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斜坠角楼时,第九声丧钟堪堪收尾。
萧景珩掌心抵住宫墙,砖缝间渗出的血珠触手温热,这墙竟在饮血。
“不是驾崩。”楚清璃指尖捻起墙头霜,霜粒遇血化作蠕动的红线,“是献祭。”
国师鹤氅掠过满地碎瓷,惊起七只衔着金丝的寒鸦。
鸦羽落处,琉璃瓦裂开蛛网纹,纹路汇成二十八道血槽,直通太极殿丹墀。
他忽地冷笑:“好个偷天换日,老夫竟被蒙蔽二十三载。”
萧景珩无名剑突鸣,剑脊映出丹墀上蜿蜒的血槽,竟与楚清璃掌心“囚”字分毫不差。
他猛地攥住国师袍袖:“说清楚!”
“殿下可知承天七十年冬,北邙山为何突降雷暴?”国师拂尘扫过剑身,带起一串火星,“那日先帝命三千铁骑封山,实为运送蛟龙骨,萧天根本不是人!”
楚清璃突然踉跄,发间银簪尽数崩断。
簪芯滚出九颗赤红丹丸,遇风化作蛟形血雾。
雾中浮现先帝影像,他正将襁褓中的萧天放入青铜棺,棺底刻着“锁蛟”二字。
“当年钦天监谎报天象,说萧天是紫微转世。”国师掐诀破开血雾,露出棺内森森白骨,“实则是北邙妖蛟借腹重生!那九枚镇龙钉锁的不是殿下,是萧天体内蛟毒!”
话音未落,玄武门轰然倒塌。
烟尘中走出个佝偻身影,蟒袍玉带沾满青苔,正是本该躺在龙榻上的萧天。
他每走一步,脚下青砖便生黑鳞,转眼已蔓延至萧景珩足尖。
“国师漏说一事。”萧天嗓音似钝刀磨石,“二十年前雷劫劈开锁龙井时,朕吞了半条真龙。”
楚清璃突然呕出淡金血液,血滴落地竟凝成小龙撞向萧天。
萧天抬手捏碎龙影,掌心赫然显出与楚清璃锁骨相同的龙纹:“乖侄女,当年你父亲为护龙脉,亲手将你娘推入锁龙井时,可没这般正气凛然。”
萧景珩剑锋微颤。
他看见楚清璃后颈浮现墨色刺青,竟是钦天监秘传的《锁蛟图》。
图中蛟龙双目位置,恰是她发间曾戴巫神教银饰之处。
“林婉儿,你当真以为巫神教教主是你生母?”萧天指尖窜出黑雾,雾中浮现冷宫梅树下,先帝将女婴交给黑袍人的画面,“你不过是巫神教培育的…蛟食。”
楚清璃踉跄扶住宫墙,砖面突然探出无数骨手。
她反手拔出萧景珩腰间匕首斩断骨手,断掌却化作黑水渗入地缝。
地面开始塌陷,露出下方沸腾的血池。
国师甩出九枚铜钱定住阵眼,铜钱却瞬间熔成金汁。
他暴喝:“走巽位!萧天要化蛟了!”
萧景珩拽着楚清璃腾空时,瞥见血池中升起青铜棺。
棺盖镌刻的萧氏族徽正在龟裂,露出底下狰狞的蛟首纹。
萧天立于棺椁之上,蟒袍尽碎,脊骨刺出七根倒刺。
“好侄儿。”萧天脊骨突然暴长三丈,尾端卷住楚清璃脚踝,“借你女人龙气一用!”
无名剑自鸣如泣。萧景珩反手斩向骨尾,剑锋却穿影而过。
楚清璃腕间龙魂暴涨,缠住骨尾狠命撕扯。
龙吟蛟啸震塌半座宫墙,瓦砾间滚出先帝灵牌,牌位裂缝中渗出碧色黏液。
国师突然咬破舌尖,血箭射向太极殿匾额。
匾后飞出十八道金符,符纸遇蛟血燃起幽蓝火焰。
火光照亮殿内景象,龙椅上盘踞着三丈蛟尸,尸身缠满刻满符文的锁链。
“这才是真萧天!”国师掐诀引雷,“二十年前就死了!”
“错了。”蛟尸突然睁眼,瞳仁里映出萧景珩面容,“朕是承天七十年的太子,你是承天七十一年的…祭品。”
楚清璃突然挣脱骨尾,纵身扑向蛟尸。
她心口龙纹离体飞出,化作金锁扣住蛟首:“祖父当年斩的不是北邙蛟,是你这个弑父篡位的畜生!”
锁链应声崩断,萧景珩看见蛟尸额间嵌着枚玉扳指,与他之前佩戴的一模一样。
扳指内侧刻着极小字迹:赠吾儿景珩。
...
血池翻涌的刹那,玄武门外骤然响起铁甲铿锵声。
八千禁军鱼贯而入,玄铁重盾砸得青砖迸裂,却不见半点活人气息。
“诛杀逆贼。”禁军统领的声音像是隔着水瓮,手中陌刀劈开血雾,“护吾皇化龙。”
楚清璃突然按住腰间玉带,机括弹开时飞出九枚银针。
针尖刺入禁军眉心,带出漆黑如墨的脑浆。
“这是巫神教的控尸术!”她翻腕扯断禁军护颈,露出脖颈后暗红的蛟鳞印记,“他们被蛟毒浸透了七窍。”
萧景珩无名剑横削,削飞三颗头颅。
断颈处窜出黑气,竟在半空凝成小蛟扑来。
国师拂尘扫过太极殿匾额,十八道金符燃成火墙,堪堪挡住毒雾。
“萧天要借尸化蛟!”老道声音发狠,“这些活死人斩不得!”
话音未落,禁军统领的陌刀已劈至萧景珩面门。
刀锋未至,腥风先起。
“斩!”
剑光暴涨三丈,金芒中游出九条龙影。
禁军统领连人带甲被劈作两半,坠落时怀里掉出个绣着莲花的襁褓。
萧景珩足尖点地腾空,见八千禁军眼中同时亮起青芒,动作整齐如提线木偶。
楚清璃突然咬破舌尖,血箭射向血池。
沸腾的血水凝成七柄血剑,钉住七个方位。
“走九宫离位!”她拽着萧景珩撞破琉璃窗,身后砖石尽碎,残肢断臂如暴雨倾泻。
国师的鹤氅在箭楼下猎猎作响,他双掌按着龟裂的石碑,碑上“钦天”二字正渗出黑血:“萧天吞的哪里是龙,分明是巫神教供奉千年的恶蛟!”
太极殿方向传来震天龙吟。
萧景珩看见血月裂开缝隙,一条百丈青蛟破云而出,龙椅上那具枯骨正寸寸崩解。
楚清璃突然捂住心口,龙纹胎记燃起青焰:“锁龙井要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