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妖瞳开目
血月浸染的瓦檐下。
林墨的皂靴碾过青石板,衣襟沾着可疑的暗渍。腐气裹着檀香从义庄门缝渗出,他摸向腰间皮囊,三日前备下的雄黄粉早已结块。身后屋脊传来甲壳摩擦声,八条生着倒刺的蛛腿扎入砖墙,震落的青灰在月光下如同飘散的骨粉。
“小郎君好脚程~”
黏腻的嗓音贴着耳根滑过,倒垂的胴体擦过后颈。蛛妖青紫肌肤下凸起密密麻麻的颗粒,像极了发霉的糯米糍。朱唇开合间喷出银丝,缠住少年脚踝的刹那,丝线上浮现出扭曲的梵文。
林墨反手甩出殓尸刀,刀刃割断蛛丝的触感像是切开浸油的棉线。前日乱葬岗的腐叶还卡在靴底,此刻每一步都带起腥甜的土腥气。作为法医的职业本能让他注意到,蛛妖关节处的增生骨刺竟与人类尺骨畸形如出一辙。
“赵县尉要借你的招子配药呢。”蛛妖腰肢扭出诡异的弧度,尾指勾着串五帝钱,“奴家下手会轻些......”
铜钱相撞的脆响刺入耳膜,林墨太阳穴突突直跳。三天前的记忆在刺痛中翻涌:解剖台上无影灯的冷光,此刻化作义庄檐角摇晃的白灯笼;福尔马林的气味,被尸臭腌渍成粘稠的雾。
那夜野狗的獠牙距喉管仅剩半寸,掌心突然绽开的妖瞳纹路,将畜生吸成了皱缩的皮囊。如今这纹路正在袖中发烫,如同揣着块烧红的烙铁。
【妖瞳初启】
【可窥命烛,篡阴簿(残)】
视网膜覆上琥珀滤镜的瞬间,蛛妖头顶浮现三尺幽蓝烛火。烛身刻着蝇头小楷“丙辰年七月初七卒”,烛泪却凝成“祸害三十七命”的罪录——最后一行墨迹未干,分明是今日子时新添的杀孽。
当林墨瞥向自己命烛时,冷汗浸透了里衣。缠绕在命烛上的九道桃木楔虚影,正随着呼吸频率收缩挤压,最上方悬着的玉虚敕令忽明忽暗,宛如达摩克利斯之剑。
识海中帛书残页哗啦翻动,缺失的边角露出朱砂封印。篡改命数的规则灼刻在神经末梢:每为他人续命一日,需耗十日阴寿,宿主随机部位玉石化。
“砰!”
蛛妖节肢刺穿门板,木屑纷飞中林墨翻身滚入停尸台。七具盖尸布无风自动,最外侧尸体猛然坐起——凹陷的胸腔挂着蛛网状黑晶,正是镇邪司“千丝蛊”的痕迹。作为法医,他太熟悉这种介于矿物与有机物之间的结晶结构。
“借贵宝地一用。”
往生绳在掌心勒出血痕,镖师腕骨发出细碎咔嗒声。妖瞳纹路滚烫如沸,尸体毛孔渗出沥青状黑雾,在空中凝成庚子年七月廿三的日期。这个日子他记得真切,前身记忆里镇邪司玄甲军正是在那日换防邙山。
血珠甩在尸身眉心,灼出的焦痕泛着诡异蓝光。停尸间陷入死寂,连蛛妖破窗的碎响都仿佛浸在水中。镖师肋骨绞成鸟笼状结构,新生暗红钩爪泛着淬毒般的幽光。
当蛛妖口器滴落涎水探入义庄,尸傀颚骨发出弓弦绷响。两具非人之物碰撞的刹那,火星在砖墙刮出磷火般的白痕。林墨趁机退至香案,指尖触到城隍像背部的裂纹——昨夜乱葬岗女尸颈部的咒痕,在此处严丝合缝。
“倒是小瞧你了。”蛛妖腹部裂开,十余道缠着黄符的丝线激射而出。符纸燃起的瞬间,林墨妖瞳刺痛——每道符咒都画着与桃木楔相同的云雷纹。
香炉砸碎的脆响惊破死寂。林墨左掌按在城隍像裂痕处,青烟从指缝溢出的刹那,九条青铜锁链破像而出。锁环碰撞声似万千冤魂呜咽,末端的青铜钩爪已扎入蛛妖腹腔。
“玄甲缚妖链?!”蛛妖的尖叫震落梁上积灰。三百道怨气凝结的祭坛幻象涌入识海,林墨看见无数符纸在虚空中燃烧,每簇火苗里都蜷缩着挣扎的人形。
供桌突然浮现抓痕,深浅不一的沟壑组成卦象。殓尸刀刺入尸傀撕开的外骨骼缺口时,刀身传来粘滞感——不像斩妖,倒似剖开灌满水银的皮囊。作为法医的本能在沸腾,他精准找到第三节脊椎的接缝处。
“代我问候赵县尉。”
手腕拧转的力度带着解剖台上的狠绝,刀刃在蛛妖颅中旋出血槽。黑血溅上锁链沸腾如滚油,尸傀骨骼呈放射状炸开,将妖物钉死在青铜罗网中。林墨踉跄扶住立柱,掌心妖纹已蔓延至肘部,石化斑痕像苔藓爬向心口。
【斩蛛妖(罪业值87)】
【夺阴寿百二十年】
【解锁:蛛毒附刃(七日)】
义庄外突然火把通明,林墨的影子被拉长投在砖墙。六具尸体颈间靛蓝符咒在月光下泛光,正是镇邪司炼尸符独有的孔雀石颜料。他捻起落在肩头的符纸灰烬,在指腹搓出朱砂的涩感——这分明是县衙刑房专用的辰州砂。
寒风卷着唢呐声从街角飘来,林墨突然想起今晨敛的那具溺亡女尸。她攥紧的掌心藏着半枚桃木楔,楔头刻着的生辰八字,与他袖中木牌上的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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