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玄幻小说 > 还愿棠仙 > 第五章 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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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粗壮的树枝上,半截白皙的小腿穿着朱红色绣花鞋稳稳地悬着,来回晃动。那人儿端坐于树枝之上,恰似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清丽而脱俗。

女子面庞白皙胜雪,恰似一块无瑕美玉,散发着一种超凡脱俗的纯净气息。最为引人注目的,当属她那对碧玉色的眼眸,宛如两颗晶莹剔透的绿宝石,澄澈而明亮。眼眸之中,流露出一丝灵动与好奇,仿若能够洞悉人心,却又透露出一种不谙世事的纯真无邪。

眉间的湘妃色棠花印,与树上的景致相得益彰,更显娇艳动人。她的秀发如瀑布般垂至脚踝,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飘动。一身锈红色的长袍,衬得她的肌肤愈发苍白,毫无血色。衣裳的颜色已然褪去往昔的明艳,变得暗沉而斑驳,仿佛历经了岁月的沧桑,半边衣袖已然残缺,一侧手臂完全裸露在外,苍白得如同纸张却稳稳地支撑着树枝。

古树前摆放着约有两丈宽的青铜鼎许愿池,池前躺着一名身着华贵服饰的女子,那女子静若处子,宛如沉睡一般。她的身旁,蹲着一位年逾古稀的老者,发如银丝,面容清瘦,肌肤略显苍白,身材佝偻得格外厉害,背上似乎背负着什么沉甸甸的东西。他的眼睛深邃而明亮,如今带着心疼之色,此刻正紧紧握着女子的手,仔细地涂抹着什么。听到树上女子哼唱的歌声,老者的眉头越皱越紧,终于,他忍无可忍,颤抖着发白的胡子,怒斥道:

“棠郁,你岂能这般事不关己?”

树上的棠郁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怒喝吓得险些跌落,赶忙停下哼唱,她撅起嘴,嘟囔道:“可我着实也帮不上什么忙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抬了抬,粗壮的藤蔓缓缓从上方延伸至地面,她沿着藤蔓走下来,边走边喋喋不休地说道:“你不知道,在府上必须规规矩矩地装着,可把我憋坏了。”她缓缓走近,探头问道:

“是否修补妥当?”棠郁正欲下蹲查看,忽地心生警觉,她面色一沉,碧玉色的眼眸眯起突然笑道:“有人上山了。”

手臂轻挥,周遭灯火瞬间熄灭。

四周如陷入沉睡般复归一片沉寂。

门被轻轻推开,外头的夜风卷起地上的尘土,门外月色将来人身影拉长。

来人身着深色紧身便衣,衣料轻薄却坚韧,与女子纤瘦而矫健的身形相得益彰,将其飒爽英姿展露无遗。她腰间悬着一柄短剑,剑柄上缠绕的灰色布条,此刻已被鲜血浸透。

她踏入神庙的瞬间,青铜鼎旁的灯忽地亮起两盏,绿油油的光芒在残破庙宇中更显阴森,恰似两只绿色的鬼魅之眼在凝视着她。

她静立于幽暗角落,周身散发着冷峻气息,面容冷冽,眉眼间透着威严,那双狭长凤眼满是疲惫与警觉,布满新伤的手紧握着腰间佩剑,一边警惕地向前挪动,许久,她才长舒一口气,缓缓跪在蒲团之上,双手合十置于眉间。

她一头乌黑长发随意地束于脑后,几缕碎发垂落额前,随着她跪拜的动作微微晃动,再度抬头时,棠郁似乎瞥见她眼中闪过的泪光。

唯有心怀强大执念的愿望方可寻到神庙,棠郁凝视着平素冷漠的倪纱,聆听着她的心声,许久才回过神来。

神庙灯盏逐片瞬间亮起,宛如沉睡于黑暗中的巨兽骤然苏醒,睁开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凝视着她,神庙大门瞬间合拢,倪纱只觉地面微微颤动,地面下仿佛有巨大的根须在蠕动,接着她竟然看到自己口中飘出一个拇指盖大小的白色光圈,那束光缓缓飘至面前的青铜鼎中,随后消失无踪。

“允。”

周围传来难以分辨男女老少的声音,声音缥缈悠远,雌雄莫辨,在她耳畔萦绕。

声音消失后,那白光显现在青铜鼎上,倪纱起身环视四周,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行了个江湖之礼,而后转身离去。

望着倪纱的背影,棠郁轻叹了口气。

“不可离开塑型果超过三日,否则若无气息支撑便会腐坏。”

此果如此娇贵,棠郁心中不禁暗自思忖,既是仙果,却如此脆弱易损。

“赵青霄现今状况危急,三日是否能够拖延?”

白烁开始翻阅此刻正闪耀着光芒的册子,册子吞噬了白光球,此刻缓缓显现出文字来。

棠郁凑近观看,却不识得几个字,见白烁面色凝重,她忍不住问道:“如何了?”

“赵青霄所中之毒乃妖所为,然前期一直被某种方式压制,现今妖毒已在体内肆虐,他恐命不久矣。”

“书上可有记载解毒之法?”

“炎心花。”

其实结合今日赵青霄的状况,棠郁也大致明了那并非寻常之毒,白烁转头见她沉默许久,那双碧玉般的眼眸明灭不定,最终她的头缓缓垂下,凝视着地面上仿佛沉睡的人形塑型果。

棠郁笑了,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两个迷人的小酒窝,自我激励道:“不过是去一趟冥界罢了,这么多年来本姑奶奶也去过不少地方,你说是吧,白烁?”她用肩膀自以为轻碰了碰一旁的白烁,此时白烁的这副身躯又怎能经得起她这般撞击,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白烁稳住身形,见棠郁已然背着塑型果踏出庙门,他心中了然,多年来,棠郁始终认为青石村众人的死皆因她而起。她成仙之后,此处村民惨遭大规模屠戮,满地鲜血,染红了一方土地,大雨倾盆,持续三日三夜,那护佑他们世代的神祇却已销声匿迹。

被妖物吞噬精气的魂魄残缺不全,无法在冥界转世投胎,只能沦为游魂,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次日清晨,天色阴沉,不见阳光,灰蒙蒙的天空仿佛低垂至地。春桃在院子草丛中发现了棠郁,她四处寻觅无果,正欲告知张嬷嬷,却瞥见院墙下方的草坪中有一团鲜艳夺目的人形。她趋近一看,果真是淮王妃,她身着昨日令她颇为中意的水红色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面朝草地,笔直端正地趴着,模样甚是怪异。

“王……王妃娘娘!”

春桃赶忙上前将人扶起,那张白皙的面庞沾满了泥巴和不知名的枯草,双眸紧闭,犹如沉睡般安详。

春桃的呼喊声引来了几个正在给院子里花卉覆盖桐油纸的小丫鬟,春桃挥手让她们离开。

春桃将人扶起,轻触那冰冷的手,春桃感觉自己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正欲伸手去探鼻息,那脏兮兮的面庞突然睁开了两只明亮的眼睛,眼珠子一转,直愣愣的停在春桃身上。

如此场景甚是恐怖,春桃惊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棠郁坐在草地上笑着拉住她的手腕道:“吓到你了吧,哈哈!我只是逗你玩的。”

春桃神情复杂地看着面前捧腹大笑的棠郁,只是叹息一声,而后从衣袖里拉出洁白的里衣为她擦拭着满脸的泥污。

“哎呀……等会儿进屋洗一洗就好了……唔……”

“等会儿在路上被张嬷嬷或其他丫头看到了,肯定会有闲话传出的。”

“……”

棠郁沉默不语,春桃擦拭得非常仔细,动作轻柔,棠郁顺从地任由她擦拭着,不再说话。春桃整理了她的发丝,拿掉了她头上的枯叶,这才带她回去洗漱。

“她们在做什么?”

“那些花很娇贵,今日可能会下雨,桐油纸可以防雨水。”

窗外开始飘起雨,雨势逐渐变大。

“春桃,”棠郁看着铜镜中两人模糊的身影,春桃在她身后认真地为她编着发,手指灵活迅速,棠郁看着她低垂的脸,忍不住问道:“你为何不再叫我王妃娘娘了?”

春桃恰好将辫子编好,顺着发髻盘了上去,听到棠郁的话,她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

棠郁看不清春桃此刻的眼神,但从一开始她就感觉春桃已经察觉到她的异常了。

“你早就发现了,是吗?”棠郁低头无奈地笑了,她实在无法继续伪装成另一个人。

许久,身后传来春桃的声音,语气好似淡淡的,却努力压制着所有的情绪:“奴婢同小姐相处十余年载,小姐嗜酸,惧猫,尤厌炎炎夏日,她好素色衣裳,恶甜腻点心,唯有凝视奴婢之时,眼神是瞒不过最懂她之人的。”

春桃的声音伴随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一个字一个字打在她心口上,棠郁苦笑着起身,舒展了一下身躯,转身见春桃脸上已满是泪痕,她说的话让她往日的坚强在此刻土崩瓦解,她的眼眸中也下起了雨。

棠郁凝视着眼前那湿漉漉的面庞,春桃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刚欲抬手擦拭,却见棠郁挽起衣袖,露出内里洁白的里衣,动作略显生硬,却无比认真地为她擦拭着脸颊,棠郁的手很冷,力道时而过重时而过轻,有时擦得她生疼,但春桃并未躲闪,任凭棠郁全神贯注地擦拭着,棠郁仿若一个孩子般努力学习着人类的一切。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并伴隐隐约约伴着闷雷,春桃眼中的雨停了,她仿佛看到了一个崭新的春天。

棠郁对她并无恶意,相处了几日她也逐渐知晓,然而她亲眼目睹了宋玉汝的死亡,失魂落魄地回去后,竟见到一个与宋玉汝一模一样的全新之人,这对她的冲击实在太大了。

暨阳当今圣上同国师建设起捉妖一派,研制兵器,如今的暨阳被保护的很好,她并未真正这样接触过妖,棠郁是妖吗?她也不知道,也有可能是仙子呢?

妖怪最是凶残,棠郁这般天真烂漫同孩童一般,大抵不是妖怪的,春桃这般想。

“味道如何?”

春桃颔首,腮帮微微鼓起。

“那前些日子给你,你为何不吃,莫非是怕我下毒?”

春桃先是摇头,继而又点了点头,而后又是摇了摇头,棠郁笑了,眼眸闪烁着光芒,春桃并未言语,宋玉汝性格阴郁,甚少在她面前如此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