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蹲在后巷剥蒜时,檐角的镇海铃突然无风自动。混天绫从晾衣绳上溜下来,卷住他手腕往酸梅汤窖拖。敖丙的白衫下摆扫过青石阶,龙涎香混着椒盐味在晨雾中忽隐忽现。
第七坛。龙族太子指尖凝霜,点在窖口符咒,昨日申时三刻少了两钱。
龟丞相顶着簸箕从晾晒场钻出来:三太子拿去做龙须酥了!说要用陈塘关的椒盐
放屁!哪吒甩出蒜皮砸老龟,小爷上回偷吃还是...还是...话音卡在喉头,他忽然想起那日母亲把椒盐罐藏在灶王像后的模样。
敖丙的玉佩突然发烫,玉中游龙纹路开始逆时针旋转:窖里有活物。
混天绫抢先撞开窖门,陈年梅香裹着腥咸海风扑面而来。哪吒的火尖枪挑翻三摞青瓷坛,发现窖底渗出暗红色水渍,凝成个歪扭的囚字。
是鲛人血书。敖丙的霜靴碾过水渍,至少封存了二十年。
龟丞相的算盘珠噼啪乱跳:丙寅年七月初七,陈塘关海市账簿记载...采购鲛绡三十匹...
哪吒忽然踹倒整排腌菜坛。坛底黏着的盐渍梅核簌簌滚落,在地面拼出残缺的东海舆图。敖丙的龙角刺破束发绸带,寒霜顺着舆图纹路蔓延,冻结了正在消散的血字。
这是你娘的字迹。敖丙的指尖拂过冰面,她在用梅核记海牢位置。
混天绫突然绷直如弓弦,拽着哪吒撞向窖壁。青砖裂开的瞬间,锈蚀的锁龙链缠住他脚踝,链头没入的墙体里传出婴孩呜咽。
敖丙的冰刃劈在锁链上迸出火星:别动!这是困龙桩的...
哪吒的火尖枪已捅穿墙壁。腥风扑面,数百个泡在梅卤中的婴灵蜷缩在囚室里,脐带连着墙体内的鲛人筋络。
李靖的换命阵。敖丙的玉佩碎成齑粉,用未足月的婴孩替代龙族镇海...
混天绫突然暴起绞碎鲛人筋,婴灵哭声震得窖顶落灰。哪吒的乾坤圈卡在锁链环扣里,火灵根烧红了半面墙:龟老头!把后厨的糯米全搬来!
敖丙的龙尾扫开坠落的梁木:没用的!这些孩子早被炼成...
你闭嘴!哪吒扯断缠满符咒的脐带,小爷答应过梅树阿婆送他们回家!
婴灵突然集体睁眼,瞳孔里跳动着幽蓝火苗。混天绫缠住的脐带开始蠕动,在地面画出与梅核相同的舆图。敖丙的霜刃悬在哪吒喉前三寸:他们在模仿你娘的海牢图!
龟丞相抱着糯米缸滚进来,缸底黏着张泛黄的供销社票据。哪吒瞥见票据上的红戳,突然想起七岁那日,母亲抱着同样的缸子站在供销社门口,鬓角别着朵将谢的盐渍梅。
用梅卤拌糯米!哪吒撕开票据撒向婴灵,快!
敖丙的龙息冻结了扑来的脐带,龟丞相哆嗦着拌好糯米。当第一把梅卤糯米撒出时,婴灵们的幽蓝瞳孔突然淌出血泪,在地面汇成完整的东海舆图。
混天绫卷着哪吒撞破地窖,晨光刺得人睁不开眼。敖丙的龙爪扣住他肩膀:看海底捞的招牌!
鎏金匾额上的捞字正在渗血,梅核从瓦缝中涌出,沿着血渍拼出三座海牢方位。龟丞相的算盘珠自行飞旋,在糯米堆里摆出卦象:兑上震下,泽中有雷...
是陈塘关三湾!哪吒的火尖枪在地上划出深痕,李靖那老货把海牢修在防洪堤里!
敖丙的霜靴踏碎卦象:当年你娘参与修筑的堤坝?
混天绫突然勒紧哪吒脖颈,迫使他看向血舆图某处——那里标着枚褪色的盐渍梅,正是母亲生前最爱的发饰形状。
海底捞的晨雾忽然泛起梅香,哪吒仿佛看见母亲站在晾晒场,将椒盐细细抹在龙须酥上。那个总来买点心的白衫青年,腰间玉佩刻的分明是东海龙纹。
你哥...哪吒突然揪住敖丙衣领,是不是扮货郎来过陈塘关?
龙族太子的霜刃凝在半空,记忆如融化的冰凌刺入脑海。三百年前的雨夜,兄长敖乙褪去龙鳞化作布衣,只为给难产的殷夫人送来保命的鲛人泪。
混天绫突然暴长缠住两人,将他们拽向沸腾的麻辣锅底。敖丙的龙角撞翻功德簿,婴灵的血泪舆图在红汤中重组,显出海底捞地底蜿蜒的暗河。
是困龙渠!敖丙的霜刃劈开锅灶,李靖用火锅底料掩盖龙脉腥气...
哪吒的火尖枪捅穿地砖,咸涩海水混合牛油喷涌而出。婴灵们乘着梅核舟在浪涛中沉浮,脐带缠住每根承重柱。龟丞相抱着糯米缸在漩涡中打转:三太子!镇海令!
敖丙的逆鳞突然离体,化作冰舟劈开浪涛。哪吒看见鳞片内侧刻着母亲的小楷:丙寅梅熟日,与敖乙君共绘镇海图。
原来你们早就...哪吒在颠簸中握紧逆鳞,那还装什么死对头!
敖丙的龙尾扫飞扑来的水鬼:我若早说,你能活到今日?
混天绫突然分成千丝万缕,缠住每个啼哭的婴灵。哪吒将梅卤糯米撒向暗河,母亲的虚影在蒸汽中浮现,腕间系着敖乙的鳞片手链。
娘!哪吒的呼喊混着龙吟,这局怎么破?
殷夫人的虚影指向沸腾锅底,九宫格突然升起化为牢笼。敖丙的霜刃刺穿自己掌心,龙血染红糯米:把你娘埋的梅坛找出来!
哪吒扎进暗河时,混天绫照亮河床上的镇宅坛阵。每个坛口都塞着盐渍梅,坛身缠绕的鲛绡正是母亲压箱底的嫁妆。
开不得!敖丙的传音混着龙吟,会惊动...
哪吒已经掀开第七个梅坛。陈年梅香炸裂的瞬间,他看见自己蜷缩在坛中的婴孩模样,脐带连着半片逆鳞。
原来我也是...哪吒的乾坤圈坠入河底,阵眼之一?
敖丙的龙爪穿透水幕将他拽出:你是阵眼,也是钥匙!
婴灵们突然停止哭泣,集体唱起陈塘关的采梅谣。混天绫缠着哪吒的手按向自己心口,火灵根灼穿了冰舟甲板。
用你的心头血!敖丙的霜刃已抵在他胸口,和你娘的梅坛...
用你大爷!哪吒翻身将龙族太子按进暗河,当小爷是献祭的羔羊?
两人在河底扭打时,龟丞相的糯米缸砸中困龙桩。陈塘关的旧堤坝在轰鸣中坍塌,数百个镇宅坛浮出水面,每个坛口都绽放出盐渍梅。
混天绫突然将两人捆作一团,拖向最大的梅坛。哪吒在窒息前瞥见坛内景象——母亲与敖乙的魂魄正在梅卤中相拥,掌心里捧着他和敖丙的胎发。
解阵!敖丙的龙角刺穿坛壁,用亲子血!
哪吒咬破舌尖将血喷向双亲魂魄,敖丙的霜刃同时划开两人手腕。当龙血与灵童血交融的刹那,所有婴灵脐带化作红绳,将镇宅坛串成通往彼岸的桥。
殷夫人的虚影最后一次抚摸哪吒的脸颊:敖丙的兄长...给你取了乳名...
海底捞的匾额轰然坠落,敖丙接住牌匾时,背面显出褪色的梅枝图。哪吒摸着心口灼痕,那里新生的胎记与敖丙的逆鳞纹严丝合缝。
喂。他踹了踹瘫坐的龙族太子,你哥是不是叫我...梅三郎?
混天绫突然卷来块椒盐龙须酥,敖丙就着梅卤咬下一口:食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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