桌子上,竹简撒了一地。
扶苏跪在地上,能听见父皇着急的踱步声,每一步都像踩在他心上。
嬴政说:
“你倒说说看,
前日廷议上,博士淳于越说‘事情不照着古代的规矩来,还能长久的,我可没听说过’,你怎么还帮他说话?”
扶苏喉咙动了动。
三天前的事儿在他眼前闪回:淳于越白胡子飘飘,举着酒杯子说周朝的分封制度才是根本,他鬼使神差地接了话,说:
“法虽然严,也得有点人情味。”
可现在再想起来,这话就像个硌牙的石子。他本来是想给老秦人争取点宽松的政策,怎么就成了给儒家递刀子了呢?
扶苏说:
“陛下,儿臣……”
嬴政突然停下脚步,黑色的衣服扫过扶苏的头顶,说:
“住口!
你以为朕看不出来?
那些迂腐的儒生把你当旗子使,你还真以为他们是为了大秦好?”
他弯腰抓起一卷竹简,就是扶苏昨天交上去的《关中流民安置策》,又说:
“写得倒挺好,减三成赋税,设三十个粥棚。可你知道去年打匈奴花了多少粮食吗?
蒙恬的三十万大军,每天要吃掉五千石粟米呢!”
扶苏的指甲都掐进手掌心了。
他想起昨天在双幕里看到的那个太子,穿着黑衣服,站在焦土上对老秦人说:
“你们受的苦,我都记着。”
可现实里的自己,想给灾民多拨点粮食,还被廷尉府给驳回了。到底是自己太软弱,还是这世道太残酷呢?
嬴政突然蹲下,和他面对面,眼睛里的血丝像裂开的蜘蛛网,说:
“你总说要学尧帝的仁德,可尧帝杀了四凶,舜帝流放了共工,仁德可不是软刀子!
朕当年车裂了嫪毐,灭了他三族七百户,血流成河,才换来今天咸阳城晚上都不用关门!”
他的手指重重地戳在扶苏的额头上,又说:
“你要是学不会狠,这太子的位置可坐不稳!”
扶苏看着父皇鬓角的白发,忽然想起三天前双幕刚出现的时候,天幕里的太子也被嬴政这么骂过。可那时候,嬴政的声音是温和的,就像春天夜里融化的雪。
现在现实里的责骂却像鞭子一样,抽得他脊梁骨生疼。
扶苏磕头,额头撞在石板上,发出闷闷的声音,说:
“儿臣知道错了。
儿臣……是怕失了民心。”
嬴政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点凄凉,说:
“民心?
你以为朕不想要民心吗?
可这天下,得先有法,后才有老百姓!不过发粟米这事儿,也是朕想着法律要执行得稳,得先让民心安定下来。”
他转身拿起桌子上的地图,那卷着的朱笔标记在蜡烛光下一闪一闪的,又说:
“你在栎阳村点的那些标记,朕看了。
老秦人是根,可根要活着,得靠刀来保护。
你要是只会给根浇水,哪天来了虫子,拿什么去砍?”
这时,宦官轻声通报:
“淳于博士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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