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小姐。”慕寒站定于许龄身前,离她仅一步之远。
他迅速整理好衣衫,飞快瞄了眼二人,见小丫鬟怀里抱着荷花,心头松了口气,笑道:“八小姐,真巧,居然在这儿遇见你。”
书远刚追上来,实在不忍直视自家公子傻里傻气的模样,低下头盯着脚尖假装听不见看不见。
“嘻嘻”冬杞忍不住笑出声。
转而见自家小姐面色凝重,她立马抿嘴收起笑容乖乖站好。
“真巧。”许龄扯出一丝笑容,礼貌回应,“想不到居然会在这儿遇见慕公子。”
她穿着天青色的衣裳,站在河岸边,身后是潺潺的光,头顶是绚丽的烟火。
欢喜自心中涌出,慕寒痴痴笑起。
“江州城今夜热闹非凡,我方才一路走来,见着不少好吃好玩的,可惜无人作伴生不出兴致来,心中还颇为可惜,不曾想竟在此遇见八小姐您,不知您是否有时间赏脸同游?”
许龄有些疑惑,不知他此举何意,想起菡萏宴之事,从心底里想要离他远些,张嘴欲拒。
“八小姐。”慕寒见势不对,立即出声,将她的话堵在嘴中后缓缓道:“我知道一处好地方,人少安静,可一览江州夜景。”
见他如此着急,冬杞心里偷乐,但见小姐神情不对,怕她拒绝偷偷拉了拉她的衣袖。
现在回府时辰还尚早,冬杞这丫头眼巴巴瞧着,她这一时真找不出好的理由拒绝。
“那有劳了,慕公子。”
见她答应,慕寒心中松了口气,呵呵笑起,一边引路,一边说着:“那儿离此处也不远,只需片刻就能到……”
许龄不明白他为何对自己如此热情,抬头看向他,希望能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些什么。
入目的是他的半张侧脸,薄薄的唇、高挺的鼻梁、浓眉斜斜飞入鬓角。
她被他的容貌晃花了眼,心中想:他生得可真好,剑眉星目一词用来形容他再为贴切不过,怪不得家中姐妹时常谈及他与徐公子。
“八小姐、八小姐。”慕寒轻声唤道。
思绪被打断,许龄回过神。
见她竟瞧着自己入了迷,慕寒瞬间红了脸。
“嘻嘻。”身后,冬杞捂嘴偷笑,促狭地提醒道:“小姐到了。”
“抱歉,失礼了。”许龄不好意思地收回目光。
“没有、没有。”慕寒慌忙摆手,怕许龄尴尬岔开话题道:“八小姐,你瞧。”
许龄顺着他所指看去。
书远怕冬杞误事,见机拉着她躲开,远远地望月楼守卫好奇地关注着二人。
此刻,江州城尽收眼底。
“砰!”烟火在眼前绽开。
不知何时天穹之上云雾散去,繁星点点露出,地上万家灯火点亮,天与地融合又分明。
许龄不自觉弯了唇角。
楼畔旗帜被风吹得“呼呼”作响,烟火“砰砰”声在耳畔响个不停。
慕寒本不停地介绍着楼台下风光,瞥见身旁人的欢喜,他收了声,与她共享此刻的美好。
情也好,景也好,此刻同攀至顶峰。
辰时末,最后一个烟花在天空绽灭后,慕寒与许龄下了望月楼。
街道上来往行人减少了许多,热闹不复方才。
慕寒不舍与许龄分别,又找理由邀她共游泽芝湖。
待放下的莲灯随着河水飘远,慕寒欢喜地收回目光。
“八小姐,你放出的莲灯顺利吗?”
他本想问许龄放莲灯时许了什么愿,但如此太过冒昧,于是出口的话改了。
二人沿着泽芝湖池畔悠然地往外走。
泽芝湖畔灯笼高高挂着,昏黄的光撒在地面,月亮皎洁地光洒在满池荷花上,夜风缓来,满池荷花摇曳,荷香四溢。
“挺顺利的。”
许龄一边漫不经心地应付着慕寒的话,一边欣赏着泽芝湖的荷花。
与菡萏宴时将开未开的荷花青涩的美不同,此时的荷花美得夺目张扬。
泽芝湖似乎很大,站在池畔一眼瞧不见边际,她被吸引不经意往泽芝湖中心去,欲一窥泽芝湖之大。
慕寒发现她又看入了迷,噤声跟上了她。
往前数十步,湖中心坐落了一座小亭子,亭中昏黄光下有一对男女。
男子依栏而端坐,面带微笑地专注地瞧着在亭中翩翩起舞的女子。
离得还有些远,许龄一时没认出亭中人,下意识停了脚步。
慕寒在许龄身旁站定,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这不是……”
在他开口之际,许龄迅速转身捂住了他的嘴。
她眼中的失落漫出,慕寒瞧得分明,吃惊之后与好友相逢的欢喜散去,酸涩在心头漫开,任由着她拉着自己慌张地逃走。
“徐公子,我的舞可还行?”
她们身后,许荷娇羞地瞧着徐绍璟,满怀期待地等着他答复。
冬杞远远瞧见自家小姐拉着慕公子的手从泽芝湖跑了出来,心中一瞬想到着二人日后共结连理的模样,光是想着就高兴不已,按耐不住激动蹦跶着迎了上去。
“小姐!”
许龄一惊,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忙松开了慕寒的手。
冬杞觉得二人氛围有些奇怪,但又不明白是因为什么,觉得反正也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心里傻乐着。
“小姐,我刚刚吃了个可好吃的糖葫芦……”冬杞拉着许龄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少爷。”书远靠近后关切地瞧着慕寒。
得到慕寒眼神回应后,附在他身侧一阵耳语。
慕寒视线不离许龄,在她回头投来歉疚地眼神时,二人视线对上。
“八小姐,我送你回府吧。”慕寒走到许龄身前,开口道。
哇!
此话一出,冬杞激动地想要蹦起来,碍于规矩生生忍住,眼巴巴地瞧着自家小姐,心中呐喊着:快答应!快答应!
“好,那麻烦慕公子你了。”
二人相视一笑,并肩而行。
冬杞后面瞧着同行两人,脑子里不住幻想着,一边想着一边嘿嘿笑着。
书远看了看相行无话的二人,再看了看旁边傻笑的小丫头,忍不住叹气。
不多时一行人便行至许府角门。
许龄停在门前,开口道:“慕公子……”
“龄儿小姐。”慕寒再次打断了她的话。
“荷花很配你今晚的衣裳。”
他认真而庄重地送出手中的荷花。
“啊?”冬杞、书远吃惊。
许龄愣了,抬头对上他的眼眸,瞧见他眸中的认真。
她不太懂,从前也曾听府中姐妹们谈及过话本中男女的情爱,但她不明白。
许龄低下头,心中茫然,思索着开口:“慕公子……”
“那日送你的糕点,你可喜欢?”
见她不接花,慕寒自顾自地说起:“我说错了话,想向你赔罪,但那时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我家中没有姐妹无人可问,想到阿璟说他家中姐妹最近都喜欢芙心阁的荷花酥,就一样买了些,也不知道有没有合你口味的。”
许龄心中疑惑更深,实在不明白他为何如此。
“慕公子,不必如此。”她客气又疏远。
“我想如此,我想讨你欢心。”见她如此,慕寒无奈笑道:“其实不巧的,今夜我为了寻你找遍了长顺街。”
说话间,他想到她的灯笼,心中愈发坚定,眼睛瞬间亮晶晶。
他拿过书远手里的灯笼递到许龄眼前,高兴地说道:“但我想,我们是有缘分的,我觉得我们就是戏文里常说的“天赐的良缘”。”
““鸳鸯交颈期千岁,琴瑟谐和愿百年”。”
冬杞探头,瞧清灯笼上的诗句后激动地拉着许龄让她,“小姐,真的哎!”
“只是一盏灯笼而已,江州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像这样碰巧的事每天都有许多,慕公子不必放在心上。”许龄抬头,面色淡淡,郑重而认真地说道。
“而且,慕公子,纵使你心悦我,我也并无与人为妾之心。”
她不愿意像姨娘一样,被困在小小的院落里,还未等到色衰而爱已驰,余生只能寂静地等待着生命终结。
慕寒愣住,他一时并未想那么多,只是临分别涌出的情愫让自己不自觉地说了这许多的话,脑袋急速思考。
冬杞偷偷看向慕寒,见他不回答失望不已,心中偷偷扎小人诅咒他:拿我家小姐寻开心,太坏了,还有那个小厮一看就坏,扎死你们。
自家公子情窦初开,可惜出师未捷身先死。
书远心中默默他流泪。
“慕公子,告辞。”许龄抬脚欲进门。
冬杞憋嘴,冷哼一声,急忙上前敲门。
慕寒一时情急,抓住了许龄的胳膊。
许龄、冬杞、书远震惊。
这要是被人瞧见了那还了得。
“登徒子!”冬杞怒斥道,急忙上前帮忙。
“少爷,有话好好说。”
书远提醒自家少爷后,忙上前捂住冬杞地嘴,将她拦住。
角门的婆子正好开门,因视线被书远挡住,只瞧见他抱着个张牙舞爪的小姑娘,地上散落着一堆物件。
这一副歹人模样,吓得婆子急忙关上门。
“怎么了?”另有婆子好奇问道。
“外头抢人呢。”开门的婆子拍了拍胸口,长抒一口气。
“慕公子,不知您还有什么话想说?”许龄冷冷问道。
慕寒怕她走,紧紧抓住她的手,“先前是我思量不周全,我刚刚想好了。”
慕寒瞧着许龄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
“龄儿小姐,从前也好,以后也好,我并未想过纳妾。我心悦你,你不必担心你我家世悬殊,我自会禀明双亲,择良辰吉日上门求亲,你放心。”
这话说得太突然,许龄愣住,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冬杞、书远二人直接呆住。
“此荷花为证,请你静候佳音。”说罢,他将荷花塞在许龄手中。
拉着书远急忙往家中去,如此着急的情况下还不忘回头叮嘱。
“你等我!”
夜空下,誓言回荡,在她和他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