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武宁王派人带话,说十天后会在华青殿举办国宴,并且说当晚陛下一定要出席。」常福恭敬地站在家晋面前,语气中透着一丝紧张。
家晋眉头微皱,心中冷笑:「这个傅其荣,果然是把李承恩当成摆设,连个名单都不给。」他看着常福,轻轻点了点头,仅仅「嗯」了一声,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家晋忽然开口,语气淡然:「当晚你会跟我一起去吗?」
常福闻言立刻跪下,满脸虔诚:「承蒙陛下怜惜,奴才就算死,也要陪陛下去,可是……」他的声音低沉下来,额头碰触着地板,悄悄流露出担忧和不安。
按理说,皇帝要指定内侍陪同,是件简单的事,只需一道口谕,大内总管便会安排妥当。然而,现在的大内总管乃是傅其荣的亲信,只听令于他。常福虽然不惧得罪傅其荣,却怕自己的出现会让家晋处于更加不利的局面。
家晋见常福如此,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轻轻地叹了口气:「没事,快起来吧。」他俯下身扶起常福,温和地说:「你不必陪我,我一个人应付得来。」
常福依然心有不安,但不敢再违逆家晋的意思,只能默默地站起身,低着头,不敢多言。
国宴的前夕,家晋辗转难眠。他躺在床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帐顶,脑海中翻覆着自己的经历。他依然无法理解,为何会被命运摆布,来到了李承恩的身体里。思绪如海潮翻涌,令他无法安宁。
次日一早,宫中一片忙碌,宫人们如同穿梭的蚂蚁,为晚宴的准备而忙得不可开交。家晋却显得格外冷静,他知道,这一切的繁忙与他无关。作为李承恩的替身,他今晚的角色,只是去充当一个没有实权的木偶。
傍晚时分,家晋换上了华丽的宫装,金线织就的龙纹袍子在夕阳的映照下熠熠生辉,显得他更加高贵冷峻。常福站在一旁,眼中充满了不舍和焦虑,低声道:「陛下,请保重。奴才会在这里等您回来。」
家晋看着常福眼中的担忧,微微一笑,拍拍他的肩膀,便大步离去。
随着国宴的日子临近,家晋对晋阳国的形势有了更深的了解。通过与王才人长达半年的接触,他逐渐摸清了这片土地的脉络。
晋阳位于中国东北,对上是川宁,南方是大盛,西边则是月泉。晋阳的领地大致相当于今天的黑龙江、吉林、辽宁、河北、河南、山东、山西、湖北、江苏、浙江、安徽、陕西及宁夏等地。晋阳的国力强盛,拥有接近五千万人口,为四国中最强大的一方。
大盛国的领地则大致涵盖今日的福建、江西、湖南、广东、广西、贵州及云南,人口达到四千万人,虽稍逊于晋阳,却依然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月泉国,领地包括甘肃、四川及青海,大多为高原和荒地,人口仅有六百万,国土辽阔却资源贫瘠。尽管如此,月泉的都城坐落于晋阳和大盛的中间,控制着一条重要的商道,因此成为了两强争相拉拢的对象。
川宁国则位于北方,领地大致相当于今日的内蒙古,人口约九百万。这个国家多年间奉行中立政策,保持不参与任何战事,力求偏安。
此外,还有一些地方豪强和土匪,盘踞在各地,自称王侯。这些小势力零零散散,总人口不过两百万,但也给整个国土的安定带来了一定的隐患。
总体来说,家晋所在的晋阳,是四国中实力最为强大的,其次是大盛。月泉则依赖于与两强周旋获取利益,而川宁则专注于自保,保持着中立。
家晋脑中思索着这些国家之间的微妙关系,眼前不禁浮现出一幅浩瀚的国土地图。他深知,未来的局势将更加复杂,而自己,将会在这盘大棋局中扮演不可或缺的角色。
晋阳正月初三,这一天注定是个不同寻常的日子。家晋将主持一场盛大的国宴,这场国宴不仅是为庆贺晋阳的百年盛世,也是为了与大盛、月泉、川宁三国的使臣加强联系。
华青殿灯火辉煌,烛光映照在大殿四周的红木柱上,显得既威严又富丽堂皇。宫墙外,冷风悄然掠过,但殿内却暖意融融,华服加身的群臣与使臣们正在等待这一盛宴的开始。
家晋端坐于龙椅之上,这张鎏金雕龙的椅子置于大殿正中央,背后是象征皇权的黄金屏风。屏风上绘有一条腾云驾雾的金龙,双眼炯炯有神,似乎在暗暗注视着这场盛会的一切。
李承恩未立皇后和贵妃,所以在家晋左右依次坐着的,是右边的修容马氏和左边的婕妤文氏。她们妆容精致,身着华贵的锦衣,马修容更是一身绛红色的宫裙,与文婕妤的淡粉相映成趣。
大殿内,右侧的座席上,晋阳的功臣们首当其冲,最前排的便是传其荣和匡鸿昌,他们穿戴整齐,脸上满是自信与从容。其后便是川宁使臣,一个个神色肃穆,无不正襟危坐。左边最前排坐的是大盛的使臣,穿着稍显华丽,显然大盛使团的气势不容小觑,而月泉的使臣们则略显谦逊,坐在他们的身后,低声交流着,脸上带着一丝拘谨。
宫人一声高喊:「陛下驾到!」瞬间,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大殿门口,家晋在侍从的陪同下大步走入华青殿。明亮的宫灯在他金色的龙袍上投下光芒,象征无上权威的龙纹闪闪发亮。宫人们两侧站立,齐声呼道:「吾王万岁!」家晋微微颔首,回应道:「免礼。」众人听命,随后依次坐下。
宫中掌礼大声宣道:「诸位,今日乃晋阳国宴,恭贺晋阳百年强盛,我朝皇帝愿与诸位共襄盛举,举杯畅饮!」他话音未落,侍女们已经忙碌起来,一个个端着琉璃盏为在座的宾客斟酒。
家晋拿起酒杯,望着满堂宾客,目光悠远,最终他轻轻啜了一口,众臣也随之举杯,满座霎时响起了「恭贺陛下,祝我大晋阳国运昌盛!」和「恭喜大王!」的声音,仿佛一阵阵波浪,充盈了整个大殿。
「奏乐,起舞!」宫人又一次喊道,音乐缓缓响起,数名乐师手持各种乐器步入殿内,有磬、筝、箫、笛、箜篌、筚篥与笙,每一个音符都优雅地流淌在空气中。家晋看着这些古朴的乐器,忽然心头一动,这些场景与现代的他是如此不同,让他感到一丝陌生,也带着淡淡的惆怅。
随着音乐响起,一名身穿白色长裙的歌姬走到殿前,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荡漾,裙边的羽毛在灯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芒。她向家晋跪拜,温柔地启唇道:「奴婢为陛下献曲《霓裳羽衣歌》。」
话音未落,她已站起,随着乐声开始翩翩起舞。她的身姿轻盈如燕,手中的长袖如云般旋转飘扬,舞步中自有一股飘渺的美感。家晋看得入神,虽然他不懂音律和舞蹈中的深意,但此刻的视觉盛宴让他心境微微放松。
歌舞告终,歌姬再度跪拜:「愿陛下笑纳。」殿中掌声四起,群臣们纷纷点头称赞。
宫人高声宣读:「天仁二十八年,皇帝设宴会群臣,有功者皆有赏。」接下来,宫人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依次宣读一个个臣子的名字与功绩,这是国宴中不可或缺的一环。家晋坐在龙椅上,虽然面带微笑,但心中却觉得异样,这些加官进爵的旨令,照理该由他亲自确认,但如今傅其荣早已架空了他,这些奖赏也都是傅其荣一手策划。
「有功者封赏,无功者守职。」半个小时的颁旨结束,宫人再次宣道:「诸位使臣远道而来,皇帝甚为感念,故有请诸位共宴。」随即,宫人开始依次报菜名,一道道精美的菜肴被送上大殿的每一张桌子。
香气扑鼻而来,桌上的菜肴一盘盘色泽鲜艳、油光闪闪,让人不禁食指大动。每一道菜都是精心准备,蕴含着晋阳宫廷的奢华和富丽。家晋静静看着这些美味佳肴,心思却不在其中。
他的目光在各色珍馐上流连,却只记得其中两道——一道是他最爱的烤鸡,外皮金黄酥脆,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另一道则是雨阳最爱的虾,剥开壳后肉质雪白鲜嫩。那份淡淡的怀念在他心头蔓延开来,伴随着一丝未明的忧愁。
宴席持续了大约一个时辰,宫人们开始陆续上前传话。
「皇帝闻大盛国喜得公主,特意赠予赤蓝宝珠,与其同庆。」宫人站在殿前,声音响亮而清晰。
「臣替大盛谢大王恩典。」大盛的使臣恭敬地走到殿前,向家晋深深一礼。随从上前接过礼物后,使臣缓缓抬头,微笑着说:「我们大盛也准备了一份礼物,回赠给大王。」
「此乃清泉剑,我朝最有名的铸剑师所造。」使臣说着,双手高举一把宝剑,向家晋奉上,「这剑身薄而轻巧,却可削铁如泥。据说它灵性十足,若遇上合适的主人,甚至能发挥出更大的力量。」
家晋微微抬了抬眉,目光从剑身扫过,正思索着该如何回应,传其荣忽然站起,打破了沉静。「此剑竟能削铁如泥?臣请陛下开鞘试剑,以证其真伪。」
家晋心中暗自不悦,这传其荣又在耍什么花样?他是想要这把剑吗?如果这么想要,大可直接赏赐他,何必如此当众做戏?
「那就请仲父替朕试剑吧。」家晋随意一笑,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动声色的试探。
传其荣闻言,立刻走到殿前,双膝跪地,恭敬地说:「臣怎敢在陛下面前先行开鞘?这是大逆不道。」
家晋强忍住心中不耐,内心暗骂:「装什么清高?这剑你想要就明说啊……」
他面上却依然不动声色,轻轻挥手道:「仲父言重了,宝剑配英雄,这清泉剑正是为你这样的武宁王所铸。来人,将剑交给仲父。」
传其荣神情不变,接过宝剑,左手稳稳握住剑鞘,右手轻轻拔剑。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剑身滑出,寒光闪烁,瞬间照亮了大殿。群臣皆惊叹这把剑的锋芒,一片赞叹声在殿内回荡。
「果然好剑!」传其荣手持清泉剑,随手挥动了几下,剑光掠过,带起一阵剑风。他再次低头,恭敬地向家晋禀道:「可否请来一把普通剑,让臣试试此剑的真正威力?」
家晋点了点头,对宫人说:「来吧,请一位侍卫上前。」
不多时,一名侍卫手持普通的铁剑进入大殿,站在传其荣面前,两剑交锋,寒光闪烁。随着传其荣一声轻喝,两剑相撞,发出「乒乒乓乓」的声响。没过几招,忽然听到「喀嚓」一声,侍卫的铁剑应声而断,断口光滑如镜,令在场所有人惊呼连连。
传其荣眼中闪过一丝得意,随后再次低头,静候家晋的赏赐。
家晋见此,微微一笑,朗声道:「果然是把好剑!此剑既如此神奇,就赐予仲父吧!」话音刚落,家晋注意到传其荣正欲开口推辞,连忙抢先说道:「仲父不必再推让,天子一言九鼎,岂能收回?」
传其荣这才笑着答道:「谢陛下恩典。」他高声领旨,神情却满是得意。
宴席仍在继续,不久后,宫人再次站上殿前宣布。
「皇帝闻川宁太后七十大寿,特意赠送安福养生茶叶一百斤,祝贺太后万寿无疆,凤体康泰。」
川宁的使臣随即上前行礼,语气恭敬:「臣替川宁谢大王恩典。」
礼毕,川宁使臣微微一笑,说道:「我国川宁也为大王准备了一份厚礼——十位国色天香的美人。」
随着使臣一声令下,大殿门外走进来十位佳人。她们个个浓眉大眼,身材曼妙,穿着轻薄的衣裳,随着她们轻盈的步伐,大殿内顿时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气。乐师们也随即入殿,奏响了一曲轻柔的乐曲。使臣向家晋作揖,说道:「这些美人愿为大王献上一场歌舞,望大王笑纳。」
这场舞蹈与先前的《霓裳羽衣歌》截然不同。那是充满艺术气息的轻盈舞姿,而此时的表演,则充满了撩人的诱惑。十位少女翩然起舞,纱裙随风飞扬,她们的舞姿曼妙,举手投足间尽显妩媚动人。很快,整个华青殿被她们的美丽和热情点燃,宛如盛放的花园,艳光四射。
川宁的谋划倒也巧妙,据他们的情报,晋阳皇帝好色之名远播,送美人无疑是投其所好。
尽管今日国宴允许女眷陪同,然而在场的臣子无一例外都是男人,即便有妻室在旁,见到这十位美人的舞姿,也难掩心中的欲望。美人与美酒,这两样东西果然是让男人失去理智的最佳工具。
舞罢,使臣再次走到殿前,对家晋行礼道:「这些美人今后都是大王的,愿她们能侍奉好大王。」
十位美人也跪下,整齐划一地齐声说:「奴婢愿服侍大王。」
她们的声音娇媚轻柔,仿佛山间溪流轻荡,众臣不禁目光追随那些倩影,心中各怀心思。美人和乐师在宫人引导下鱼贯退去,华丽的大殿恢复了宁静,但那艳丽的舞姿仿佛仍在殿内回旋,让人心神未定。
宫人又上前,站在殿前恭敬地通报:「皇帝闻月泉今年有旱灾,特意捐上大米及青菜各两百石,鸡鸭各两千只,愿灾民休养生息。」
「臣替月泉谢大王。」川宁的使臣上前行礼,脸上满是感激,语气诚恳。
随后,月泉的使臣亦步上殿前,向家晋行礼,随从将礼物呈上。他跪下,双手轻颤,语气深情地说:「月泉这几年灾祸连连,今年尤其严重,感谢晋阳和大盛慷慨解囊,灾情才得以减缓。这是一埕我们月泉最珍贵的美酒,经过十余年的精心酿造,此酒浸泡了最上等的药材,极为滋补,愿献给大王和大盛以表谢意。」
家晋微微颔首,示意接纳。宫人迅速分发美酒,宫殿内飘散出淡淡的药香,香气温润芬芳,令人心神安定。晋阳和群臣及家眷皆小酌一杯,随着酒意渐涨,殿内气氛也更加融洽欢快,群臣之间的笑声不断,心中都感到一阵舒适温暖。
宴会进入尾声,宫人奉上精致的糕点,虽然肚腹已饱,但那糕点造型雅致,香甜诱人,众人还是忍不住品尝了一两块。家晋环顾四周,见臣子们一片欢愉,心中也稍感欣慰。
宫人走到殿前,恭声道:「天色已晚,诸位若觉乏累,可随意离席。若愿留下,也有美酒相伴,恣意畅饮。」
一些臣子扶着家眷起身离席,余下的则还在殿内留恋着酒香与余兴未尽的欢愉。有些人酒意上头,步履蹒跚,要由家仆背着离开,满殿充满了酒气与醉语。
家晋与传其荣坐在高台上,两人分别举起酒杯,那两只玉杯皆刻有龙的图案,杯身晶莹剔透,映着灯火的微光显得格外奢华。两人对酌几杯,家晋不时看着传其荣,内心却暗自盘算着这位「仲父」的下一步棋。传其荣虽脸上挂着微笑,然而眉宇间却总有一丝说不出的隐秘。
「来,仲父,再干一杯。」家晋笑着举杯,两人再次共饮。家晋放下杯后,故作随意地用传其荣的杯子酌了一口,传其荣亦回敬,用家晋的杯子饮下,两人举止如父子般亲密。
夜渐深,家晋酒意上头,步履有些不稳。宫人连忙上前搀扶着他,一路回到龙华殿。宫殿外的夜色幽深,冷风轻拂,带着微微的凉意,伴随着远处宫灯微弱的光晕,整个皇宫显得沉静而神秘。
家晋一踏进殿门,便见常福早已在门口候着。常福跪迎着家晋,神色恭敬而略带担忧:「陛下,您回来了。」
家晋微微一笑,挥手示意他起来:「起来吧,今晚宴会还算顺利。」
常福站起来,扶着家晋往寝殿走去,嘴角含笑,但眼中隐藏着几分担忧:「让奴才侍候陛下沐浴更衣吧。」
寝殿内,暖香萦绕,烛火摇曳,家晋斜倚在榻上,松了松衣领,露出几分疲倦。常福一边为他取下外袍,一边低声问:「陛下,今晚的宴会顺利吗?」
家晋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很好,他们都满载而归,个个心满意足。」
常福迟疑片刻,终于鼓起勇气问道:「奴才斗胆问,武宁王有没有为难陛下?」
家晋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他倒是没有太过放肆,今晚一副吃饱喝足的样子,还拿了一把剑。不过,随他去吧,反正我对那剑也无所谓,他若喜欢,让他拿走也无妨。只希望以后少见到他便好。」
常福跪下,语气充满歉意和愧疚:「奴才无能,没有办法保护陛下周全。奴才相信,上苍一定会保佑陛下洪福齐天。」
家晋无奈地看着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将他扶起:「你怎么老是这样?都说了,没外人在时,不必如此拘谨。」他语气虽轻松,却难掩内心的疲惫。
常福低着头,却目光坚定:「只要陛下一句话,哪怕粉身碎骨,奴才也愿意去除掉武宁王,哪怕只能伤他分毫,也在所不惜。」
「胡说!」家晋脸色一沉,眼中闪过一丝焦虑,伸手将常福拉住,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千万不要做这种傻事。我相信,上苍会替我们除去心腹之患,咱们祈祷就好。」
常福点了点头,虽然内心仍有不甘,但不敢再多言。他默默地扶着家晋,继续为他更衣,让这位承载着整个帝国的年轻皇帝,能稍稍放下肩上的重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