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温家宅子。
温峥安注意到手边空缺的位置,便问沈虞:“温斯尧呢?不吃饭了?”
沈虞耸耸肩,夹了一块排骨放到对面秦漾的餐碟里。
“闹脾气了。也不知道随了谁,天天要人哄。”
最后两句话意有所指。
温峥安听完,手握拳状抵在唇边,尴尬咳了两声。
问:“又和姜姜吵架了?”
“肯定的了。”
“呵!活该!吃饭,今天谁都不准管他。”
闻言。
沈虞喝了一口汤后,淡淡开口,“本来也没想管。”
……
三楼靠阳台的房间门紧合。
屋内一片漆黑。趴在门上细听,隐隐约约的有女孩的笑声和男孩讲话的声音。
温斯尧坐在地毯上,长腿伸开,背靠床沿。仰头,泛红的眼眶盯着白墙上的投影画面,一阵阵悲伤在心底泛起涟漪。
直到所有记录的回忆播放结束,温斯尧仿佛认命般的,弯腰捡起丢在地上的手机。
点开微信唯一置顶的联系人头像,敲敲打打,纠结再三——
“姜枝予,我们做回朋友吧。”
或许这是能和姜枝予重新开始的一次机会……
可18年的相处,两年的恋爱。到最后,只能当朋友。
连好朋友都算不上……
——
姜枝予收到他的信息,刚到家门口。
回了一个“嗯”后,推门,进玄关换鞋,走进客厅。
客厅灯火辉煌,桌上放着两个茶杯和一个果盘,电视上放的是付稚最近在追的现代剧。
“爸,我妈呢?”
“阳台接电话。”
“奥。”姜枝予走近,弯腰拿了一颗大红草莓,咬了一小口,“我上楼了。”
说完,转身向前挪了一步,却被姜云霆叫住了。
“和斯尧闹别扭了?”
“为什么这么问?”
“你温爸以为温斯尧惹你生气了,不放心,打了电话过来。”
不过,他现在瞧自己女儿的样子,不像是生气的,倒像失恋了。
“斯尧追在你屁股后面哄了你16年,你刚哄了人家两年,就受不了了?”
姜云霆嗓音轻轻的,看向坐在对面单人沙发上的女儿,无奈地摇头笑了笑。
“斯尧耍小脾气,所以你甩了他?你以为你能蒙骗你老爹啊?
你和你哥一样……拧巴,然后呢,又想把自己所有的爱给自己爱的人。
和爸说说呗!为什么啊——为什么和斯尧分手了……”
“我喜欢温斯尧。”姜枝予顿了顿,随即又开口补充道:“非常喜欢。”
“但就是越喜欢,我开始变得患得患失……爸爸,我——一点也不像本来的自己了。”
“所以,你和他提了分手?!”
姜枝予点了点头。又伸手拿了一颗草莓塞嘴里。
-
突然的,姜云霆觉得他俩孩子处对象挺幼稚的。
但,好像又很维护彼此——在家长面前,只谈论了自己的不好……
“……”
姜云霆,“好了,明天还要上学,赶快去睡觉吧。”
“奥!”
……
眼瞅着姜枝予上楼,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姜云霆立马探身,拿起反盖在茶几上通话中的手机。
刻意压低了嗓音,“老温,听到没?”
“哎呦!听得一清二楚。”温父的语气难掩喜色,“改天约了,大家一起吃顿饭。”
说完。
他瞥了一眼倒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温斯尧,抬脚,毫不犹豫地踹在了他屁股上。
口气算不上和善,“行了吧!赶快洗了睡觉,别在这发癫了。”
……
——
隔天。
藤济高二年级组组织“庆国庆爬山活动”的消息,在各个班传开了。
对此,有人欢喜有人愁。
而姜枝予就是愁的那位。
一张A4大小的安全承诺书,一字不落的从头看到尾,越看越难受。
“能不去吗?”
时蔚子翻了个白眼,“你说呢?”
姜枝予破罐子破摔,“我爬不动啊。去了干嘛!”
“凑数,招笑。”
姜枝予,“……”
-
一直到出发爬山的当天早上,姜枝予都没缓的过来。
戴着耳机,脖间挂着U型枕,一路睡到了山脚了……
每个班按照班级位置在山脚的集合点排队。
温斯尧和姜枝予并排站在队伍最后。同色同品牌的黑色冲锋衣,黑色长裤。
温斯尧背着登山包,双手插兜。细散的卷毛碎发垂在他硬朗的眉骨,微低着头,眼神瞄向了一边的姜枝予。
姜枝予跟被吸了魂一样,杵着登山杖,一动不动……
等到发号施令的枪声响起。她混在人群中,站在低处,仰望着高处和秦漾一同往上攀爬的男孩。
心里想着——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
本来时蔚子和姜枝予一起落在了队伍最后面,结果孟时闻连拖带拽的,把时蔚子推着向上爬了。
姜枝予不想因为自己拖后腿,而影响到他们俩的户外活动分,便让他们先走了。
-
爬到半山腰,有一座涂满红漆的八角亭。姜枝予就坐那,目送走了一轮又一轮的学生……
——
“姜枝予。”
面前刺眼的阳光被遮住,姜枝予掀开眼帘,对上季浔的嬉皮笑脸。
他呲个大牙,笑得贼兮兮的。
“走啊!坐这干嘛!”
“走不了。”说完,姜枝予拉下衣服口袋的拉链,掏出一根银色电子烟,含在嘴里。
吸了一口,吐出淡薄的烟雾。见季浔没有要走的打算,开口劝道:“你先走吧!我膝盖磕破皮了,动不了。”
“就这?”季浔笑了一声。
随后,把背上的书包挂到胸前,蹲下,结实的后背对着姜枝予,“上来!我背你上去。”
姜枝予没动。
季浔没忍住,出声催了一遍,“快点!他们都要开饭了,你还没上去……
你户外活动分要不要了?不及格可别赖我今天不救你。”
最后一字落下。
姜枝予连忙起身,趴到了他背上,“走!”
……
姜枝予体重轻,季浔背她走路很轻松。中途,两人在路边长凳上休息了一会,姜枝予献殷勤的掏出口袋里的小风扇对着他吹。
季浔,“敢情你不背包,好东西全塞口袋里了。”
姜枝予点点头,摸了摸左边口袋,“还有一袋巧克力,你吃不吃。”
“你自己留着吧。”
“……”
——
山顶有一块平坦的空地,是供旅客们野营的。提前爬上来的同学租了帐篷休息……男生们生火烤串,女生们则去帮老师准备清凉的甜品。
登顶的学生大部队从一开始的聚集吵闹变成最后的稀稀疏疏。
温斯尧颀长的身影立在烧烤炉前,黑色冲锋衣的拉链向下微敞,露出里面的白色T恤。垂眼,视线停在手边一份包装完好的加了椰浆的水果捞。
时蔚子和孟时闻的打闹声不绝于耳。他轻蹙眉,薄唇微张,“时蔚子,姜枝予呢!”
提到姜枝予,时蔚子脸上的笑容一下僵住了。四下张望,无措和慌张逐渐从眼底涌现,“还没上来吗?”
“她不是和你一起的吗!”
话落。温斯尧扔下手里的竹签,罕见的,朝时蔚子发了脾气。“你和孟时闻没带她一起上来!?”
被他这么一喊,时蔚子也生气了。
一把掰开挡在前面的孟时闻和班柯,冲到温斯尧面前,指着他鼻子喊:“当时你和秦漾跑这么快,你管姜枝予了吗?你现在来指责我……咱俩八斤八两。”
这话一出。
温斯尧自知理亏。
掏出手机,刚要划开。
时蔚子见状,嘲讽的笑了一下。“山里信号不行,我早打过了,还轮到到你吗。”
-
另一边。
吴达和其余的带队老师也着急。
学生们全部上来了,唯独少了姜枝予和季浔。
但凡他们俩中有一位出了事,明天他们就得被校领导卸职,提前告老还乡。
幸好,派出去的年轻男老师找到了他们。隔着大老远,就扯着喉咙喊:“吴主任,回来了,回来了。”
温斯尧听到动静,循声望去——季浔满头大汗,背着姜枝予往校医在的方向跑。
他愣了片刻后,连忙弯腰钻进帐篷,打开自己的登山包拉链,扯出压在底下最后一条干净的毛巾,跑了出去。
……
裤子卷到膝盖上面。棉球蘸着碘伏刚擦到破皮的伤口,姜枝予张口就要喊。
结果,一条卷成团状的毛巾跑到了自己嘴里。
她鼻尖一颤,在闻到熟悉的木质香味道后,毫不犹豫,两手攥紧了身边人的衣袖,抓的死死的。
-
女孩的长指甲透过单薄的冲锋衣,抠进手腕……温斯尧似乎感觉不到疼。一双幽黑的眼眸紧盯着她的伤口,薄唇紧抿。
随后,伸出空着的另一只手,捂住了姜枝予的眼睛,将她的脑袋往自己怀里靠。
“……”
校医全程都小心翼翼的。
消完毒,缠上绷带。抬头,看向疼的沁出眼泪的姜枝予,下意识的放软了语气,“你这几天要注意一点,防止伤口感染。”
“嗯。”姜枝予抬手抹了一把滚落至鼻翼两侧的泪珠,硬憋住情绪,“我知道了。”
……
等到校医带着药箱离开,周围的学生散去,温斯尧这才抽出手,向后退至人群中。
然后,班柯和孟时闻上前,一人搭一条姜枝予的胳膊,她一蹦一跳的,进了帐篷。
刚躺下。
季浔来了,“姜枝予,我可以进去吗?”
“进来吧。”
得到同意的回答。
季浔掀开帐篷帘子,脱鞋,端着一个塑料碗递给了姜枝予。
“喏,你爱吃的水果捞,最后一份了。”
姜枝予瞅了一眼,瘪嘴,拿起勺子,挖了一口送进嘴里,边吃边含糊出声,“没椰浆啊——”
说完,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吧嗒吧嗒往下掉。
季浔头一回碰到女孩子哭,顿时慌了。
抽出的纸举在半空,另一只手试图去接装了水果捞的塑料碗。
“我去拿?”
“不用了。”姜枝予夺过他手里的面纸,胡乱在脸上揉了几下,“将就吃吃。”
-
帐篷外面——
班柯、孟时闻、时蔚子、秦漾围着圆形桌子,埋头准备烧烤的食材……
突然,“啪——”的一声。
班柯眼睛瞪得圆圆的,望向手边一份没开盖的水果捞,“温斯尧,你TM要死啊!吓死我了!”
温斯尧,“赏你的。”
闻言,班柯白了他一眼,“我又不爱吃。你去送给姜枝予,她爱吃。”
“呵!人家有,吃着呢,不缺我这一份。”说得阴阳怪气的。
孟时闻,“哪边凉快哪边呆着去。你不会闯进去啊!”
温斯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