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的议事厅还飘着昨夜残茶的苦香,小孙撞开木门时带起的风掀翻了案上的烛台,蜡油在青砖上溅出星子。
他浑身裹着黑泥,发梢滴下的雨水在地面洇出深色的脚印,右手始终护着胸口,直到扑到高翔跟前才抖着展开染血的信笺。
翔哥!他喉结滚动,泥水混着汗顺着下巴砸在信纸上,我那在幻魔宗地牢当杂役的表弟...今早被巡卫踢醒,说后园的血池翻红了。
他偷听到几个谋士说幽冥谷的旗子全换成赤月纹,祭典要提前到今夜子时!
高翔的手指刚碰到信笺边缘就被染了一片暗红,血腥味突然浓烈起来。
三天前广场上的喧嚣还在耳边——陈帮主的大刀、上百条嗓子喊的共进退,此刻全被这滴着血的情报砸得粉碎。
他捏着信纸的指节发白,余光瞥见老四哐当踹翻了木凳,粗脖子上青筋直跳:奶奶的!
老子这就去砍了那群龟孙!
老四!老大的道袍扫过案角,他抬手按住老四肩膀,目光却锁在高翔脸上,先听翔子说。
林嘉从袖中摸出一方丝帕,轻轻擦去信上的泥点,镜片后的眼睛突然眯起:这墨迹是幻魔宗特有的朱砂掺人血,确实是内部急报。他抬头时镜片反着光,幽冥谷在青云寨西边三十里,谷口有悬棺阵,是天然的隐蔽处——他们选那地方,是防咱们追踪。
苏璃不知何时站到了窗边,指尖抵着腰间的桃木剑。
她素白的袖口沾了点泥,声音却冷得像淬过霜:提前三天,要么是咱们的联盟惊动了他们,要么...她顿了顿,他们发现小孙的表弟了。
小孙猛地一颤,沾泥的手死死攥住衣角:我表弟...他、他昨天还托人带话,说地牢新关了个穿青衫的,浑身是伤还在笑
够了。高翔突然开口。
他想起昨夜那方羊皮地图上的归墟之眼,想起神秘剑客说的时间不多了,后颈的灼热感又涌上来——这次不是期待,是火烧火燎的紧迫感。
他抓起案上的狼毫笔,在青砖上画出简略的山谷图:今夜子时前必须赶到幽冥谷。
分三路:老大带苏璃绕后,切断幻魔宗的退路;老四正面佯攻,用震天鼓引他们出来;我带林嘉、赵六走侧翼,直插祭坛。
那神秘剑客呢?老四摸着腰间的板斧,那家伙神出鬼没的,靠谱不?
他说会在关键时刻现身。高翔想起昨夜掌心里的羊皮地图,想起那道掠过人群的黑影,现在,信他。
子时三刻的幽冥谷浸在雾里,像口倒扣的黑锅。
高翔贴着潮湿的山壁,能听见林嘉在身后撕符纸的轻响——那是冰火符的引子。
赵六的铁枪挑开一丛带刺的野蔷薇,枪尖上还挂着半片绣着赤月纹的布角,在雾里晃得人眼睛发疼。
前面有火把。赵六的声音像块磨过的铁,二十个巡卫,守着谷口的悬棺。
高翔眯起眼。
月光被乌云咬得只剩细边,照见悬棺下站着的人——玄色劲装,左肩绣着暗红月轮,正是幻魔宗的标志。
他摸向腰间的阴阳环,环上的刻痕硌着掌心:林嘉,冰符。
得嘞。林嘉的手指在符纸上快速结印,青白色的寒气突然从地面窜起,瞬间冻住了三个巡卫的脚腕。
赵六的枪尖几乎同时刺出,枪杆扫过的风卷落了悬棺上的铜铃,叮铃一声惊破夜雾。
有敌袭!
喊叫声像火星溅进干草堆,谷中瞬间亮起数十个火把。
高翔看见老四的方向腾起浓烟——那是佯攻的信号弹。
他拽着林嘉往左侧滚去,身后传来弩箭破空的尖啸。
赵六的铁枪划出银弧,挑飞三支弩箭后突然顿住:祭坛!
高翔抬头。
雾散了些,山谷深处的石台上,七八个穿黑袍的人正围着血池转圈。
中间的老妇抓着个少年的头发,匕首划过颈侧的瞬间,鲜血溅在石台上的符文里——暗红的纹路突然活了,像无数条蛇在地面游走。
赤月之眼的前置仪式!林嘉的声音带着颤,我在《万邪录》见过,用活人血激活地脉中的邪能,一旦完成...整个玛法大陆的精神力场都会被污染!
高翔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能感觉到空气中的邪能像针一样扎着皮肤,阴阳环突然发烫,烫得他几乎握不住。吸收转化!他想起系统里的阴阳混沌诀,咬着牙冲了上去。
邪能顺着指尖涌进体内,灼烧感从丹田窜到喉咙,他尝到了血的甜腥。
林嘉!冰火符!
林嘉的反应比他更快。
两张符纸同时拍在石台上,冰雾裹着烈焰炸开,符文阵被撕出两道缺口。
赵六的铁枪带着风声贯入,枪尖挑飞老妇手中的青铜鼎——那是仪式的核心法器。当啷一声,鼎砸在血池里,溅起的血珠落进火里,腾起一股股焦臭的黑烟。
好样的!老四的吼声从谷口传来,他的板斧已经砍翻了五个巡卫,翔子,祭坛那边——
话音突然卡住。
高翔抬头的瞬间,后颈的寒毛全竖了起来。
血池上方不知何时凝起一团黑雾,黑雾中走出个穿金纹黑袍的男人,左眼戴着青铜面具,右脸爬满暗红的咒文。
他的手指轻轻一弹,赵六的铁枪突然被无形的力场震开,当地砸在石墙上。
幻魔尊主!苏璃的声音从谷后传来,她的桃木剑已经刺进两个断后的幻魔教徒心口,但此刻也顿住了,他怎么会亲自来?
你们以为这是赤月计划的全部?魔尊的笑声像碎玻璃划过耳膜。
他抬手时,血池里的符文突然扭曲成漩涡,赵六挑飞的青铜鼎、老妇的匕首、甚至地上的血珠都被卷了进去。
高翔想冲过去,却被一股大力撞得倒退——那是魔尊释放的气浪。
小心!
一道白光劈开黑雾。
神秘剑客不知何时站在祭坛左侧,他的剑长三尺三,剑身刻着星图,此刻正架在魔尊的手腕上。叮的一声金铁相击,魔尊的面具裂开道缝,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皮肤。
但他只是冷笑,另一只手猛地拍向血漩涡。
走!魔尊的身影被血雾裹住,声音却清晰得刺耳,归墟之眼...才是开始。
血雾散得比来时更快。
高翔喘着粗气爬起来,看见神秘剑客的剑尖还滴着黑血。
祭坛上只剩半块烧焦的青铜鼎,和一张被血浸透的地图残页——上面的朱砂字被撕去大半,只余归墟之眼四个血色字迹,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这是...林嘉蹲下来,指尖轻轻碰了碰地图边缘,和你之前拿到的羊皮图纹路一样。
高翔捏紧残页,能感觉到纸背凹凸的压痕——那是更深处的山脉走向。
山谷外传来老四的骂声,老大在清点伤亡,苏璃的桃木剑还滴着血。
但他的注意力全在这半张地图上,耳边又响起神秘剑客的话:时间不多了。
归墟之眼。
他望着山谷深处未散的黑雾,突然想起三天前广场上的火把,想起陈帮主举刀时眼里的光。
现在那些光还在,但更深处的黑暗,才刚刚掀开一角。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