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檐角垂下的青铜铃铛突然齐声碎裂,王长老攥着滴落蟾卵粘液的手掌退后半步。
翡翠眼珠滚到供桌边缘时,他看见陶瓮里浮起的罗忠倒影正对着自己冷笑,崖柏枝干摩擦青砖的沙沙声里裹着蒙童们清亮的诵书声。
小玉,把《诗经》里《柏舟》篇誊抄七遍。罗忠将妹妹按在村口老槐树的虬根上,指尖划过树皮渗出的暗红汁液,每抄完一遍,就把竹简浸到东边第三口井水里。
月光淌过莫婉清捧来的松烟墨,罗忠蘸墨在井台刻下《急就篇》末章时,发现墨迹沿着砖缝渗向祠堂方向。
十七颗带齿的蟾卵从地底弹出,被他用断戒尺串成风铃挂在私塾檐下。
当夜半山风卷着墨香拂过风铃,崖柏枝桠上的血手印竟褪成淡青色。
忠哥儿,北山坳的野槐开花了。牧牛归来的铁柱满脸惊恐,花芯里嵌着祠堂供桌上的烛泪。
罗忠摩挲着昨夜莫婉清偷偷塞来的绣帕——帕角《蒹葭》的诗句被她的泪痕晕开,这让他想起私塾梁柱上新结的蛛网。
那些银丝排列的轨迹,分明是《河图》记载的困龙阵变式。
晨雾未散时,罗小玉抱着的浸水竹简突然烫手。
罗忠看着《柏舟》字迹在井水滋养下化作游鱼,顺着村中暗渠游向王长老宅邸的方向。
当第七尾墨鱼撞碎后院墙根的陶罐,他听见地底传来邻村猎户特制的青铜箭簇碰撞声。
他们要引黑风寨的马队进村。罗忠将誊满《孙子兵法》的桑皮纸拍在打谷场石碾上,纸面腾起的文气凝成沙盘,今夜子时,后山困龙阵会吞掉最后一缕月光。
莫婉清把母亲陪嫁的翡翠耳坠熔进墨锭,看着罗忠以断戒尺为笔,在村民们额间点出《秦风·无衣》的篆文。
当铁柱带着猎户们把浸过雄黄酒的桃木桩钉进崖柏根系时,私塾檐下的蟾卵风铃突然齐声高唱《楚辞·招魂》。
亥时三刻,黑风寨首领独眼张的弯刀劈开村碑刹那,七十二盏孔明灯从晒谷场升起。
罗忠站在灯阵中央挥毫泼墨,墨汁落地成蒺藜,缠住马蹄的藤蔓上开满《硕鼠》篇的讽刺诗。
莫婉清带着妇孺们敲击量米的斗斛,节拍震得敌人箭囊里的青铜符咒嗡嗡作响。
黄口小儿也敢......独眼张扯出镶着《村志》残页的符旗,旗面却突然被文气凝成的锦鲤咬住。
罗忠足尖点过墨迹未干的《吊古战场文》,断戒尺劈开符旗时,藏在旗杆里的瞑泉蟾蜍全部僵成石雕。
当铁柱用钉过桃木桩的草叉挑飞最后一名马匪,晒谷场边缘的槐树林忽然飘起带血丝的槐花。
罗忠甩出浸透莫婉清泪痕的绣帕,帕上《蒹葭》诗句裹住想要逃窜的翡翠眼珠。
文气炸开的瞬间,村民们看见王长老宅邸上空的文曲星光突然黯淡如墨。
忠哥儿!
祠堂的青铜鼎裂了!罗小玉举着冒青烟的竹简狂奔而来,简上《柏舟》字迹正在渗血。
莫婉清下意识去扯罗忠的衣袖,却抓到他腰间不知何时出现的半块裂璺玉佩——那纹路与王长老昨日摔碎的玉佩严丝合缝。
子时的更鼓在文气激荡中变了调,罗忠按住狂跳的太阳穴。
他看见自己映在井水里的倒影额间浮现族徽,而真正的族徽此刻正在祠堂供桌上扭曲成兽首。
风里飘来崖柏汁液的苦涩味,混着黑风寨马匹倒地时溅起的尘烟,在村口聚成《易传》记载的否卦之象。
该去给长老们送份谢礼了。罗忠将绣帕系在还在颤抖的腕间,莫婉清指尖残留的余温让他想起开蒙那日,她偷偷放在他书箱里的蜜渍槐花。
晒谷场边缘的阴影里,半片翡翠眼珠正在渗出血泪,映出祠堂飞檐上悬挂的青铜铃铛——本该全部碎裂的铃铛,此刻竟完好无损地映着残月。
王长老的皂靴碾过满地槐花时,鞋底竟渗出《尚书》里记载的赭石色诅咒。
七名权贵跌跌撞撞跟在后面,腰间玉佩与怀中《村志》残页碰撞出青铜箭簇的铮鸣。
罗忠站在祠堂飞檐投下的阴影分界线上,手中断戒尺蘸着莫婉清新磨的松烟墨,在青石板上写就《离骚》的虽九死其犹未悔。
诸位忘了祠堂东南角的《周礼》碑么?罗忠的嗓音裹着文气穿透晨雾。
狂奔的权贵们突然踉跄,他们锦袍下摆渗出的墨汁正沿着《九章算术》的勾股纹路蔓延。
王长老怀中的翡翠眼珠突然爆开,溅出的粘液在石板路上拼出三年前私塾学童失踪案的证词。
村民们举着火把从四面八方涌来,火光映着罗小玉怀里竹简上渗血的《柏舟》字迹。
铁柱用钉过桃木桩的草叉挑起染血的《村志》残页,那上面赫然记载着王长老用瞑泉蟾蜍偷换文曲星力的秘术。
莫婉清将浸透泪痕的绣帕抛向空中,《蒹葭》诗句裹着月光铺成囚笼,困住了权贵们腰间簌簌作响的青铜符咒。
去年旱灾时消失的赈灾粮!瘸腿的张木匠突然指着某页《村志》嘶吼,手中刨刀震落满地木屑。
人群里接连爆出抽气声——竹简上的血字正在重组,显露出王长老与黑风寨交易的信件拓本,墨迹里还嵌着邻村特产的黍米壳。
罗忠抚过腰间半块裂璺玉佩,裂纹突然与祠堂供桌上破碎的族徽产生共鸣。
他想起昨夜井中倒影额间的印记,抬手时文气凝成的判官笔已点在王长老眉心:三更天用《乐经》残谱喂养瞑泉蟾蜍,五更时以《楚辞》怨气滋养翡翠邪瞳——好个文道仁者境的修炼法门!
村民们举着的农具在月光下连成森冷兵阵,几个妇人突然哭喊着扑向权贵。
莫婉清急忙搀住几欲晕厥的罗小玉,发现小姑娘怀中的竹简正将血色字迹转移至王长老的锦袍。
罗忠突然按住狂跳的太阳穴,他看见七十二盏孔明灯的残灰正在空中拼出《孟子》的恻隐之心。
只要立下血誓不再阻挠文道......罗忠挥袖扫开权贵们脚下的诅咒纹路,断戒尺挑破指尖滴落的血珠竟化作《论语》金字。
王长老的银须突然燃起文火,烧焦的须发里飘出《春秋》记载的彗星袭月异象,被迫跪地的膝盖压碎了藏在靴底的《河图》仿品。
当七名权贵额间的《秦风·无衣》篆文开始灼烧,罗小玉突然将浸过井水的竹简按在他们后背。
墨鱼纹样从简牍跃入肌肤,村民们的火把同时映出这些纹路与祠堂族谱的对应关系——这些权贵的先祖之名,竟都写在三百年前那场文祸的罪己诏上。
明日辰时在晒谷场立誓碑。罗忠抹去唇边渗出的文气反噬之血,指尖残留的《吊古战场文》墨香让王长老怀中的瞑泉蟾蜍石雕尽数龟裂。
莫婉清注意到他系在腕间的绣帕正在吸收月华,《蒹葭》诗句隐隐浮现出《周易》的泰卦纹路。
次日朝阳初升时,七块刻满《孝经》的血誓碑已立在晒谷场四周。
铁柱带着猎户们将浸透雄黄酒的桃木剑插在碑顶,剑穗上系着的《千字文》残页在晨风中沙沙作响。
当罗忠用断戒尺敲响第一声誓钟,村民们惊觉自己怀中的《诗经》抄本正在发烫,扉页浮现出与血誓碑对应的金色铭文。
今日在此立下文道盟约。罗忠站在晒谷场中央的祭坛上,莫婉清捧来的松烟墨正在砚台中凝成《大学》开篇的篆字。
他挥毫写就的盟书悬浮半空,文气激荡间竟引动祠堂青铜鼎的共鸣,鼎身裂纹里渗出带着《礼记》檀香的金色液体。
七十八名青壮最先踏入盟约阵眼,他们额间的《孙子兵法》篆文与晒谷场石碾上的沙盘产生感应。
当罗小玉将誊抄的《黄帝内经》分发给老弱妇孺,村东第三口井突然涌出带着墨香的泉水,井壁苔藓上浮现出《神农本草经》的药方图谱。
正午时分,文曲星突然在白昼显现。
罗忠立于众人推举的盟主之位,看见村民们的文气在头顶聚成《洛书》图谱。
莫婉清将熔过翡翠耳坠的墨锭分发给众人时,她发间的槐木簪突然生根,绽放的花苞里藏着微缩的《山海经》异兽图。
当夜子时,罗忠在祠堂重铸族徽。
他腰间玉佩的裂纹吸收青铜鼎渗出的金液后,表面浮现出《连山易》的卦象。
正要落印时,忽觉文气流转有异——新刻的族徽兽首瞳孔中,竟映出北方天际线外若隐若现的狼烟,那烟尘形状酷似《武经总要》记载的烽火传讯符。
祠堂飞檐上完好无损的青铜铃铛突然无风自动,铃声裹着三年前失踪学童背诵《急就篇》的童音。
罗忠按住狂跳的太阳穴,看见自己映在盟书金液中的倒影,额间族徽正与北方狼烟产生某种诡异的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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