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
她嗓音蓦地转软，莲步轻移。
忽地想到什么似的，又咬着下唇，做出一副羞涩模样：
“奴家不是存心与妹妹为难，只是......“
她偷眼打量四周众人的反应。
抬起头，眼波流转：“只是听闻王爷雅集，奴家便心向往之。“
她微微侧身，露出最美的角度。
声音如蜜，又带着几分刻意的娇怯：“王爷风姿无双，奴家日夜思慕，这花魁之位......“
江熠川避开她刻意热烈的目光，轻轻敲击着桌面。
“舍妹有什么好的？“
见谄媚无用，她语气陡然转冷。
眼底闪过一丝嫉恨：“不过是得了赵大人几分欢心，便要纳她为妾......“
又忽地想起什么，勉强挤出一丝媚笑：“倒是王爷......“
话未说完，她蓦地噤声。
因为她看见江熠川已经站了起来。
他目光掠过苏星遥苍白的面容。
她浑身都在微微发抖，双拳紧握。
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够了，住口！“
他这一声暴喝，让杜青黛吓得往后一退。
他略一沉吟，又恢复了惯常的冷静：
“杜青黛既指望杜青霜代她应选，便没有加害她的动机。“
“我看未必！“李元暴喝，“谁知她肚里藏的什么鬼胎？兴许她根本不在乎什么花魁，只是借此幌子为自己洗脱嫌疑！“
房中顿时一片喧哗。
江熠川眉头紧锁，陷入沉思。
柳妈锐利的目光扫过众人。
最终，她的视线停在了阿晴身上。
“阿晴！“
柳妈猛地拉住阿晴衣袖，厉声断喝：
“你适才同我说的，一字不落地禀明王爷！胆敢隐瞒，谁也救不了你！“
阿晴面色惨白。
偷瞥了杜青黛一眼，又垂下头去。
双手绞紧帕子，颤声道：
“奴婢所言句句属实......那毒，是张管事叫我下的！“
“他贪墨采买银两，被娘子撞破，怕东窗事发，便要奴婢在李官人带来的酒里下毒。“
她声音发颤：
“奴婢不敢害人性命......娘子待奴婢虽严厉，奴婢却不忍心真下毒手。“
“是以，只将那毒物放在了娘子的胭脂里，想着涂在脸上至多毁了容貌，误了花魁选宴，不至丢了性命......“
“你这吃里扒外的贱婢！“
杜青黛勃然大怒，扬手便要打阿晴。
却被柳妈一把拦住：“稍安勿躁！“
江熠川一言不发，侧首示意胡七。
胡七心领神会，快步前去杜青黛的房间。
“我早就觉得这张管事形迹可疑！“李元突然高声道，“分明是想嫁祸于我！“
“张管事让你何时下毒？“
江熠川目光仍落在阿晴身上，语气淡漠。
阿晴手指痉挛，低声道：
“花魁选宴前一日午后，奴婢去娘子房中，娘子已落锁。“
“奴婢借口整理胭脂，方能入内，趁娘子闭目养神之际，偷偷下了毒。“
“离开时，房门又被锁上了。“
“一派胡言！“
张管事冷笑，“我手中有各房副钥，要下毒何须假手于人？“
阿晴猛地抬头，泪水夺眶而出：
“你分明是想嫁祸于我！“
“奴婢从未想过害杜娘子，是张管事逼奴婢！他多次轻薄奴婢，又威胁奴婢若是不从，便将奴婢逐出坊去。“
她声音哽咽：“奴婢家中还有老母幼弟，全靠奴婢一人......求王爷明察！“
此时，胡七带着胭脂盒返回。
仵作紧随其后。
“王爷明鉴！“
仵作上前拱手：“胭脂虽含毒，然非口服，只会令肌肤溃烂生疮，断无性命之忧。“
江熠川接过胭脂盒，仔细审视片刻。
“不错，况且这胭脂没有使用的痕迹。“
“这胭脂是奴家为选花魁新置办的，还未动用！“
杜青黛急忙上前，神情紧张，语气发颤：
“我看舍妹脸上也未曾涂抹过这盒胭脂！“
阿晴闻言，终于如释重负，肩膀松了下来。
“禀王爷，杜娘子房中发现两处毒迹，还请王爷移步查看。“
仵作又拱手道。
众人随江熠川来到杜青黛房中。
仵作指着桌上酒盏：
“第一处，便是这酒盏，杯中有毒。“
江熠川拿起酒盏，轻嗅片刻，眉心紧锁：
“这坛酒呢？可有蹊跷？“
“酒中并无毒物。“仵作摇头。
“瞧！苍天有眼，我可没在酒里下毒！“
李元立刻兴奋起来，声音透着得意：
“张管事，这下你还怎么栽赃我？“
“酒盏上的毒，也未必与你无关。“
江熠川冷声道。
张管事闻言冷哼，狠狠瞪了李元一眼。
两人之间的火药味愈发浓烈。
“第二处毒迹，便在此处。“
仵作指着花盆里的茶叶残渣。
“这茶是何时泡的？“
江熠川走近花盆。
“这是舍妹昨日带来的家乡白茶。“
杜青黛快步上前解释：
“小女子是安吉人，独爱家乡白茶，临安的龙井、建安茶，实在喝不惯。“
她略一迟疑：
“莫非这茶本身就有问题，或是被这酒盏染了毒？“
“茶渣上的毒，与酒盏中的毒，并非同一种。“
仵作沉声道。
“究竟哪处的毒......“
江熠川指尖轻叩桌案，目光微凝：
“才是致命之源？“
仵作沉吟片刻。
他拈起一片茶渣在烛火前细看：
“沉水香。“
“沉水香？“
“此物入茶，饮者会昏昏欲睡，浑然不觉。“
他将茶渣捻碎：
“但一杯茶......断不至于取人性命。“
他目光转向那只酒盏：
“真正索命的，是这酒中之毒。“
殿内一片寂静。
“所以......“
胡七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这妹妹特意带来姐姐家乡的茶，是想将人迷晕？“
他猛地抬头：
“莫非......“
“莫非什么？“
“莫非她不愿姐姐参加花魁大选？“
江熠川眸光一闪：
“你与令妹，昨夜才互换身份？平日里可常有此事？“
杜青黛一怔：
“是。奴家与舍妹容貌肖似，一方有事，便常互相顶替，旁人难以分辨。“
她声音渐弱：
“只是，此事从未有人知晓......“
“难道......舍妹竟因怨恨奴家，故意令奴家错过大选？“
“你听听你自己说的什么浑话！“
李元嗤笑一声：
“你将她名字从名册上划去，她岂能不心生怨怼？换作旁人，早教训你了！“
“此言倒也有些道理......“
江熠川沉吟片刻，低语：
“只怕......“
“只怕什么？“
杜青黛心中一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