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副将的尸体在泥地里渐渐冷透,嘴角的黑血还在往土里渗。
林骁单膝跪地,短刃挑开他染血的衣襟,露出心口处一道青紫色的蛇形胎记,和三天前在夏侯叛军余党身上发现的印记一模一样。
“主上。”吕护卫的剑尖挑起半枚碎玉,“这玉牌是夏侯军的虎符残片,可陈副将方才说自己是夏侯的人时,夏侯早就在半月前被我们击溃。”他指节捏得发白,“分明是有人故意放的烟幕弹。”
林骁的太阳穴突突跳着,兽灵共鸣里还残留着那些被抽去魂灵的异兽的哀鸣。
他突然攥紧陈副将的手腕,指尖触到一道细不可察的针孔—淬毒细针。
“赵谋士。”沈兽王的兽鞭“啪”地甩在地上,九节钢珠震得土块飞溅,“这老匹夫最擅长借刀杀人。半月前截获的密信里提过,他要在兽王盟腹地掀翻天。”
林骁霍然起身,短刃在掌心转了个花。
赤焰的火爪蹭过他裤脚,喉间发出低低的轰鸣;白狐精则竖起耳朵,银尾轻扫他脚背,
这是在提醒他,东南方三百步外有马蹄声。
“回营地。”他扯下衣襟擦净短刃,“董先生应该已经整理好情报了。”
议事厅的烛火被夜风吹得摇晃,董谋士正俯身在沙盘前,指尖点着兽王盟主殿的位置:“赵谋士手里有三张牌。其一,被控制的异兽前锋,方才我们救下的三十头只是试探;其二,混进盟内的暗桩,陈副将这种棋子至少还有七八个;其三……”他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他要借兽王盟的庆功宴动手。”
“庆功宴?”吕护卫拍案而起,“三日后正是盟主表彰平叛的日子,各城驯兽师都会来!”沈兽王的兽鞭“唰”地缠上房梁,钢珠撞得木梁嗡嗡响:“老子这就去把演武场的铁蒺藜全换成淬毒的,再让我的雷豹守着后门。”
“不可。”林骁按住他的胳膊,掌心还残留着陈副将尸体的冷意,“赵谋士要的就是我们慌乱。他若真想硬闯,早该在夏侯叛军未灭时动手。”他弯腰用短刃挑起沙盘上的小红旗,“他要的是……”
“是人心。”董谋士接口,指尖划过沙盘边缘的暗河标记,“被控制的异兽会在宴会上暴走,到时候所有驯兽师都会忙着自保。赵谋士再放出谣言,说这些异兽是兽王盟私下圈养的邪物……”
“放屁!”沈兽王的脸涨得通红,“老子养的兽哪个不是吃灵草喝山泉长大的?”
“但百姓会信。”林骁的声音沉下来,他想起方才那些灰白色眼睛的异兽,没有魂灵的兽,就像提线木偶,“等谣言传开,兽王盟的根基就塌了。赵谋士背后的人,要的是整个异兽大陆的信任崩塌。”
烛火突然爆了个灯花,赤焰的火瞳里映出林骁紧绷的下颌线。他伸手按住沙盘中央的主殿模型,指节因用力泛白:“防守是下策。我们需要知道赵谋士的藏兵点,还有他控制异兽的方法。”
“我去查。”吕护卫拔剑出鞘,寒光映得他眉峰更利,“暗桩的事交给我,三日内清干净。”
“我守着演武场。”沈兽王甩了甩兽鞭,钢珠撞出火星,“那些被控制的兽要是敢来,老子的裂山鞭能抽碎它们的脊梁。”
董谋士推了推青竹冠,从袖中摸出一卷地图:“赵谋士的藏身之处在西郊乱葬岗,那里有座废弃的兽冢。我派去的探子回报,近日总有黑雾从地底涌出。”
“够了。”林骁打断他,抓起案上的夜行衣甩在肩上,“我亲自去。”
“主上!”吕护卫急了,“乱葬岗地势复杂,赵谋士诡计多端。”
“正因为他诡计多端,才需要我去。”林骁拍了拍赤焰的脑袋,火麒麟立刻发出一声清越的长鸣,“兽灵共鸣能感知到被控制的兽,他们藏得再深,也瞒不过赤焰的鼻子。”他看向白狐精,小兽立刻窜上他肩头,银尾卷住他发绳,“白狐的隐匿术能避开暗哨。”
议事厅的门“吱呀”一声被夜风吹开,月光漏进来,在林骁腰间的兽纹令牌上投下银斑。
他最后看了眼沙盘,转身时衣摆带起一阵风,将烛火扑灭——黑暗里,只有赤焰的火瞳和白狐的银毛还亮着。
乱葬岗的土腥味比想象中更重。
林骁贴着一棵枯树蹲下,赤焰缩成幼崽大小伏在他怀里,火爪收敛成软软的肉垫;白狐精则化作一团虚影,只有凑近了才能看见半透明的银尾。兽灵共鸣在他识海里泛起涟漪。
他闭上眼睛,那些被控制的异兽的气息像浑浊的暗流,从西北方的土坡下涌来。
再深些……他皱起眉,有股更冷的气息,像浸在冰里的蛇信子,正绕着那些暗流盘旋,是赵谋士。
“在下面。”他轻声说,赤焰立刻用爪子扒开枯树旁的荒草,露出半块刻着兽纹的青石板。
“来了。”他低声道,月光被乌云遮住的刹那,林骁看见土坡上亮起几点火光。为首那人穿着玄色大氅,手中的青铜灯盏里燃着幽蓝鬼火,正是赵谋士。
“何方鼠辈?”赵谋士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敢来探老夫的兽冢?”
林骁屏住呼吸,指尖轻轻按在赤焰的额间。
兽灵共鸣如潮水般漫开,他能清晰感知到赵谋士腰间的玉牌在震动,那是控制异兽的法器。
只要再靠近三步,他就能……
“出来吧。”赵谋士突然转头,鬼火映得他半张脸泛着青灰,“莫要让老夫动手请你。”
林骁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
乌云移开,月光重新洒在乱葬岗上。
赵谋士的脚步停在离枯树五步远的地方,青铜灯盏的光扫过林骁藏身的位置。
林骁能看见他眼底的浑浊,还有藏在皱纹里的冷笑,这老匹夫,怕是早就在等他们自投罗网。
赤焰的火瞳突然缩成竖线。
林骁知道,这是它准备发动火弹的前兆。
但他按住火麒麟的脑袋,在识海里轻声道:“别急。”
赵谋士的灯盏光又近了一步。
林骁能闻到他身上的腐草味,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那是长期接触兽魂的味道。
他的短刃已经出鞘三寸,只要赵谋士再往前半步……
“报~~”
一声尖锐的哨音从东南方传来。
赵谋士的脸色骤变,猛地转头。
林骁趁机拉着赤焰滚进石板下的地道,地道里的霉味呛得人睁不开眼。
林骁摸出火折子点燃,借着火光,他看见洞壁上刻满扭曲的兽纹,每道纹路里都渗着黑血。
赤焰的火爪按在墙上,立刻腾起一阵青烟,那是被邪术侵蚀的痕迹。
“原来如此。”林骁的手指划过一道兽纹,指尖传来灼烧般的痛,“赵谋士是用这些邪纹抽取兽魂……白狐精突然窜到他脚边,银尾指向地道深处。
林骁顺着看过去,黑暗中隐约有绿色的光点在闪烁——是被控制的异兽的眼睛。
他握紧短刃,赤焰在他肩头发出低沉的咆哮。
兽灵共鸣里,那些灰白色的魂灵突然躁动起来,像被扔进热油的豆子。
林骁能听见它们的哀鸣中夹杂着一丝清明,是他的共鸣在唤醒它们残留的灵智?
地道深处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
林骁深吸一口气,刚要往前,突然听见头顶传来赵谋士的冷笑:“小崽子,老夫倒要看看,你能在这兽冢里撑多久。”
话音未落,地道口传来巨石滚落的轰鸣。
林骁抬头,只见原本的出口被封得严严实实,只剩几缕月光从石缝里漏进来。
赤焰的火爪燃起橘红色的火焰,将周围照得透亮。
“既来之……”林骁抹了把脸上的冷汗,短刃在掌心转了个花,“就看看你藏了什么宝贝。”
他踩着满地的兽骨往前走,赤焰的火焰将洞壁照得一片通红。
白狐精则贴着他脚边,银尾扫过每一处阴影。
越往深处走,兽灵共鸣里的哀鸣越清晰,林骁甚至能分辨出其中有雷鹰的尖啸,有铁背熊的低吼,和他们在刑房救下的那些异兽,是同一批。
“原来赵谋士没把它们全放出去。”林骁的声音里带上了杀意,“他是在等……”
“等你。”
阴恻恻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林骁抬头,只见赵谋士正站在地道上方的暗格里,手中的青铜灯盏对着他,幽蓝的鬼火映得
他的眼睛泛着妖异的光,“你以为老夫不知道兽王盟有个能和兽沟通的小子?那些被抽了魂的兽,只有你的共鸣能唤醒它们残留的灵智,所以老夫特意留了这批活口,就等你自投罗网。”
林骁的后背沁出冷汗。
他终于明白,从陈副将暴露开始,这一切都是赵谋士设的局,陈副将故意引他们到刑房,故意提到“还有”,故意被毒杀,就是为了让林骁急于查探,从而踏入兽冢。
“现在,你的兽灵共鸣会唤醒这些兽的残魂。”赵谋士举起灯盏,灯芯突然爆出一朵蓝焰,“而
它们残留的灵智,会让它们把你当成救命恩人……”他的嘴角咧开,“然后,被抽走大半的魂灵会因为过度兴奋而碎裂——到时候,这些兽的怨气会缠上你,让你变成和它们一样的活死人。”
林骁的呼吸一滞。
赤焰立刻闭上眼睛,一道温热的力量涌进他识海,将那些躁动的魂灵隔绝在外。
共鸣的刺痛消失了,但林骁能感觉到赤焰的身体在微微发抖,这是强行切断共鸣的反噬。
“好小子。”赵谋士的脸色终于变了,“没想到你和火麒麟的契约这么深。不过……”他从袖中摸出一枚黑色的兽牙,“就算你能封闭共鸣,老夫还有这招。”
兽牙被捏碎的瞬间,地道里的黑血突然沸腾起来。
“跑!”林骁拽着赤焰和白狐精往后退,短刃砍在一具狼尸上,却只砍断几根骨头。
狼尸的嘴巴张开,露出尖锐的獠牙,朝他的喉咙咬来。
赤焰的火爪终于突破了镇火纹的限制,燃起熊熊烈火。
火麒麟一声怒吼,火焰瞬间吞没了三具兽尸。
赵谋士的灯盏剧烈晃动,蓝焰几乎要熄灭。
他的脸色变得惨白,“你……你竟然能安抚它们!”
赵谋士的灯盏“啪”地掉在地上,蓝焰彻底熄灭。
“不可能……”赵谋士踉跄着后退,“这不可能!”
林骁捡起灯盏,指尖划过上面的邪纹。
兽灵共鸣告诉他,这灯盏是用三十头异兽的魂核炼制的。
他冷笑一声,将灯盏砸在地上。
赤焰立刻喷出一道火舌,将碎片烧成了灰烬。
地道口的巨石突然被掀开,吕护卫的声音传了进来:“主上!我们找到入口了!”
林骁回头,看见沈兽王的兽鞭正卷着巨石往旁边甩,董谋士举着火把站在后面,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
他松了口气,抱起赤焰和白狐精,朝众人走去。
“赵谋士呢?”吕护卫皱眉问道。
林骁转身,却发现地道深处已经空无一人。
只有墙上的邪纹还在渗着黑血,诉说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跑了。”林骁握紧短刃,“但他的阴谋已经被破了一半。”
林骁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回营地。明天的庆功宴,我们要让所有人看看,兽王盟的脊梁,断不了。”
月光重新洒在乱葬岗上,照得林骁腰间的兽纹令牌闪闪发光。
赤焰在他怀里发出一声长鸣,声音清越,传得很远很远。白狐精则窝在他肩头,银毛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没有人注意到,地道深处的阴影里,一双浑浊的眼睛正死死盯着林骁的背影。
赵谋士捂着流血的胸口,从袖中摸出最后一枚黑色兽牙,嘴角扯出一抹阴毒的笑容:“小子,这只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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