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的青砖被夜露浸得发凉,林骁单膝抵着埋兽骨的砖缝,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远处兽苑传来铁爪刮过栅栏的声响,混着槐叶沙沙,像极了青阳城圈养区里那些异兽临死前的呜咽——他曾在那里见过被黑绳勒断脖子的玄角鹿,血把草叶都染成了紫黑色。
“林兄弟。”董谋士的声音从影壁后传来,他腰间的玉牌在月光下晃出一道暖光,“吕护卫说你发现了大动静?”
林骁抬头,看见吕护卫站在董谋士身侧,刀柄上的红绸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半截新磨的刀刃。三人围成半圈,林骁摸了摸兽袋里赤焰的耳朵,那团温热的火立刻蹭着他掌心轻颤——这是兽灵共鸣特有的安抚信号。
“许堂主脖子上的黑绳,和青阳城圈养区的异兽一样。”林骁压低声音,喉结滚动,“蒋使者说过,那是用邪兽唾液浸过的控灵绳,被拴住的要么是祭品,要么是提线木偶。”
董谋士的手指猛地攥住胡须,白须根根竖起:“上月我查账时,许堂主突然往西院多拨了三车兽粮。
当时只当是他新收了幼兽,现在想来......“
“他在养密道。”林骁蹲下身抠开砖块,带血的兽骨在月光下泛着青灰,“这是镇灵祭的骨头,用来稳固地下通道的怨气。
何军师说’确保密道畅通‘,许堂主根本不是主谋,是被夏侯渊拿控灵绳逼的。“
吕护卫的刀“铮”地出鞘半寸,寒光割破夜色:“那还等什么?
直接砍了这老匹夫!“
“不行。”林骁按住他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吕护卫一怔,“夏侯渊要的是兽神节祭典上邪灵复苏,许堂主是他安在内部的眼睛。
如果他死了,夏侯渊会立刻换其他人,我们连尾巴都抓不到。“他低头盯着兽骨,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铁,”但如果他能反水......“
董谋士的眼睛突然亮了:“对!
控灵绳能锁人,也能当引子。
若许堂主主动交出密道图,我们就能在祭典前截断邪灵的怨气补给线。“
吕护卫的刀“咔”地收回刀鞘,刀柄撞在腰间发出闷响:“我去盯着许堂主的院子,他要是敢跑”
“不用。”林骁站起身,兽袋里赤焰的火翼轻轻扇动,在他后背烙出个灼热的印记,“我去见他。”许堂主的院子在西跨院,门楣上“驯兽典”的木牌被虫蛀得千疮百孔。
林骁站在院外时,听见里面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接着是许堂主沙哑的吼:“滚!老子没醉!“
推门进去时,许堂主正踉跄着扶桌,案上的酒坛倒着,酒液在青砖上淌成暗红的河。
他抬头看见林骁,瞳孔猛地收缩,脖颈上的黑绳随着喉结滚动勒出一道红痕:“你......你怎么进来的?”
“许堂主这酒,怕是比蒙汗药还烈。”林骁反手关上门,目光扫过他脚边的碎瓷片——里面粘着半片玄蛇鳞片,和总部顶楼窗纸上的影子一模一样,“何军师说’若敢泄露半个字‘,指的是密道的事?
还是控灵绳的事?“
许堂主的手重重拍在桌上,震得酒坛咕噜噜滚到林骁脚边:“小崽子胡说什么!
我......我可是跟着老盟主打天下的?“
“那这是什么?”林骁弯腰捡起碎瓷片,玄蛇鳞片在他掌心泛着幽蓝,“青阳城蒋使者的井里,也泡着这种鳞片。
他们用控灵绳拴住异兽,用玄蛇鳞养邪灵,等兽神节祭典时,让邪灵顺着密道爬进祭坛,吞了所有活物的魂魄。“他逼近两步,兽袋里赤焰突然发出低吟,许堂主脖颈的黑绳竟泛起黑气,”包括你,许堂主。
等邪灵吃饱了,这根绳子会把你的魂也抽干,给玄蛇当灯油。“
许堂主的脸瞬间煞白,扶桌的手簌簌发抖。他突然扯住黑绳往脖子上勒,勒得青筋暴起:“我早该想到......上月三夫人说小孙子总做噩梦,梦见有条黑蛇舔他的脸......”他突然跪坐在地,酒气混着哭腔往上涌,“他们拿我孙子要挟!
说要是不配合,就把孩子扔进圈养区喂玄角鹿......“
林骁蹲下身,把玄蛇鳞片放在他摊开的掌心:“现在还来得及。
你告诉我密道入口在哪,邪灵的怨气补给线怎么走,我让赤焰用兽灵共鸣护住你孙子——它的火能烧穿任何邪术。许堂主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黑绳上的黑气被赤焰的火翼烤得滋滋作响:
“你......你为什么帮我?”“
因为你和那些被拴住的异兽一样。”林骁的声音突然软下来,像小时候替猎户老爹给受伤的鹿包扎时那样温柔,“我在青阳城见过被黑绳勒死的小狼崽,它临死前还在舔我的手,就像在说’救救我‘。”他摸了摸兽袋,赤焰的火光照亮许堂主颤抖的脸,“你不是帮凶,是被锁在笼子里的困兽。现在,我给你钥匙。“
许堂主突然抓住林骁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密道入口在演武场西南角的老槐树下,怨气补给线是每月十五夜里,从青阳城药铺后堂的井里送过来。
何军师手里有本《玄蛇饲灵录》,上面记着邪灵复苏的时辰......“
演武场的更夫敲过三更时,林骁带着董谋士和吕护卫回到西跨院。
许堂主正蹲在墙根用炭笔画密道图,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脖颈的黑绳不知何时已被他扯断,扔在脚边冒着青烟。
“明日卯时,我以检查兽粮为由,引开守密道的护卫。”许堂主把炭笔往怀里一揣,指节捏得咔咔响,“但何军师那老狐狸精得很,要是他察觉不对......”
“我让赤焰盯着他。”林骁拍了拍兽袋,赤焰立刻发出一声清越的啼鸣,震得院外的槐树落了满地叶子,“它的火翼能追踪任何带怨气的东西,何军师身上的玄蛇味,十里外都闻得见。”
董谋士摸着下巴点头:“祭典前三天,我们把补给线上的玄蛇鳞换成普通蛇鳞,再在密道里埋上兽火雷——赤焰的火能烧邪灵,雷能炸断怨气链。”
吕护卫突然按住刀柄转身,刀鞘撞在门框上发出闷响:“有人!”
众人同时抬头,看见院外的影壁后闪过一道青袍角。
林骁摸出枚石子弹向影壁,“啪”的一声打在砖缝里——那是何军师常戴的翡翠扳指的颜色。许堂主的脸又白了:“他......他每日亥时都会绕总部走一圈,怕是听见了什么......”“
回房。”林骁猛地推了许堂主一把,转身对董谋士和吕护卫使眼色,“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三人刚散开,院外就传来何军师阴阳怪气的笑:“许堂主好雅兴,大半夜的不睡觉,在院子里练书法?”
林骁站在廊下,看着何军师的青袍扫过门槛。
月光下,何军师腰间的玉牌泛着冷光,和总部顶楼窗纸上的玄蛇影子重叠在一起。
赤焰在兽袋里轻轻咬他的指尖——那是“危险”的信号。
他摸了摸藏在袖中的密道图,掌心的温度把纸角都焐皱了。
何军师的脚步声在许堂主身边停住,林骁看见他眼角的皱纹里爬满警惕,像条吐着信子的蛇。
今夜的风突然冷得刺骨,卷着槐叶扑在林骁脸上。他望着何军师的背影,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这一局,他们才刚摆开棋盘。
而何军师这条藏在阴影里的蛇,很快就要咬到自己的尾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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