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如墨。
月华透过精致的雕花窗棂，洒落在苏清雪清冷而绝美的容颜上。
映照出她眸底深处难以言喻的复杂与迷茫。
她独自静坐在闺房的软榻上，手中捧着一杯早已凉透的清茶。
袅袅的冷香弥漫在空气中，如同她此刻纷乱的心绪。
白日里演武场上发生的一幕幕，如同画卷般在她脑海中不断回放，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令人心悸。
林凡的突然出现，带着那股让她感到陌生的狂傲与浅薄。
以及那短暂震惊全场、却又转瞬即逝的聚气境修为……
然后，是那个男人的降临。
顾长青。
仅仅是他的出现，就仿佛自带光环，瞬间将整个演武场的气氛都改变了。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她自己，都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
他甚至不需要亲自出手。
仅仅是他身后那位深不可测的护卫一步踏出。
那如同天威降临般的恐怖威压，便将刚刚还不可一世、叫嚣着“天命所归”的林凡，如同碾死一只蚂蚁般。
轻松镇压得跪倒在地，毫无反抗之力。
那一刻的画面，充满了极致的冲击力！
一边是歇斯底里、狼狈不堪的“天才”崛起。
一边是云淡风轻、掌控一切的世家少主。
对比是如此的鲜明，如此的……残酷。
苏清雪闭上眼睛，都能清晰地回忆起林凡跪下时，那砸在青石板上发出的沉闷声响。
以及他眼中那混合着极致屈辱、怨毒和彻底绝望的眼神。
曾几何时，那个眼神里，也曾有过不屈和坚韧？
苏清雪的心，微微抽痛了一下。
不是为林凡感到惋惜，而是一种对自己过往认知的否定和嘲讽。
她想起了更早之前，在苏家大厅，顾长青第一次出现时的情景。
那时，她对这位素未谋面、却要与自己履行婚约的顾家少主，心中充满了抵触和抗拒。
她觉得他是仗势欺人，是破坏她和林凡“真挚感情”的恶人。
她甚至还为林凡说话，试图维护那个她眼中虽落魄却有骨气的青梅竹马。
可现在回想起来……
苏清雪端起茶杯，冰凉的触感让她纷乱的思绪稍稍冷静了一些。
顾长青从始至终，似乎都未曾真正将林凡放在眼里。
他的每一次出手，无论是最初让护卫废掉林凡的气旋，还是今日的威压镇压。
都带着一种近乎漠然的随意，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而他说的那些话……
“区区聚气境一重，也敢妄称天才？真是坐井观天，可笑至极。”
“你体内运转的那门火系功法，太过粗糙了。”
“杂质沉积，根基受损，莫说神宫，便是灵海境，都将是难以逾越的天堑。更遑论，此法似乎残缺不全？”
“遇强则怯懦绝望，稍有起色便骄傲自满，心胸狭隘，睚眦必报，却又缺乏与之匹配的隐忍和智慧……”
“不过是一个被突如其来的力量冲昏了头脑，连自身情绪都无法掌控的可怜虫而已。”
这些话语，当时听来只觉得刻薄、狠毒，是为了打击林凡而故意为之。
但此刻，夜深人静，苏清雪独自一人细细回味，却惊愕地发现……
顾长青说的，似乎都是真的！
林凡那暴涨的修为，确实给她一种不稳固的感觉，远不如她自己一步一个脚印修炼来的真气凝练。
而林凡今日的表现，那急于炫耀、得意忘形、被轻易激怒的样子……
不正是稍有起色便骄傲自满，连自身情绪都无法掌控的真实写照吗？
至于那功法……
虽然她不懂，但顾长青那种笃定自信，仿佛洞悉一切的语气，以及林凡当时那震惊恐慌，无法反驳的表情……
都让她隐隐觉得，顾长青的评价，恐怕并非空穴来风。
一个年纪轻轻便已臻至神宫境的天骄，其眼界和见识，又岂是她们这些困于青阳城的小修士能够想象的？
他能一眼看穿林凡功法的缺陷，似乎也并非不可能？
想到这里，苏清雪的心猛地一沉。
她一直以为，林凡虽然出身平凡，但天赋异禀，心性坚韧，只是缺少机缘。
只要给他时间和机会，他一定能够一飞冲天，成为顶天立地的大人物。
她甚至一度将顾长青的出现，视为对林凡的考验，是磨砺他心志的磨刀石。
可现实呢？
林凡的表现，让她一次又一次地失望。
第一次被废，他虽然不甘，却也只剩怨毒。
第二次，得了所谓的奇遇，实力突飞猛进。
不想着卧薪尝胆，隐忍修炼，反而第一时间就跑到苏家来耀武扬威，贬低他人，试图在她面前找回面子。
这种心性……
真的能承担起天骄二字吗？
真的对得起她苏清雪的青睐吗？
苏清雪不由自主地将林凡和顾长青放在一起比较。
林凡，冲动易怒，心胸狭隘，稍有成就便得意忘形，面对挫折只会怨天尤人，甚至连基本的隐忍都做不到。
所谓的莫欺少年穷，更像是失败者无力的嘶吼。
顾长青，神秘强大，深不可测。
他似乎永远都那么从容淡定，即使是在评价、甚至可以说是羞辱林凡时，语气也听不出太多的情绪波动，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他的话语虽然伤人，却往往一针见血，直指核心。他拥有着绝对的实力和背景，却并未滥用。
至少在她看来，他对林凡的出手，似乎总是在林凡主动挑衅之后。
行事自有章法，带着一种上位者独有的威仪和风度……
风度？
苏清雪被自己脑海中冒出的这个词吓了一跳。
用“风度”来形容一个废了自己青梅竹马、两次将其狠狠羞辱、并且言语刻薄的反派人物？
她是不是疯了？
可……
她又不得不承认，顾长青身上确实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
那种仿佛凌驾于众生之上，视天地万物为等闲的从容气度。
那种仿佛能洞悉一切，掌控全局的神秘智慧；那种俊美无俦、宛如神祇的绝世容颜……
哪怕他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都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更何况，他还指点了自己的修炼。
虽然只有寥寥数语，却让她受益匪浅，困扰多日的瓶颈隐隐有了松动的迹象。
他对自己，似乎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恶意，甚至还称呼自己为“清雪侄女”？
苏清雪的心跳，没来由地加快了几分，白皙的脸颊也微微泛起一抹红晕。
她甩了甩头，试图将这些荒谬的念头驱散。
顾长青是敌人！
是毁了她和林凡“未来”的人！她怎么能对他产生好感？！
可是……
她和林凡，真的有未来吗？
那个被顾长青几句话就打击得道心破碎、如同疯魔般撞地嘶吼的林凡？
那个将所有的失败都归咎于他人，却从未反思过自身问题的林凡？
苏清雪看着窗外皎洁的月光，眼神逐渐变得清明而坚定。
她轻轻地问自己：
“苏清雪，你以前……是不是真的看错人了呢？”
是啊。
或许，真的是她错了。
错把年少时的懵懂情愫当成了非君不嫁的深情。
错把林凡的固执和抱怨当成了不屈和抱负。
错把那份早已被现实冲淡的青梅竹马，当成了坚不可摧的羁绊。
顾长青的出现，像是一道刺目的光，撕开了笼罩在她眼前的迷雾。
让她看清了许多以前从未看清、或者说不愿意看清的东西。
林凡，或许曾经在她心中有过位置。
但现在，那个位置，已经随着他今日的跪倒和嘶吼，彻底崩塌，化为齑粉。
她苏清雪，是苏家的天之骄女，未来是要追求更高武道境界的人。
她需要的，是一个能够与她并肩而立，甚至能够引领她前行的道侣。
而不是一个心性不稳、遇事只会怨天尤人、甚至需要她去同情和维护的弱者。
林凡，已经不配了。
那么，顾长青呢？
苏清雪的心中，再次浮现出那道白衣绝世的身影。
神秘、强大、深不可测……
他就像一个巨大的谜团，让她感到敬畏，感到好奇，甚至……
感到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悸动。
虽然理智告诉她，这个男人很危险，绝非良配。
但情感上，她却无法抑制地想要去了解更多，想要去探究那双淡漠眼眸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世界。
“唉……”
苏清雪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将杯中早已冰凉的茶水一饮而尽。
冰冷的液体滑入喉咙，似乎也让她彻底冷静了下来。
不管未来如何，至少有一点是明确的。
她和林凡，彻底结束了。
而她的目光，已经投向了更高、更远的地方。
那个地方，似乎有顾长青的身影。
这一夜，苏清雪想了很多。
……
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时。
苏家族人惊讶地发现，他们的大小姐似乎一夜之间，又变回了那个清冷出尘，一心向道的修炼天才。
甚至气质比以前更加沉静内敛，眼神也更加坚定。
没有人知道，在她平静的外表下，内心经历了一场怎样的风暴和蜕变。
女主的人设，正在悄然崩塌，朝着顾长青所希望的方向，稳步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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