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疼，炸裂般的疼。
宿醉的后遗症像是一万只蚂蚁在脑仁里爬，还他娘的是带兵工铲的那种。姬霄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入目是昏暗的光线，以及……呃，某种混合着陈旧木头、油脂和淡淡霉味儿的复杂气味。
“嘶……”他倒抽一口凉气，不是因为头疼，而是因为身下硬邦邦的触感。
这触感太真实了，真实得让他瞬间清醒了大半。
昨晚不是在KTV里跟客户拼酒来着？唱到后半夜，好像是断片了……怎么一睁眼，环境变得如此原生态？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身上盖着的柔软丝衾给压住了。低头一看，触手光滑，是上好的细绢，只是那厚重感和填充其中的丝絮带来的压迫感，与现代轻盈的羽绒被截然不同。
“阿旁！”姬霄下意识地喊出了一个名字。
他现在脑子乱成一锅粥，无数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在翻腾，其中一个核心信息让他差点又晕过去——他，智宵，晋国智氏宗主智申的次子，未来权倾朝野但也死得贼惨的智瑶的亲弟弟！
卧槽！
不是吧？！
穿越了？还穿到了春秋末年？那个诸侯遍地走、大夫多如狗、今天你砍我、明天我打你、一言不合就灭国的野蛮时代？！而且，穿谁不好，穿成了智氏的人？那个三十多年后被韩赵魏三家联手灭门，连宗主智瑶的头盖骨都被做成酒杯的倒霉蛋家族？！
姬霄，哦不，现在应该叫智宵了。他感觉自己的血压在飙升，心脏扑通扑通跳得跟打鼓似的。
“二公子，您醒了？”一个略显憨厚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紧接着，伴随着“吱呀”一声，一个大概十三四岁，穿着粗布短打、身材微胖、看着就没什么心眼儿的半大少年，端着一个他只在博物馆见过复制品的青铜器物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个捧着陶盆的小仆。
阿旁……还真有这么个人。智宵看着眼前这标准的春秋时期仆役打扮，以及那张完全陌生的脸孔，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
“嗯。”智宵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单音节，努力模仿着记忆里原主那种略带慵懒和傲慢的腔调。心里却在疯狂吐槽：老天爷，你玩我呢？就算要穿越，给个太平盛世行不行？唐宋元明清哪个不比这强？非得把我扔这儿？还是个注定要扑街的家族？三十多年……听着挺长，可谁知道会不会提前啊！不行不行，我得冷静，冷静……
阿旁手脚麻利地走到榻前，另一个小仆则将陶盆放在一旁的矮几上。阿旁用铜匜舀起温水，缓缓地浇在姬宵伸出的手上——这就是所谓的“沃盥”吧？
智宵僵硬地搓了搓手，感觉那水温不冷不热，还行，但就是没香皂没洗手液，搓完感觉跟没搓一样。
接着是漱口，仆人递上一小杯盐水，还有一根……呃，杨柳枝？
智宵嘴角抽搐了一下，认命地接过，学着记忆里的样子，把柳枝一头嚼软了，蘸着盐水，勉强在嘴里划拉了几下。一股子又咸又涩的怪味儿，外加植物纤维的粗糙感，让他差点当场吐出来。
“妈的，这日子怎么过……”他在心里哀嚎。
好不容易洗漱完毕，早膳也摆上来了。
一个漆案，上面放着几个陶碗。主食是一碗黄澄澄的米，认不得是黍米还是小米，看着就没什么食欲；一小碟黑乎乎的酱菜，闻着齁咸；一碗水煮豆子，烂是挺烂，但也没啥味儿；唯一看着还行的，是一小块不知道是肉干还是肉脯的肉，硬邦邦的，散发着淡淡的腥气。
智宵看着这“丰盛”的早餐，胃里一阵翻腾。
想他一个二十一世纪吃货，别说八大菜系，就是日料韩料西餐也吃了个遍，现在让他吃这个？
“二公子，今日申时的投壶会，大公子让小的提醒您，莫要迟了。”阿旁一边收拾东西一边低声说道。
“投壶？”智宵愣了一下，记忆里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他那个便宜哥哥智瑶最近似乎很热衷于搞这些“礼仪”活动，以彰显智氏的风雅和实力。
去他娘的风雅！
智宵现在只想躺回他那硬邦邦的床上，好好思考一下人生——主要是怎么才能在这个操蛋的时代，顶着智氏这个debuff，舒舒服服地活下去，最好能活到寿终正寝，而不是三十多年后被人剁了脑袋。
“知道了。”姬宵有气无力地挥挥手，“没什么事就先退下吧，让厨子……呃，庖人，中午给我弄点烤肉，多放点……算了，就烤肉吧，烤嫩点。”他本想说多放点孜然辣椒，话到嘴边才想起这年头哪有那些玩意儿。
“喏。”阿旁应了一声，带着小仆退了出去。
房间里又只剩下智宵一个人。他瘫坐在席子上，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深深地叹了口气。
“贼老天……”他低声骂了一句。
怕是没用。哭也没用。三十多年后的事儿……确实还远。现在是公元前485年左右，智氏如日中天，他那个便宜老哥智瑶还是个二十岁的精神小伙，离作死把自己和全族都作没，还有相当长一段时间。
历史大势不可改？去他娘的！老子来都来了，还能真眼睁睁看着自己跟着一起完蛋？
不过……就凭他这手无缚鸡之力的现代废柴体格，外加对这个时代几乎为零的实际操作经验，想搞什么“逆天改命”、“称霸春秋”纯属痴人说梦，死得更快。
想到这，刚浮起的雄心壮志又焉了下去。
唉，想想都头疼！还是先顾眼下吧。
首先，得活下去，还得活得舒服。这是底线。
其次，尽量降低存在感，抱紧智氏这条暂时还很粗的大腿，闷声发大财……哦不，是闷声享受生活。
至于那个注定的结局……能躲就躲，躲不过……再说！反正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对，就这么办！
智宵给自己打完气，感觉肚子更饿了。他嫌弃地看了一眼那碗小米饭，决定还是先从改善伙食开始。
“阿旁！”他又喊了一声。
“公子有何吩咐？”阿旁很快出现在门口。
“去，跟庖人说，中午的烤肉，烤前要梅子酱……不，就用盐和花椒，多抹点，别烤太生！”智宵努力回忆着春秋时期可能有的调料，下达了穿越后的第一个“重要指示”。
先填饱肚子，才有力气思考怎么在这个操蛋的时代，当一个幸福的咸鱼。
至于那个投壶会……到时候再说吧，能不去就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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