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骁的靴底碾过被夜露打湿的草叶，碎露顺着麻鞋缝渗进脚心，凉意顺着小腿往上爬。
他望着前方主会场方向浮动的彩旗，喉间却像卡着块烧红的炭——方才在石台上与独孤逸的意识交锋，虽胜了，可那声“兽灵冢的秘密”仍在耳边嗡嗡作响。
“首领，前面岔路有三拨巡卫。”吕护卫压低声音，刀鞘在腰间磕出轻响。
队伍顿住，林骁摸了摸怀里的灰珠碎片，碎片上残留的邪力像条小蛇，正一下下舔着他的掌心。
赤焰蹲在他脚边，火鳞虽未完全恢复，却用温热的脑袋蹭他的手背，像是在说“我在”。
“不对劲。”墨无痕突然抬剑，剑尖挑起一缕风。他本就苍白的脸更冷了几分，“晨雾里有血气。”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破雾而来，带起的风卷得林骁额前碎发乱颤。
高俅立在五步外，玄色劲装沾着星点血渍，嘴角咧出个扭曲的笑：“林小友好本事，连少主要的麒麟虚影都破了。”他拇指蹭过指尖的黑玉扳指，
“不过。”
“不过什么？”林骁往前半步，赤焰立刻窜上他肩头，火瞳映着高俅的影子，“你家主子都跑了，你还在这儿撑什么场面？”
高俅的笑僵在脸上。
他突然双手结印，周围的空气“嗡”地一沉，林骁耳边响起细碎的呜咽——是方才被安抚的花斑豹？
不，更远处，密林中传来兽类粗重的喘息。
三两头青狼从雾里钻出来，眼睛泛着妖异的幽蓝，利齿上挂着涎水，直勾勾盯着林骁咽喉。
“你控制了它们？”林骁皱眉。
“驯兽师最蠢的就是总以为自己能和兽类心贴心。”高俅指尖渗出黑雾，缠上最近的青狼脖颈，“它们要的是食物，是生存，我给它们足够的血食，自然比你那虚头巴脑的‘共鸣’有用。”
青狼低吼着扑来。
林骁没动，闭眼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
他能感觉到那些被控制的兽类意识里翻涌的恐惧——它们不是想攻击，是害怕不攻击就会被黑雾绞碎魂魄。
“别怕。”他在意识里轻声说，“我带你看日出，看山涧里的鱼，看……”
青狼的前爪在离他面门三寸处顿住。
它浑身发抖，幽蓝的眼睛渐渐褪成清亮的琥珀色，突然扭头朝高俅呲牙。
另一头花斑豹从侧面扑上，利爪划过高俅的手臂，血珠溅在黑玉扳指上，发出“滋啦”一声轻响。
“不可能！”高俅踉跄后退，扳指上的黑雾疯狂翻涌，“我用了十头兽魂祭炼的控魂环。”
“因为它们信我。”林骁睁眼，眼底泛着金芒，“比信你给的血食更信。”
赤焰趁机从他肩头跃出，小爪子拍在地上，地面腾起一簇火苗。
火势顺着高俅的裤脚往上窜，他尖叫着打滚，控魂环“啪”地崩成几瓣。
林骁弯腰捡起半块环，能闻到里面腐臭的兽魂气息——和石台上的邪术如出一辙。
“跑！”高俅连滚带爬钻进雾里，玄色劲装后襟烧出个大洞，露出白生生的皮肉。
吕护卫要追，被林骁拦住：“留着他，能引更大的鱼。”
队伍重新上路时，晨雾散了些，主会场的飞檐已经能看见朱红漆色。
可林骁的手始终按在腰间的火纹匕首上——那是父亲留下的，刀柄上的“驯兽者，当守兽灵”被摸得发亮。
他低头看怀里的灰珠碎片，又抬头看墨无痕：“前辈，兽灵冢……”
“在争霸赛主会场地下。”墨无痕的剑突然嗡鸣，他反手按住剑鞘，“十年前我见过有人用邪术开冢，后来被圣地镇压。但独孤逸能拿到控魂环……”他目光扫过林骁手里的碎片，“看来镇压的封印松动了。”
云轻舟从队伍后方挤过来，怀里抱着个油皮纸包，打开是张泛黄的地图：“我爹以前走商时，听老猎人说过，密林中的枯松涧有处旧矿洞，说是通着地脉。说不定……”
林骁的指腹划过地图上的红圈。
赤焰突然跳上他手臂，火瞳紧紧盯着西北方——那里的树林比别处暗些，连鸟雀都绕着飞。
“去枯松涧。”他把地图塞进怀里，“主会场的热闹，晚些再凑。”
密林中的路比想象中难走。
腐叶堆里埋着带倒刺的木签，藤蔓上缠着淬毒的细针，显然有人刻意布置过陷阱。
墨无痕的剑挑开最后一道绊马索时，前方的枯松树突然“吱呀”一声，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
洞前的青石板上刻着歪歪扭扭的符文，和石台上的邪纹有七分相似。
“小心。”林骁按住想冲进去的赤焰，“里面有……”
他的话被一道冷风截断。
那风像把刀，从后颈直劈下来，刮得人骨头缝里发寒。
赤焰瞬间炸毛，火鳞“唰”地亮起，在洞前投下一片红光。
墨无痕的剑已经出鞘，剑尖指着左侧的灌木丛——那里的叶子纹丝不动，却有股若有若无的香，像沉水香混着血锈味。
“谁？”林骁摸出火纹匕首，刀刃在晨辉里泛着暖红。
回应他的是灌木丛里传来的环佩轻响，接着是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有什么人，或者说有什么东西，正踩着碎叶一步步靠近。
赤焰的低鸣越来越急，林骁能感觉到它的尾巴在自己手腕上抽来抽去——这是它警惕到极点的征兆。
“退到我身后。”墨无痕挡在林骁身前，剑上泛起冷光，“不管来的是谁，先保……”
“咳。”
一声轻咳打断了他的话。
那声音清冽中带着点沙哑，像寒潭里的冰棱碰着石头。
林骁越过墨无痕的肩头望去，只见灌木丛里走出个穿玄色劲装的女子，腰间悬着柄银鞘短刀，发间插着根孔雀翎，尾羽上还沾着新鲜的露水。
她的目光扫过林骁怀里的灰珠碎片，又扫过赤焰，最后落在他腰间的火纹匕首上。
嘴角勾起个似笑非笑的弧度：“林小友，倒是比我想象中……”
“等等。”林骁突然皱眉。
他能听见——不，不是用耳朵，是用兽灵共鸣的能力——有什么东西在女子脚下的泥土里蠕动，像无数条小蛇，正顺着她的靴底往四周蔓延。
赤焰的火鳞烧得更旺了。
洞外的风突然转了方向，卷着那缕沉水香混着血锈味，扑进林骁的鼻腔。
他握着匕首的手紧了紧，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这女子，绝对不是普通的过路人。
而她身后的灌木丛里，不知何时，已经没有了鸟雀的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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