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职从六点上到十点。
过了饭点最忙的时候，阎宵想喝口水，水还没倒进嘴里呢，包圆开始喊了。
“阎宵，捡外卖。”
他跟在擦桌子的周前身边打转，店里就他三个，杨素琳和两个有娃的大姐早班，单身人士晚班，张献前脚刚走。
到十点他洗好餐盘准备下班时，包圆又说：“十点半走，现在打卡。”
阎宵不解：“？什么意思。”
包圆从手机屏幕上抬头：“加班啊，把地拖了，后厨搞干净。”
阎宵进后厨，并没听他的话打卡，谁打卡谁白痴，延长上班时间当然算工资。
周前和阎宵任劳任怨打扫卫生，包圆正坐餐厅椅子上摆弄什么，阎宵问：“我记得周姐你来这家店快一年了，这里全职工资很高吗？累死累活也才十几块一小时，虽然福利好。”
“这里相对自由，我还做了个兼职。”
“哈？你不是两份全职吗？多累啊。什么时候睡觉？”
“三点多吧。”
“……你身体真能抗。钱是赚不完的，还是找份好工作吧，不要把身体搞垮了。”
周前拧干帕子，看向青春的阎宵：“阎宵，我一喘气，家里就会垮的。”
阎宵不敢说话了。
没想到她家境困难，背负着沉重的包袱，他沉默不语，想着赶快打扫干净回宿舍，不然赶不上门禁了。
挎着包出门时，他听到包圆猥琐笑着在跟周前说什么。
阎宵推开门，顿了脚步，他转头大声道：“周姐，有事跟我打电话。”
包圆看了眼周前和阎宵，脸上没什么笑容。等人走后，他望着周前忙碌的背影：“还有半小时下班了，坐下来休息会儿吧，就我们俩没别人。”
周前离他很远，抱着一次性杯子添上去：“还有很多货要加，对了，鸡翅没了，要订，油也只剩半桶，洗手液也快没了。”
“工作这么认真，我猜你在家也贤惠。”
包圆双手捧脸痴迷看向周前。
这个动作和神情适合一个年轻小伙做，对一个四十多的中年来说，非常鄙陋。
周前受不了背后直勾勾的注目，问：“你还不走嘛？”
“太晚了，我送你回去。”包圆说着去打卡机摁下指纹。
“真不用，副店你赶快回去休息吧，不然你老婆又得唠你了，我打车几分钟到了。”
“留你一个女人在店里我不放心。”
傻叉，真这么好就不会给她排到这么晚了，还能早一小时去干兼职。
掐好点周前脱了工服，大步往前走，包圆早等在外面，看她出来说：
“小前，关灯锁门啊。”
周前：“……”
“小前，上车吧，我送你到那个路口，这边人少，你自己站路边太危险了。”
“没事，车子快到了。”
“别客气啊，还是……你怕我吃了你不成？哈哈，你放八百个心吧，我不吃人肉。上来。”
周前不应声，看着导航图祈祷网约车快到。
雨滴落下来时，黑夜里还传来一声闷雷。
包圆催她：“下雨了，快上车。”
不知道为什么，周前看到司刚调头就取消了接单，屏幕接着弹出提示：“是否重新为你接单？重新排队预计需要十分钟。”
在她犹豫时，下起了大雨，势头强劲。
“快上来，你感冒了明天能上班嘛？”包圆说着下车来拽她，表情严肃。
这句话戳中周前，只好上了车。
两人还是被淋湿大片。
旧小区门口，黑色的车停在路口，雨刷一直刮着。
包圆看了眼镜子，关掉外面的车灯：“车上没伞，等雨小点再下车吧。这白天还晒呢，现在又下雨。”
周前往车身挤，莫名觉得有点冷，她摸住臂膀，眼睛盯着外面的瓢泼大雨，却注意着包圆的一举一动。
想了想，她握住门把手：“来不及了，谢谢你啊，副店。”
话落她打不开门。
嗓音略微颤：“副店，开门，我要下车。”
包圆点了根烟，眸色暗沉，良久他开口：“小前啊，我给你个机会。成了你底薪能加一千。”
“开门！”
“你这样不对的，快开门。”
“包圆！”
包圆开车窗把烟头扔出去，雨水瞬间淋进来。
“你想干什么！”
周前死死盯着包圆，慌乱打开手机，下意识按了报警电话，却被突然越过驾驶位的包圆夺过挂了。
他也没注意什么，将手机关机扔到一边。
附近监控少，雨大。
正适合胡作非为。
放平椅子，包圆躬身想走到后排，周前则是想抢手机。
上来的时候她就看了，车后排没有硬一点的物件，快速摸到挎包里，刚打开防狼喷雾喷出去，包圆歪头躲开，也不顾皮肤火辣，按住周前先甩了她两巴掌…………
此刻阎宵也被淋了个落汤鸡，没赶上地铁末班车，他在公交站牌躲雨。
他擦了擦屏幕，打开手机看。
看完周前发的消息，弹语音过去没人接，他扫了辆电动车拧到最大速度，朝脑海里的那个定位开，期间差点撞到辆车，铁栏插进那辆能源车。
这时宁迟修来打电话，阎宵只是看了眼频繁亮起的屏幕，没有管他。
阎宵赶到时在路口看了辆停在树下的车，其他车都整齐排在一边吃灰喝水。
就是这了。
妈的，还报警，要是太迟报警也没用！
阎宵满腔怒火，用脚踹车窗，无果后抓起电动车砸。
暴力，暴雨，血腥。
车里的包圆被吓到了，车窗碎后他松开人往角落挤，周前连忙拉好衣服。
“你个小崽子竟然砸我车，你等着赔——啊。”
“我不仅砸你车，我还打你！司马玩意！”
周前抱住自己，冷静看着两人斗殴，想起什么后摸过手机报警。
周前抓住阎宵：“我报警了，你快…”跑。
“他要杀人灭口怎么办？不行，我等警察过来。”阎宵看了眼狼狈的周前，小声问：“周姐你没事吧？”
“他没得逞，没事，他都被你打成这样了，我谅他也不敢杀人。”周前盯着鼻青脸肿昏迷的包圆。
阎宵退出车子，打量周围环境，树枝茂密，似乎没见着摄像头。
拍到了又怎样？
他没给人拖下车光明正大的揍，没毛病。
注意岔路口闪着红蓝光接近，阎宵扶起电动车，骑着跑了。
几辆车围在附近，包圆一醒来像看到了救星，下车哭喊：“警察叔叔，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有人要杀我…”
周前依旧躲在车里，探出脑袋望向雨衣人。
“胡说，是他，他要强暴我！好心人路见不平把他拉开了，他先动手打好心人！看见你们来了，好心人挥挥手就走了。我还想谢他呢，要不是他…”
他们见周前说到动容之处，嗡了一声大哭起来，雨夜里凄惨的女人脖子上都是伤痕：“警官！你们要给我做主啊。”
“明明是她勾引我！你情我愿，什么强暴！是你说家里经济困难，想…要跟我好一次拿钱！你为了钱勾引我，还冤枉我强暴你！”
…………
后半程车没电阎宵是骑回去的，一个人可怜巴巴蹲在后门外。
“宁迟修，你知道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什么鸡肋挂！都发生了还说个屁，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还说！”
“我跟你没话讲。”阎宵吼完看了看手背，那人骨头硬，才几下啊，手背就流血。
阎宵又打电话给索锦：“锦哥你睡了吗？你带我回宿舍呗，外面冷死了…”
“我怎么进来啊，翻不了的。”
“啊？我没爬过，真的。”
“你不是辣么牛叉嘛，给我瞬移进去不难吧？……那，那至少给我送套衣服呗，我到旁边宾馆将就一晚。阿嚏！怎么这么冷？啊，我看看啊……卧槽！香囊打湿了！怎么办怎么办？咋整咋整？你……啊——”
索锦听到阎宵洪亮的尖叫，立马挂断电话起身。
后门没看见人，他喊：“阎宵，阎宵。”
“阎宵。”
地上横着被压瘪的香囊。
里面装着符粉，是阎宵用来护身的。
索锦口中振振有词，眼前还未幻变，衣不蔽体的阎宵出现，一头爆炸头，只穿了条内裤走过来，没出息地抱住自己大腿。
“锦哥，你能出来为什么不带我进去，我差点就死了。你怎么这么冷酷无情啊，我命没了谁还当你素材啊，你去哪找我这么帅的模特。”
索锦：“……”
“而且我不知道刚刚在哪，好多好多鬼来索命，身体自己就动起来，轻松给它们K.O了。我承认刚才特别狂拽，但我我现在后怕啊，你得给我防水的保命符。锦哥…大少爷。”
“你不是揍了一头禽兽嘛，我还怕你搞出人命呢。谁又能威胁你？”索锦说着，渐渐飘起毛毛雨。
下一秒阎宵身体分出一道幻影。
魂一撩衣袍，不屑道：“豪无大丈夫风范，实令本将鄙夷。”
阎宵恐惧地窜索锦身后，指着对面的鬼魂：“你你你看，鬼鬼鬼。”
虽然帅。
但是吓人。
凭空多出一个人，谁不害怕。
索锦施礼：“拜见前辈。”
“哦，你认得本将。”
“知的，千年前南宋出了一名猛将，谁人不识。”
……千年老鬼，不投胎轮回还在这儿吓人。
囹撑伞走近阎宵：“大人，你在发抖。”
“冷的。”
“囹来迟了，请大人严罚。”既想为阎宵蔽雨，又想下跪，囹一时僵着身子，不知如何是好。
阎宵拉拉囹衣袖：“你也认得他？他叫什么？”
“我曾在书坊的画像上见过，伯虺，许是伯大人。”（虺huǐ）
“啊？”伯虺？伯虺！
没披戎装，穿了常服。
索锦摸出一个小本子开始写：阴日阴时可现身。
“在写什么？”阎宵凑过去，索锦又合上本子打了个哈欠：“没事我回去睡觉了。”
“我靠，你不带我回宿舍吗？”
咆哮在回荡。
“这是何处？我从未见过，那光比油灯和灯笼亮堂，好东西啊，不知能否给将士们捎去。”
阎宵解释：“带不回去了，南宋亡了，现在叫夏国。只能烧给你的小兵。”
一阵冷风阵阵。
阎宵喃喃：“好歹给我套衣服……前辈，你衣服能给我穿吗？反正你变成鬼了，穿不穿都没人看得见，穿那么好料子也没什么意义。”
“谁给你的胆子，碰我分毫你手指便不要了。”
阎宵被雄浑的气势吓得急忙收手，讪笑着：“前辈莫气，囹，你能变套衣服给我不？”
囹点头，手里拿着一件外袍，青色的。
顾不得其他，阎宵披着衣服往宾馆走。
把身份证递给前台时，前台还上下打量他一眼。
不理解但以为别人就想那样，她没说什么，只目送来住宾馆的人光着身子大摇大摆上楼。
她摇头，男生的心思真难猜。
囹也不知她的衣物不能真正替人挡住。
阎宵洗澡吹完头，伯虺坐床上，冷冷命令：“你睡那儿。”
“你一个鬼睡什么床啊？”
“是吗？本将原已死。”
“不是，你现在才反应过来吗？我倒好奇你这样是怎么叱咤沙场的。”
伯虺坐在床上沉默，专注盯着手掌，静了片刻，说：
“故人与世长辞，吾已成一坯黄土，繁梦荣光早…早已不复存在。”
“好了好了，我让你睡。”阎宵听不下去他唉声叹气，抱起被子打地铺：“一天天的，都是什么事啊。”
阎宵闭上眼数：一只囹，两只伯虺，三只囹，四只伯虺……
“本将…吾我为什么在此处？”
“不知道，先睡吧好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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