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顺着七星莲的叶尖滴落，在药篓里积成小小的水洼。林霄跟在少女苏灵儿身后，每一步都踏得小心翼翼。长生殿的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与七夕夜所见截然不同——朱漆未褪，檐角铜铃完好，连殿前那对石狻猊的眼珠都尚未被盗走。
“师兄是新来的吧？”苏灵儿忽然回头，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衣领下的疤痕，“以前没见过你。”
林霄含糊应了一声，目光落在她腰间晃动的玉佩上。那是块普通的青玉，却雕成了鱼衔莲的造型，与未来她在青铜门前的佩饰一模一样。
“这玉佩很别致。”
“阿娘给的。”少女眼中闪过一丝黯然，“说能镇住我胎里带的寒症。”
殿门近在眼前。林霄正犹豫要不要提醒她小心执法长老，怀中水银珠突然发烫。透过半开的门缝，他看见殿内景象与昨夜记忆重叠——数十个青瓷鱼缸摆成星斗阵，每个缸前都燃着诡异的青灯。
“药草司送七星莲——”
苏灵儿的话戛然而止。她手中的药篓突然坠地，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僵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林霄浑身血液凝固：
执法长老正将一尾白鱼放入中央鱼缸。那鱼额前的月牙斑渗着血丝，鱼尾处还缠着半截冰晶步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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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如潮水涌来。
林霄终于明白为何自己对长生殿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二十年前的这个清晨，正是少年时的自己撞破了执法长老的秘密，才被发配到葬神渊做苦役——而苏灵儿因此被抽走一缕魂魄，炼成了后来的净天骨！
“别看他的眼睛！”
他一把拉过苏灵儿，混沌气在两人周围形成屏障。执法长老缓缓转身，手中鱼缸泛起涟漪，映出无数个被青铜柱贯穿的苏灵儿身影。
“有意思。”长老的声音沙哑如锈铁摩擦，“未来的混沌骨，竟能穿透时空壁垒。”
水银珠在林霄掌心融化，凝成冰晶短剑。他正要出手，苏灵儿却突然按住他手腕：“师兄，七星莲……”
药篓里沾露的莲瓣无风自动，在空中组成微型阵法。执法长老脸色骤变，手中鱼缸“咔嚓”裂开一道缝。
“《百草缚灵阵》？”他难以置信地看向苏灵儿，“你怎会失传的……”
少女不语，指尖捻着莲茎渗出的汁液，在虚空画符。每画一笔，她衣领下的疤痕就亮一分，最终浮现出净天骨的虚影！
林霄的混沌骨与之共鸣，在长生殿顶形成星图投影。正与二十八宿对应的位置，赫然是那些鱼缸的摆放点。
“宿主！”系统突然预警，“她在强行觉醒净天骨！”
太迟了。苏灵儿七窍渗出七彩光液，画符的手已见白骨。执法长老趁机抛出鱼缸，缸中白鱼化作流光直刺她眉心——
“嗤！”
冰晶短剑横空拦截，将流光钉在殿柱上。白鱼现出原形，竟是条三尺长的玉龙！它痛苦扭动间，林霄看清龙角上刻着的小字：
「因果茧·雷击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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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战一触即发。
执法长老的袖中飞出青铜链，链头缀满铃铛。铃声如潮，震得殿内鱼缸接连炸裂。林霄以混沌气筑墙，护住摇摇欲坠的苏灵儿。
“师兄……”她虚弱地指向玉龙，“取它逆鳞……”
话音未落，长老的青铜链已穿透屏障。千钧一发之际，殿顶星图突然降下光柱，将玉龙笼罩其中。龙身寸寸龟裂，露出内里蚕茧般的金色光团——正是因果茧！
“原来藏在这儿。”长老狂笑，弃了青铜链直扑光团。
林霄正要阻拦，怀中突然飞出一物——是那枚融化的水银珠！它悬在苏灵儿额前，滴落的光液渗入她疤痕。少女突然睁眼，瞳孔化作星河漩涡：
“净天·溯光！”
整座长生殿的时间流速骤变。执法长老的动作慢如蜗牛，崩裂的鱼缸碎片悬浮半空。唯有因果茧仍在移动，缓缓飘向苏灵儿掌心。
“快！”她嘴角溢血，“我撑不了……”
林霄飞身夺茧。就在他触及光团的刹那，耳边响起林时雨的声音：“爹，现在撕开它！”
茧丝寸断，露出里面包裹的东西——并非什么神兵利器，而是一段缠绕在桃枝上的红线。红线尽头系着半枚铜钱，钱文依稀可辨「长生」二字。
执法长老发出不似人声的嚎叫。他的身体如陶俑般开裂，露出内里蠕动的青铜液。整个长生殿开始崩塌，时空开始将“不该存在”的林霄排斥出去……
最后的视野里，少年苏灵儿将桃枝红线系在殿前柏树上。她转身看向虚空中逐渐淡去的林霄，做了个熟悉的手势：
右手握拳，小指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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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
林霄摔在潭边湿地上，手中紧攥桃枝红线。苏灵儿昏迷在一旁，颈间鱼鳞已褪成淡金。更奇异的是，她衣领下的疤痕变成了红线纹路，正与桃枝上的缠绕方式一模一样。
潭水突然泛起涟漪。那枚本该留在过去的“长生”铜钱，此刻正浮在水面中央。
铜钱在水面打了个旋儿，缓缓沉入潭底。林霄伸手去捞，指尖却被什么尖锐物划破——一滴血坠入水面，竟凝成赤珠不散。水下隐约传来铃铛声，与长生殿记忆里的青铜链响一模一样。
“师兄？”
苏灵儿悠悠转醒，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颈间新生的红线纹。那纹路遇水发光，竟与潭底某物遥相呼应，映得半池碧水泛起金霞。
“是‘长生契’。”她突然道出陌生词句，“因果茧里裹着的……是当年的约定。”
林霄扶她坐起，发现她耳后多了粒朱砂痣，形状酷似半枚铜钱。当潭底铃响第三次时，那朱砂痣突然渗出血珠，滴入水中化作红线，笔直地垂向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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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日头晒得青石发烫。
红线垂入潭心三日，始终不腐不松。林霄每日来测水深，发现无论扯出多长，线尾永远指向不可见的深处。倒是苏灵儿颈间纹路日渐清晰，渐渐显出“恩怨”二字的轮廓。
“宿主，扫描显示潭底有空间异常。”系统突然提示，“建议用桃枝试探。”
那截从因果茧里取出的桃枝已生了新芽。林霄将它系在红线末端抛入水中，枝头嫩芽遇水疯长，转眼化作丈余长的水蔓，将方圆十丈的潭水染成淡粉。
水下传来“咔哒”轻响，像是钥匙转入锁孔。平静的潭面突然凹陷出漩涡，露出底部青铜色的微光——那里沉着半扇门！
“恩怨刃的封印。”苏灵儿解下腰间玉佩投入漩涡，“需要信物开启。”
鱼衔莲玉佩入水的刹那，两人脚下的土地开始软化。林霄只来得及抓住苏灵儿的手，便被一股柔和力道拉入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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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下世界的光怪陆离远超想象。
下沉过程中，四周游过许多半透明的鱼群。它们体内包裹着记忆碎片：少年林霄在葬神渊挥锄、苏灵儿在药圃滴血浇花、甚至还有执法长老深夜独坐，对着某个鱼缸喃喃自语……
最深处是片青铜广场。半扇雕着狴犴纹的巨门斜插在泥沙中，门环上挂着冰晶步摇残件。林时雨的声音突然从四面八方响起：
“恩怨恩怨，先恩后怨。”
“爹爹可还记得，谁给过你半块麦饼？”
林霄眼前浮现初入内门时的场景。那日他被罚跪山门，是个记不清面貌的杂役弟子偷偷塞来吃食。记忆中那块麦饼逐渐清晰——上面用蜂蜜画了条小鱼！
“是灵儿？”他猛然看向身侧。
苏灵儿却摇头，指尖轻触门上狴犴的眼睛。兽目转动，映出一段被遗忘的往事：
——执法长老年轻时也曾跪在山门外。暴雨倾盆中，有人递来油纸包的麦饼。那人手腕系着红绳，绳上挂着“长生”铜钱……
“原来恩怨的源头在这。”林霄恍然大悟，“他认出了灵儿的铜钱！”
门环上的冰晶步摇突然融化，滴落的液体在青铜门上蚀刻出地图：
「童梦乡·枕泪浸透处」
「寻三尺童尸，取枕下红豆」
最下方浮现一行新字：
「得物后速归，勿饮梦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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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水时已是星夜。
林霄摊开湿透的衣袖，里面裹着从门上拓下的地图。苏灵儿靠在潭边老松上，正拧着发梢的水。月光透过枝叶间隙，在她颈间“恩怨”纹上投下细碎光斑。
“童梦乡在古战场东侧。”她指着地图边缘的小字，“备注说‘每逢朔月现形’。”
林霄算算日子：“后日便是朔月。”
夜风拂过，带来山下的更鼓声。苏灵儿忽然轻“咦”一声，从衣襟里摸出个硬物——那枚本该沉入潭底的“长生”铜钱，竟完好无损地贴在她心口处。
铜钱背面，多了道新刻的鱼形划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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