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色剑纹在程逸手背上突突跳动,他忽然将听泉剑向下偏移半寸。
剑尖抵着的同心锁发出瓷器碎裂声,韩立灰白交杂的鬓角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成鸦青色。
三十年前青梧山论剑,我师尊临终前说过——程逸的剑刃随着话语轻颤,剑身上朱红符文忽明忽暗,真正的剑道传承不在碑林密室,而在持剑者心口三寸。
韩立瞳孔猛地收缩。
他右手食指的断疤突然渗出黑血,那是当年被同心锁反噬留下的暗伤。
剑冢第七层呼啸的剑气陡然凝滞,穹顶垂落的青铜锁链无风自动,在墙壁上投下蛛网般的暗影。
你师父......韩立喉结滚动时带起锁链轻响,天灵盖处缠绕的琥珀剑纹突然崩断两截,是玄真子什么人?
程逸的剑锋顺势挑起半枚同心锁残片。
当残片与月蛟鳞片相撞的刹那,祁瑶留下的堕天剑意突然化作冰蓝蝶影,在他与韩立之间织就光幕。
无数剑诀残章在蝶翼上流转,竟与穹顶的十七道琥珀剑纹一一对应。
三年前我在寒潭练剑,见过玄真子前辈的剑冢令。程逸左臂伤口突然迸发青光,悬浮的青铜朱雀碎片开始重组,他说当世能解开同心锁的,必是持守剑心之人。
韩立突然发出夜枭般的笑声。
他布满老茧的右手凌空抓握,原本褪色的金纹突然从心口倒流回指尖。
程逸脚下的青砖轰然开裂,七十二柄断剑破土而出,在两人身侧结成北斗星图。
那就让老夫看看!韩立袖中甩出三枚龟甲,落地时化作三足青铜鼎,你所谓的守剑心,经不经得起天机阵的淬炼!
鼎中腾起的青烟裹挟着剑冢千年的煞气,程逸眼前突然浮现出尸山血海的幻象。
他本能地横剑格挡,却发现听泉剑重若千钧——剑身上跳动的朱红符文正在被青铜鼎吸入,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甲骨文。
每道煞气都是历代剑修执念所化。韩立的声音忽远忽近,他枯瘦的手指在鼎身敲出编钟般的清响,撑过三更天,这剑冢传承便归你。
第一道煞气袭来时,程逸感觉有烧红的铁签捅进太阳穴。
他踉跄着以剑拄地,耳畔响起幼时在武馆木桩前挥剑的破空声。
掌心被青铜鼎灼伤的旧疤突然发烫,竟与幻境中木剑的纹路重合。
剑锋偏三寸!十二岁那年师尊的呵斥穿越时空砸在脊梁上。
程逸本能地调整握剑姿势,听泉剑突然发出清越龙吟,将缠绕脚踝的煞气斩成碎星。
第二道煞气化作万千剑雨。
程逸在青铜鼎震颤的间隙窥见破绽,旋身时踢起三块青砖。
砖石与断剑相撞的脆响让他想起祁瑶教过的听风辨位诀,闭目挥出的剑气竟在鼎身刻下北斗第七星的轨迹。
韩立敲击青铜鼎的节奏乱了一拍。
他看见少年破碎的衣袂间露出后背旧伤——那是被七杀剑气所伤的月牙形疤痕,此刻正随着阵法运转渗出金红血珠。
当子时的更漏声穿透地宫时,程逸已经半跪在血泊里。
他的右手虎口崩裂见骨,听泉剑却始终不曾脱手。
青铜鼎突然迸发刺目强光,鼎身上的甲骨文如同活过来般爬满他裸露的皮肤。
还剩......程逸咳出的血沫在半空凝结成剑形,最后一更?
韩立布满皱纹的眼角抽搐两下。
他忽然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摇摇欲坠的青铜鼎上。
鼎中升起的煞气不再狂暴,反而化作万千萤火,其中竟夹杂着程逸这半月在剑冢练剑的残影。
这才是真正的问心阵。老者嘶哑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扛过去,你就能看到...
程逸的瞳孔突然扩散。
他看到幻境中的自己站在剑冢之巅,脚下是祁瑶被冰封的身影。
这个画面比任何煞气都更具杀伤力,握剑的手第一次出现迟疑。
假的!月蛟鳞片突然烫穿衣襟,程逸反手将鳞片按在心口。
祁瑶留下的堕天剑意刺破幻境,他趁机将听泉剑插入北斗星图的瑶光位。
积蓄的剑气轰然炸开,青铜鼎应声裂成两半。
当烟尘散尽时,程逸浑身浴血地站着。
他破损的衣袍无风自动,裸露的皮肤上浮现出与韩立相似的金纹,只是这些纹路最终在心口汇聚成剑形印记。
韩立怔怔望着自己彻底褪色的金纹,它们正化作流萤没入程逸体内。
老者忽然仰天大笑,笑着笑着便有血泪划过沟壑纵横的脸:玄真子这老东西......居然真等到了......
程逸正要开口,突然感觉剑冢地底传来诡异的脉动。
他后背的月牙疤痕灼痛难忍,新获得的金纹在皮肤下游走如活物。
韩立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最后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前,将半枚同心锁残片弹入他掌心。
小心剑冢第九层的......老者的余音被突然复苏的煞气吞没。
听泉剑突然自主出鞘,剑尖指向东北角的石壁。
程逸抹去嘴角血迹,发现新生的金纹正在吸收地宫残留的煞气。
当他握紧剑柄时,石壁缝隙中渗出的青铜溶液突然凝成箭头形状。
青铜溶液凝成的箭头突然爆开,万千光点汇入程逸心口的剑形金纹。
他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竹节生长的脆响,听泉剑嗡鸣着悬空翻转,剑身映出的倒影里竟有古篆流转。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问心阵。程逸屈指弹在剑脊上,第七层穹顶垂落的锁链应声炸成金粉。
那些飘落的粉末触地即燃,在青砖上烧出北斗七星的焦痕。
韩立消散处的青烟突然聚成人形,老者虚影的指尖正滴落琥珀色光斑:玄真子当年把剑冢令埋进寒潭时,说过你会踩着子时的煞气进来。
程逸将半枚同心锁残片按在月蛟鳞片上,冰蓝蝶影裹着堕天剑意钻进他虎口的伤口。
当剧痛化作暖流涌向丹田时,他看见自己后背渗出的金红血珠正在空中结成剑阵。
前辈的煞气淬炼,替我打通了心脉最后的滞涩。程逸并指抹过听泉剑,朱红符文突然蜕变成流动的鎏金。
剑冢深处传来锁链断裂的轰鸣,十七道琥珀剑纹从四面八方涌来,在他脚下聚成八卦阵图。
韩立的虚影开始闪烁,声音却愈发清晰:记住,剑冢第九层埋着......
话未说完,程逸突然旋身劈出一道弧形剑气。
金光所过之处,石壁缝隙里渗出的青铜溶液竟被生生逼退三丈。
新生的金纹顺着剑锋游走,所到之处青砖翻涌如浪,露出下方埋着的三百六十柄古剑残骸。
破!
随着这声清喝,残剑纷纷立起组成剑轮。
程逸踏着剑轮腾空时,心口金纹突然迸射光柱,将剑冢穹顶捅出个丈许宽的窟窿。
月光混着煞气倾泻而下,在他周身凝成虚实相间的剑气铠甲。
韩立的虚影在强光中彻底消散前,突然抬手掷出个酒葫芦。
程逸凌空接住的瞬间,葫芦里飞出的酒液自动凝成小剑,在他掌心刻下守拙二字。
当剑气铠甲化作光点没入皮肤时,程逸听见祁瑶的传音从窟窿外飘来:呆子,你再不出来,守山长老就要把剑冢拆了找徒弟!
他踏着尚未散尽的剑轮跃出地宫,发现朝阳正将第七层外裸露的断崖染成金红。
祁瑶抱剑倚在生锈的青铜门上,发梢还沾着夜露,脚边躺着七八个昏迷的灰衣人。
韩老头的龟甲阵困了我三天。她甩过来个油纸包,里面的桂花糕还带着体温,这些杂鱼想趁你接受传承时偷袭,被我冻了经脉。
程逸咬住桂花糕时,发现自己的牙印竟在糕点上刻出微型剑阵。
他望着掌心尚未消散的守拙二字苦笑:回山后怕是要被师尊关禁闭。
关不住你。祁瑶突然用剑鞘戳他后背的月牙疤痕,金红血珠渗出瞬间凝成冰晶,心剑已成,万里山河不过咫尺。
两人踩着晨露下山时,程逸忽然驻足回望。
剑冢坍塌的烟尘中升起道琥珀色光柱,隐约可见韩立虚影举杯遥敬的模样。
他解下酒葫芦倾洒半壶,剩下的酒液在壶口凝成小剑形状。
山门前的石阶泛着不正常的潮气,本该轮值的守山弟子不见踪影。
程逸的听泉剑突然自主出鞘三寸,剑身映出大殿飞檐上陌生的黑纹令旗。
祁瑶的堕天剑意悄无声息地漫过青石板,冻住了三只正在化形的传讯纸鹤。
师尊最恨旁人动他的惊鸿屏风。程逸盯着殿前翻倒的青铜鹤灯,灯油在地面汇成的图案赫然是反写的弑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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