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外的喊叫声撞破晨雾时,林骁正攥着玉佩的手背上青筋凸起。
他几乎是本能地掀翻案几旁的木凳,皮靴碾过赤焰的尾尖——神兽闷哼一声,却只是用温热的兽首蹭了蹭他的膝弯。
“林统领!
夏侯渊的军队在北坡集结了!
战鼓已经响了!“士兵的嗓音带着破音,像被掐住脖子的夜枭。
林骁掀开帐帘的瞬间,晨光刺得他眯起眼。
东边的朝霞红得像泼翻的血盆,而北坡方向的战鼓声正顺着山风滚过来,一下比一下急,震得他耳膜发疼。
吕护卫立在营地中央,盔甲系得歪歪扭扭,左肩上还沾着草屑,显然是从巡防岗一路狂奔过来的。
他看见林骁,立刻单膝点地,腰间佩刀撞在青石上叮当作响:“末将刚从望火楼下来,夏侯军的黑旗已经漫过三道岗!
他们架了十二面战鼓,敲的是’破阵雷‘。“
“知道了。”林骁打断他,伸手把吕护卫拽起来。
指尖触到对方甲胄时,能感觉到那层铁片下的肌肉在微微发颤。
这是吕护卫跟了他三年来第一次露怯,林骁却没觉得意外——任谁面对十万带甲兵,加上夏侯渊驯养的那群铁背熊、毒尾蝎,都会慌。
他拍了拍吕护卫的肩,声音放得比平时轻:“去把何军师和董谋士喊来议事帐,顺便让伙房煮三锅姜汤,要辣的。”
吕护卫愣了愣,喉结动了动,最终只重重应了声“是”,转身跑向谋士营。
他的脚步声踢得石子乱飞,却在跑出十步后突然刹住,回头喊:“大人!
您昨夜只睡了一个时辰,“
“比夏侯渊的兵少睡十个时辰,我也能砍翻他。”林骁扯出个带血的笑,摸了摸腰间短刀的鲨鱼皮刀鞘。
刀鞘上的凹痕是上个月和赤焰驯伏雷纹豹时撞的,此刻隔着布料硌得他肋骨生疼。
他低头看向脚边的赤焰,神兽的瞳孔已经缩成两道金线,脊背上的火鳞滋滋冒着火星,像座随时要喷发的火山。
议事帐的牛皮帘被掀开时,何军师正往嘴里塞最后半块炊饼。
这位总爱摇羽毛扇的谋士此刻连冠都没戴,灰白的头发乱糟糟堆在头顶,见林骁进来,慌忙把饼渣拍在裤腿上:“昨夜审那两个奸细,说夏侯渊的粮草只够撑七日。
我就猜他沉不住气。“
“北坡的地形图。”林骁截断他的话,直接走到案前。
董谋士早把羊皮地图摊开,指尖正点在北坡中段的隘口:“这里最窄,只能过三匹马。夏侯渊要冲营,必走这条道。
但他的铁背熊皮糙肉厚,普通陷阱怕是…“
“火油坑。”林骁突然开口。
他想起昨夜在粮草堆发现的奸细,云轻舟埋的火油还剩半窖,此刻正泛着幽蓝的光躺在地下。
他屈指敲了敲地图上的隘口:“挖五尺深坑,填干柴浇火油,上面铺草皮。
等铁背熊踩上去——“他做了个点火的手势,目光扫过何军师发亮的眼睛。
“妙!”何军师一拍大腿,羽毛扇“唰”地展开,“再在两侧山梁埋绊兽索,用藤条缠铁蒺藜。那些熊瞎子要是冲过来,先被绊一跤,再滚进火坑。“
“还要防他的毒尾蝎。”董谋士皱着眉,指尖移到隘口东侧的林带,“蝎群喜阴,肯定从树林里绕。
得让赤焰带几头火麒麟幼崽守着,兽火能烧穿蝎壳。“
林骁的手指在地图上划了个圈,把两人的建议都圈进去。
他能感觉到后颈的汗毛在竖,那是兽灵共鸣发动前的征兆。
赤焰不知何时凑到他身边,温热的鼻息喷在他耳后,像是在说“我准备好了”。“吕护卫。”林骁提高声音。
帐外立刻传来铠甲摩擦声,吕护卫掀帘进来时,额角的汗正顺着下颌滴在甲叶上。“带三百人去隘口挖坑,半个时辰内必须完工。”林骁把火油窖的位置指给他,“让云轻舟的商队帮忙运油,他们的独轮车比咱们的快。”
“是!”吕护卫抱拳,转身时带翻了案角的茶盏。
滚烫的茶水溅在董谋士脚边,那谋士却像没知觉似的,还在盯着地图上的林带。
“董先生。”林骁又喊,“带二十个斥候,每人配三只信鸽。夏侯军的动向,半柱香报一次。“
“得令。”董谋士抓过案上的青铜鸽哨,转身时袍角扫过何军师的羽毛扇,两把扇子“啪”地撞在一起,倒像是在击掌。
帐外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咆哮。
赤焰已经冲了出去,火鳞在晨光里烧得通红,身后跟着二十头虎豹、五头巨猿——都是这半年来林骁用兽灵共鸣驯伏的异兽。
巨猿们抡着碗口粗的树桩,虎豹的尾巴绷得像钢鞭,连最胆小的花斑鹿都竖着耳朵,鹿角上绑着浸过油的麻布。
林骁站在帐门口,看着赤焰跃过营墙的身影。
神兽在半空回头,火瞳里映着他的倒影,像是在说“等我”。
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赤焰时,那团小红毛球缩在岩缝里,被蛇群逼得直发抖。
如今它的兽火能烧穿三寸厚的铁甲,而他的兽灵共鸣,也能同时联系三十里内的所有活物。
“林大人!”宋医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这位总爱摸山羊胡的老大夫提着药箱,身后跟着五个背着药囊的学徒,“您让我检查战士,
现在营里的伤号都处理完了。”他掀开药箱,里面整整齐齐放着金疮药、止血散,还有几瓶林骁从极北之地寻来的续骨膏,“张铁柱的箭伤结疤了,李二牛的腿能跑十里,就连王三那小子——”他突然顿住,眼神暗了暗,“王三没挺过昨夜。”
林骁的手指蜷进掌心。
王三是上个月才加入的新兵,总爱蹲在伙房外偷啃鸡腿。
他记得那孩子仰着张圆脸问:“大人,等打完仗,我能跟您学驯兽吗?”
“把王三埋在营后的桃树下。”林骁说,声音哑得像砂纸,“等开春,让云轻舟送几株桃苗来。”宋医师重重点头,转身时药箱上的铜锁磕在门柱上,发出清响。
林骁望着他佝偻的背影,突然想起昨天这老头说的话:“等打完这仗,我要回乡下开医馆,养两只看门狗。”他摸了摸衣襟里的玉佩,“破邪”二字正抵着心脏,烫得他眼眶发酸。
夕阳染红营旗时,林骁独自走到营地边缘。北坡方向的战鼓声还在响,只是比清晨弱了些,像头累得喘气的野兽。
他望着山脚下那片渐渐沉进黑暗的树林,能感觉到风里有股铁锈味——是血,是死亡,是即将到来的厮杀。
赤焰的兽火在前方亮起,像一盏移动的灯笼。
神兽不知何时凑过来,用脑袋轻轻顶他的手背。
林骁蹲下身,把脸埋进赤焰颈间的火毛里。
那些滚烫的绒毛蹭着他的脸,像在说“别怕”,又像在说“我在”。
山风突然大了起来,卷着几片枯叶打在他脸上。
林骁抬起头,看见北坡的黑暗里有两点幽绿的光闪了闪——不是狼眼,不是兽瞳,是某种更冰冷、更邪恶的东西。
他攥紧了衣襟里的玉佩。
破邪。
他轻声念着这两个字,望着黑暗深处。
那里有十万大军,有夏侯渊的阴谋,有他必须守护的一切。
而他知道,当黎明再次升起时,所有的答案,都将在血与火中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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