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缝后的空间豁然开朗时，林骁的靴底碾过一片碎玉。
青灰色山岩被岁月磨出深痕，岩缝里渗出的雾气凝成薄纱，裹着半座坍塌的祭坛，那是兽神遗迹的入口，刘学者说过的外围。
小心脚下。刘学者的竹杖点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石面立刻裂开蛛网纹，几缕黑丝从中窜出，眨眼间腐蚀了半片草叶。
他额头渗着细汗：这些机关受邪力侵蚀，比古籍记载的更凶。
林骁把赤焰往上托了托。
小火麒麟的绒毛烫得他掌心发疼，这是感知到危险的征兆。
白狐精伏在他肩头，银尾缠上他手腕，每根毛都绷成了细针，和昨日夜袭时的警惕如出一辙。
停。
沙哑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青铜。
林骁猛然抬头。
雾气里转出个灰袍人影，枯瘦的手腕上套着九枚骨环，每走一步都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他的脸藏在兜帽里，只露出半片泛青的下巴，骨杖顶端镶嵌的兽牙闪着幽光：擅闯兽神遗迹者，需过三重考验。
你是周巫师？刘学者的木箱在背上晃了晃，古籍里说...
我是守护者。灰袍人截断他的话，骨杖往地上一戳，祭坛中央的石砖突然翻起，露出刻满兽纹的深坑，第一关，解我谜题。
林骁感觉腰间的令牌在发烫。他往前踏了半步，赤焰的尾巴扫过他后颈——这是谨慎的信号。
白狐精则用鼻尖顶了顶他耳垂，是我在的安抚。
听好了。周巫师的骨杖指向深坑，坑里突然浮起九盏青铜灯，兽神座下九兽，对应生、
死、战、守、智、愚、贪、嗔、痴。
灯亮顺序若与兽神陨落时九兽护主的次序相悖，机关触发，你们全员成渣。
林骁眯起眼。
灯盏上的纹路他见过——父亲遗留的手札里，有半页画着类似的兽形：生兽头生双角，对应第一盏；战兽爪踏烈焰，该在第三......
他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腰间令牌，上面的麒麟纹突然灼痛，像在提示什么。
等等。他盯着最中央那盏灯，灯身刻着的兽眼与赤焰的瞳孔如出一辙，生兽护主前，麒麟必先行。他突然开口，顺序是：麒麟、生、战、守、智、愚、贪、嗔、痴。
周巫师的兜帽动了动。
九盏灯依次亮起，红光从麒麟灯开始，沿着他说的顺序流转，最后一盏痴灯亮起时，深坑传来闷响，石砖重新闭合。
第二关。周巫师的骨杖指向天空。
阴云突然裂开道缝，阳光劈下来的瞬间，一头遍体鳞甲的黑狼砸在祭坛上。
它的眼睛是空洞的灰白色，喉间发出非兽非人的呜咽——分明是被邪术操控的傀儡。
驯服它。周巫师的声音里多了丝冷意，用你的驯兽术。
林骁能听见赤焰的心跳。
小火麒麟在他肩头站定，火焰从绒毛里窜出来，在半空凝成火环——这是为他隔绝干扰。
白狐精则跃到他脚边，银尾扫过地面，雾气立刻凝成屏障，挡住黑狼的视线。
他深吸一口气，闭眼前的最后一眼，看见黑狼脖颈处有道旧伤，形状像箭簇。你曾被猎人所救。他轻声说，他用草药敷你的伤口，说要带你回山林。
黑狼的瞳孔突然收缩。
它前爪扒地的动作顿住，喉咙里的呜咽变成低嚎。
林骁能感觉到那股邪术的束缚在松动，兽灵共鸣的力量顺着指尖涌出，他触到了黑狼记忆里的温暖：篝火、粗布包裹的药草、少年猎人的笑脸。
他叫阿木。林骁睁开眼，他死在三年前的雪灾里，临终前说替我看春天。
黑狼的狼爪轻轻搭在他脚边。
它额头的鳞甲裂开，渗出一滴血泪，却温顺地垂下了头。
周巫师的骨杖当地磕在地这次他掀开了兜帽——是张布满皱纹的脸，左眼蒙着皮制眼罩，右眼却亮得惊人：第三关，选。
祭坛中央升起个玉匣。
林骁刚靠近，就闻到里面溢出的香气，像是父亲留下的旧衣上的味道。
匣盖自动打开，里面躺着半块虎纹玉珏，和他贴身带着的半块严丝合缝，那是父亲失踪前塞给他的信物。
拿了它，你能知道你父亲最后去了哪里。周巫师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但代价是，用你刚驯服的黑狼的魂魄，换这半块玉珏。林骁的手指几乎要碰到玉珏。
他听见自己心跳如鼓，眼前闪过父亲教他磨箭簇的夜晚，闪过母亲临终前攥着他手说等你爹回来的模样。
但黑狼此刻正用脑袋蹭他手背，温热的鼻息透过靴面传来温度——那是条鲜活的命。
我父亲若还活着，不会要我用其他生灵的命换答案。他后退半步，玉匣的香气立刻变得刺鼻，就算永远找不到他，我也不会做这种事。
周巫师的右眼突然泛起泪光。
他颤抖着举起骨杖，在祭坛上划出道金光：通过了。
核心区域的门，为你而开。
金光中，坍塌的祭坛中央露出条向下的石阶，石墙上的兽纹泛着暖光，像在欢迎。
林骁刚要抬脚，赤焰突然炸毛，火焰轰地窜起三尺高。
白狐精的尾巴缠紧他脚踝，指甲几乎要刺破靴底，那是极度危险的信号。
山风突然倒灌。
林骁感觉后颈发凉，像是有双眼睛正透过雾气盯着他。
他握紧短刃转身，却只看见周巫师背对着他，骨杖上的兽牙闪着冷光。
进去吧。周巫师的声音又恢复了沙哑，该来的，躲不过。
林骁摸了摸腰间发烫的令牌。
赤焰的火焰变成了诡异的幽蓝，白狐精的耳朵紧贴脑袋——这是他从未见过的警惕状态。
他看了眼刘学者，老人正盯着石阶下的黑暗，竹杖上的铜铃轻轻摇晃，发出细碎的预警。走。他说，声音比自己想象中更稳。
石阶下的风里，飘来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臭，像极了那日夜袭者身上的味道。
林骁的短刃在掌心转了个花，刃尖泛着幽蓝的光——和第一次见到秦昭暗卫时，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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