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懋虽反应慢半拍,细琢磨朱瞻基的话却惊出一身冷汗。
也先即便成了大明女婿,在宣府屯兵仍是心腹大患,朝廷既要供嫁妆又要增派守军;若换成大明军队直接驻守,不仅省去联姻开销,还能掌控草原商路。
这账一算,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张辅瞥见儿子恍然大悟的神情,心中微动。
再想起朱棣近日对瓦剌态度转冷,莫非皇上早有征伐之意?
“添酒。“张辅指了指空杯,朱瞻基立刻小跑着斟满。
一连七八盏酒,少年始终躬身含笑,不见丝毫不耐。
这份细致,倒不像是刻意作态。
朱瞻基余光总往门外瞟,张辅面色一沉正要发问,门外突然传来粗重喘息声。
管家急报:“老爷!燕王府掌事太监携世子自酿酒前来!“
朱高煦嗤笑:“就凭你?国公府窖藏二十年的花雕,岂是小孩子胡闹能比?“
张辅也微微皱眉,他经营酒业数十载,最恨旁人班门弄斧。
朱瞻基恭敬道:“侄儿偶然得一奇方,斗胆请舅公品鉴。若不佳,甘愿自罚六盏。“
朱高煦眼睛一亮,前日朝堂上朱瞻基险些赢走他的玉佩,今日总算逮到机会扳回一局:“好!若真有妙处,这枚雀鸟衔珠玉佩便送你。若是吹嘘,六盏之外再加六盏!“
这玉佩经内廷匠人雕琢,比他刻意藏起的螭纹玉佩只高不低。
张辅摩挲着酒杯,对酒事他向来较真。
若朱瞻基真能酿出珍酿,其中商机...
……
见那粗陶酒坛被抬入厅中,朱高煦当即嗤笑出声。
应天城里的勋贵们,哪个不是用定窑白瓷瓶、西洋琉璃樽装酒?
如此粗陋的大坛子,能装出什么金贵物事?
张懋也皱起眉头,唯有张玉柔望着朱瞻基笃定的神色,心头莫名一紧。
却见张辅突然起身,鼻翼微动——一缕清冽酒香正透过坛口的黄泥封,丝丝缕缕钻入众人鼻间。
这位嗜酒如命的英国公,竟失态地深吸了口气。
“这开坛的美差,就有劳美人了。“朱瞻基笑意盈盈。
张玉柔双颊微烫,轻啐道:“若真让你酿出好酒,我可要参股分红。“
话一出口便觉不妥,偷眼去看父亲,却见张辅已被酒香勾了魂魄。
朱高煦望着朱瞻基从容的模样,牙根咬得生疼——自从这小子冒头,自己就没顺过!
随着张玉柔揭开泥封,一股醇厚酒香瞬间漫溢全屋。
张懋早按捺不住,抢过酒碗斟满:“痛快!“
仰头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烧得他浑身血脉偾张。
这与平日里寡淡如水的米酒全然不同,倒像是饮下了一团火!
张辅端起细瓷盏,浅抿一口,琥珀色酒液在舌尖化开,回甘久久不散。
“好酒!“他抚须赞叹。
“给本王也来一碗!“朱高煦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却已收不回。
朱瞻基似笑非笑地递上酒碗,看着皇叔灌下烈酒,面上泛起红晕。
张玉柔轻抿一口便双颊绯红,更添三分艳丽。
“皇叔觉得如何?“朱瞻基挑眉看向朱高煦,目光落在他腰间的雀鸟玉佩上。
张懋醉醺醺地嚷道:“这是应天第一美酒!“
张玉柔也点头附和。
……
朱高煦望着腰间玉佩被解下,肉疼得嘴角直抽。
这枚羊脂玉雕的雀鸟佩,在应天府能换三进大宅,就这么便宜了那小子!
“再给我整十坛!“张懋拍着桌子嚷嚷,酒气冲天,“咱军营里那些糙汉子,喝了这酒准得把碗都舔干净!“
张辅与张玉柔对视一眼,耳朵瞬间竖了起来。
英国公府掌控着应天府三成酒肆,若将此酒推入市场......
“你当这是井里的水?“朱瞻基摊手苦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酿出两坛。一坛孝敬舅公,另一坛还得给皇爷爷送去。“
张玉柔眼波流转:“方才还说分我红利,敢情是哄我开心?“
朱瞻基心中暗喜——鱼儿上钩了。
他压低声音:“只是我久居王府,缺个靠谱的销路......“
朱高煦脸色骤变。
他再蠢也明白,若让英国公府与朱瞻基绑在利益战车上,太子之位就彻底稳如泰山了。
“国公,这......“
“再喝一杯!“
张辅突然举杯,不着痕迹地挡住朱高煦的话头,同时给女儿递了个眼色。
张玉柔心领神会,当即切入正题:“府上倒是有现成渠道,只是这酒定价......“
朱瞻基没急着开口,反而笑道:“你觉得该值多少?“
张玉柔伸出四根纤细手指。
朱瞻基却抬手比了个五:“五两银子一斤,每日供一百斤。“
此言一出,厅内倒抽冷气。
寻常米酒不过五文钱一斤,便是贡酒“琼浆露“也才三两银子。
但看着朱瞻基笃定的模样,张玉柔咬咬牙应下——以这酒的滋味,应天府的勋贵子弟定会趋之若鹜。
“那我的......“张玉柔脸颊微红,话没说完,朱瞻基已接口:“一成五红利,多的半成算你的胭脂钱!“
张辅抚须颔首。
这小子不仅懂做生意,更懂得拿捏人心。
每日七十五两银子进账,比他家经营的淮南盐场利润还高!
更难得的是,从头到尾,朱瞻基都没透露酿酒秘方——这才是聪明人该有的做派。
一旁的朱高煦握着酒杯的手微微发抖。
看着两人击掌为盟,他终于明白,这场宴席上输掉的何止是一枚玉佩,更是整个英国公府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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