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的青岚书院像只蛰伏的巨兽,林清欢的布鞋碾碎檐角薄霜。
当脚尖勾住藏书阁第七根飞椽时,喉咙突的涌上腥甜——白日里强行催动剑冢碑文的暗伤发作了。
《山河志》第三卷在西阁。
沈砚的声音混着松烟墨香缠住她脚踝。
青铜灯树次第亮起,那人银丝眼镜的寒光正巧切开她左眼的灼痛。
他食指压住她突突跳动的朱砂痣,掌心剑纹烫得她后颈起栗:云家用曼陀罗花粉浸过擂台青砖,你每滴汗都带着毒。
林清欢挣开时扯落他半幅广袖,暗红刺青在烛火下渗出血色——竟是和她掌心消退的剑纹同源。
沈砚突然捏碎腰间玉佩,翡翠碎屑在地上拼出半朵曼陀罗:玉无双的药能暂时封住你血脉躁动,但戌时三刻
梆子声骤响。
等她翻出书院围墙,怀里的《青岚地脉图》不知何时被塞进块冰玉髓。
月光淌过时,图上某处山坳显出血色标记,正与令牌冰裂纹严丝合缝。
卯时的擂台下起了雾。
林清欢摩挲着翡翠阁新换的缠丝剑穗,突然听见铁衣炸雷般的喊声。
那憨厚汉子从观战席窜出时,怀里揣着的油纸包散开几块芙蓉糕:林姑娘!
你爹临终前让我告诉你...
淬毒的孔雀翎擦着她耳畔飞过,铁衣后背绽开的血花染红了半幅擂台。
唐无涯摇着折扇轻笑:这傻子昨夜非要挖云家埋的毒砖。
林清欢的剑穗突然绷断,琉璃珠子滚进血泊。
她张口要喊,喉咙却像被冰棱刺穿——是昨夜强行读取地脉图的代价。
铁衣用带血的手指在地上划拉:剑...冢...七...未写完的字被唐无涯靴底碾成血泥。
裁判敲响铜锣的刹那,林清欢左眼的朱砂痣突然滚落血泪。
体内蛰伏的剑气如困兽撕咬经脉,那些被沈砚用银针封住的穴位开始突突跳动。
她踉跄着去扶铁衣,指尖触到的却是逐渐冰凉的手腕。
暮色漫过西南角飞檐时,有人往她怀里塞了盏走马灯。
琉璃罩上曼陀罗纹路在夕阳下流转,灯芯爆开的火星烫醒了她掌心血契。
林清欢死死攥住灯柄,喉咙里翻涌着铁锈味的呜咽,剑气在五脏六腑拧成尖锐的螺旋。
观星楼的更鼓荡开第八声涟漪,她腕间药布突然迸裂。
血珠悬浮在空中,凝成十三枚剑冢碑文的形状。
(接续上文)
琉璃珠在血泊中划出暗红轨迹,唐无涯的折扇已抵住林清欢咽喉。
她盯着铁衣青白交错的指节,喉间冰棱突然被滚烫剑气熔断——断掉的剑穗化作血色凤凰,衔着满地血珠撞进瞳孔。
住手!
嘶哑的爆喝震碎三丈外的青铜灯柱。
林清欢自己都惊住了,那道从喉骨迸出的剑气竟凝成三尺冰棱,将十二枚孔雀翎钉在擂台立柱。
碎冰碴溅在唐无涯眉心时,他精心养护的墨发齐根断落。
沈砚的松纹锦袍卷着药香掠上擂台。
林清欢跌进他怀里时,瞥见对方锁骨处浮现的剑纹正与自己的朱砂痣共鸣震颤。你每说一个字,血契就多缠你一寸。他掌心覆住她左眼,睫毛扫过她额角冷汗,当年你娘就是...
话头被铁衣的呛咳打断。
垂死之人突然暴起,沾血的指甲在沈砚衣襟划出歪斜血字:七杀位、子时、青蚨钱。
林清欢摸到铁衣袖中硬物——半枚刻着曼陀罗的铜钥,边缘还沾着芙蓉糕碎屑。
剑冢...咳...铁衣喉头滚动着血沫,瞳孔开始涣散,你爹埋的桂花酿...粗糙的手指突然抓住林清欢腕间药布,扯落的纱布在空中燃成灰烬,露出底下狰狞的剑纹。
暮色突然暗了三分。
沈砚广袖翻卷,将林清欢裹进带着墨香的阴影里。
她听见头顶传来玉器碎裂声,十八盏青铜灯同时爆出青焰。
观战席传来骚动,有人惊呼着血契显形,更多人在喊剑冢要开了。
别看。沈砚的银丝眼镜蒙着血雾,镜片裂纹恰好挡住林清欢的视线。
但她还是从倒影里瞥见了骇人景象——自己左眼淌出的血泪正化作细密篆文,在空中拼出半幅星图。
铁衣的手突然垂落,砸起一小片血花。
林清欢感觉掌心铜钥变得滚烫,七道血线顺着指纹爬上小臂。
她张嘴要喊,却发现喉咙再次被冰封,这次连呜咽都发不出。
青蚨认主。沈砚的指尖在她腕间穴位连点七下,星图骤然收缩成朱砂痣,今夜子时,七杀位在...话音被突如其来的阴风截断,满场青焰齐刷刷转向西南。
林清欢攥紧铜钥。
掌心血线突然刺破皮肤,在擂台青砖上勾出曼陀罗轮廓。
她看见铁衣未写完的七字正在血泊中扭曲变形,最终化作半枚与铜钥严丝合缝的锁眼图案。
观星楼传来第九声更鼓时,西南角飞檐突然崩落。
碎瓦片擦过林清欢耳际,她分明听见瓦砾中有紫檀香气——和昨夜走马灯里飘出的一模一样。
夜风卷着带血的芙蓉糕纸掠过擂台,唐无涯的断发突然无风自燃。
林清欢后知后觉地摸向发间,那里不知何时多了片曼陀罗花瓣,露水正沿着叶脉渗进头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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