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玄幻小说 > 牛马的轮回奇遇记 > 第二十三章送你们回家
换源:


       牛小马站在轮回审判厅的镜子前,手指微微颤抖着整理军装领口。这身已经退役多年的制服被他保存得崭新如初,每一个褶皱都熨烫得笔挺,肩章上的星徽擦得锃亮。他深吸一口气,胸腔里涌动着一种久违的庄重感。

【新案件提醒:灵魂轮回仲裁委员会—高涵,男,87岁,退伍老兵-飞机上停止心跳】

这条消息在三天前发到他终端上时,牛小马就决定要以最特别的方式迎接这位老人。他调阅过高涵的生平资料——参加过对越自卫反击战的老兵,战后五十年如一日地送烈士骨灰回乡。这样的灵魂,值得一个军人对另一个军人的最高礼遇。

审判厅的大门缓缓开启。远处,法警搀扶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缓步走来。尽管拄着拐杖,尽管背已微驼,但老人每一步都踏得坚实有力,像是仍在操练场上行进。阳光从走廊的落地窗斜射进来,为他镀上一层金边,那轮廓让牛小马想起博物馆里那些抗战老照片中的剪影。

牛小马不由自主地挺直腰背,右手迅速抬起至太阳穴。这个军礼比他当学生兵时任何一次练习都要标准,都要虔诚。

高涵老人停下脚步。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然后,老人缓缓放下拐杖,颤抖却坚定地回了一个军礼。他布满皱纹的脸上,那双眼睛依然明亮如炬。

老兵高涵,向审判官报到。老人的声音沙哑却有力,像一把历经岁月打磨仍不卷刃的军刀。

记忆长廊的入口如同一个巨大的电影放映机。当高涵的指尖触碰到门框上那颗五角星标记时,整个空间突然扭曲旋转起来。牛小马感到一阵眩晕,再睁眼时,震耳欲聋的炮火声已经淹没了他的听觉。

1984年,中越边境,老山前线,这是一段血火记忆。

潮湿闷热的丛林里,二十几岁的高涵正趴在战壕中,满脸泥浆和汗水。他身边是个满脸稚气的小战士,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正哆哆嗦嗦地往弹匣里压子弹。

小高,怕不?班长石铁柱猫着腰挪过来,递给他半块压缩饼干。这是个三十出头的河南汉子,笑起来眼角堆满皱纹。

高涵刚要回答,一发炮弹突然在不远处炸开。泥土和碎木劈头盖脸砸下来,他的耳朵瞬间被震得嗡嗡作响。

准备战斗!连长的吼声穿透硝烟。

接下来的场景让牛小马胃部痉挛。漫山遍野的敌军如潮水般涌来,机枪喷吐的火舌在夜色中划出致命的光弧。高涵所在的阵地像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被撕成碎片。

班长!右边!高涵声嘶力竭地喊道。

王铁柱转身的瞬间,一发迫击炮弹在他们身旁爆炸。牛小马看见一块弹片直接削去了班长的左眼——眼球连着神经挂在脸颊上,鲜血喷了高涵一脸。

我操他祖宗!王铁柱竟一把将眼球塞回眼眶,用绷带草草缠住,然后猛地扑向高涵。几乎在同一秒,一串机枪子弹穿透了他的胸膛。

高涵的嘶吼声盖过了所有枪炮。牛小马看见这个年轻战士像疯了一样冲出掩体,手中的冲锋枪喷吐着复仇的火焰。他打光了所有子弹,就用刺刀;刺刀折断了,就用拳头;拳头血肉模糊了,就用牙齿

当增援部队终于赶到时,高涵的双腿已经被弹片炸得血肉模糊。但他仍死死抱着王铁柱残缺不全的尸体,怎么也不肯松手。

记忆的画面转到五年后的解放军总医院。高涵扶着轮椅艰难地站起来,膝盖因疼痛而剧烈颤抖。医生说他这辈子可能都站不起来了,但此刻,他正一寸一寸地挪动着那双布满疤痕的腿。

班长,我带你回家。他对着怀里的骨灰盒轻声说。

牛小马跟随高涵的记忆,看到这个倔强的年轻人拄着拐杖,辗转三天两夜来到河南一个小村庄。石铁柱的老母亲已经哭瞎了双眼,当高涵把骨灰盒递到她手中时,老人干涸的眼窝里再次涌出泪水。

柱子啊...终于回来了...老人把脸贴在骨灰盒上,像是拥抱久别的儿子。

高涵跪在院子里那棵老枣树下,哭得像个孩子。牛小马知道,从那一刻起,这个退伍军人开始了他的漫长征程——送所有无家可归的英魂回乡,这是他一生的承诺。

记忆如走马灯般流转。牛小马看见高涵骑着破旧的自行车,车后座绑着用红布包裹的骨灰盒,在乡间土路上颠簸;看见他在档案馆里彻夜翻找发黄的阵亡名单,眼镜滑到鼻尖;看见他跪在某个无名烈士墓前,小心翼翼地将遗骨装入檀木匣子...

最让牛小马心碎的是一个雪夜。六十多岁的高涵背着两个骨灰盒,在东北深山的暴风雪中迷了路。他摔进一条沟渠,右腿骨折,却仍用双臂死死护着怀中的骨灰盒。当搜救队找到他时,老人已经严重冻伤,嘴里还喃喃念着:这两个是娃娃兵...才十五岁...得送他们回家见娘...

您为什么能做到这种程度?牛小马在记忆长廊里轻声问道。

高涵的目光穿过时空,落在某个遥远的点上:1942年,我爹在太行山牺牲前,答应战友要送他们回山东老家。后来这事就成了他的心病。老人摩挲着口袋里一张泛黄的照片,我爹临走前,眼睛一直盯着墙上那张战友合影...

回到审判厅,牛小马发现自己的审判手册上一片空白。这根本不需要审判——高涵的灵魂纯净得像昆仑山上的雪。

我想...该是您归队的时候了。牛小马按下三级天堂的通行按钮。

天堂之门开启的瞬间,整个审判厅被金色的光芒淹没。云雾中,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像是一支正在接受检阅的部队。

第一个走出云雾的是石铁柱。他的左眼完好如初,军装笔挺,胸前挂满勋章。高涵!班长的声音还是那么洪亮,你小子可算来了!你送我们回家,我们也得来接你啊!高涵像年轻时那样“跑过去”死死的抱着班长笑,一直笑。

接着是那些高涵送回家的战友们——有满脸稚气的娃娃兵,有并肩作战的同袍,甚至还有他父亲抗战时期的战友。他们排着整齐的队列,每个人胸前都佩戴着鲜艳的红花。

最后出现的是一位华发苍颜的老军人,他的眉眼与高涵有七分相似。

爹...?高涵的声音颤抖得几乎听不清。

老军人张开双臂:涵子,爹谢谢你。你完成了我们爷俩的承诺。

牛小马退到一旁,看着这支特殊的部队拥抱、敬礼、互捶肩膀。有人拿出军用水壶,里面装着家乡的米酒;有人展示泛黄的家书;石铁柱甚至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把枣子——正是他家院子里那棵枣树结的。

全体都有!一位佩戴少将军衔的老者突然喊道,立正!

刷的一声,几百名军人瞬间站成整齐的方阵。

欢迎高涵同志归队!

雷鸣般的掌声中,高涵挺直了佝偻的脊背,回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他的脸上焕发出青年时代的光彩,仿佛那些岁月留下的皱纹都被抚平了。

牛小马目送这支特殊的队伍向着天堂深处行进。他们唱着《中国人民解放军进行曲》,脚步声渐渐远去,却仿佛永远回荡在天地之间。

审判厅恢复寂静后,牛小马发现桌上多了一样东西——一枚锈迹斑斑的军功章,下面压着一张字条:

送给年轻的审判官同志。军人的承诺,生死不改。——高涵

牛小马将勋章郑重地别在自己胸前。明天,他将以全新的态度面对每一个灵魂。因为今天他明白了,有些誓言,可以穿透生死;有些情怀,能够跨越时空。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