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玄幻小说 > 浮生若梦,梦浮生 > 第三章 劫(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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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坐着来时的马车,爹爹说回新家。我手搭着帘子,一路上惊奇的左看右看,在路过一座大宅子时,爹爹突然叫停了马车,我疑惑的望了望,难道是我们的新家吗?但是看着爹爹没有下车的意思。

他看了好一会儿,才说,走吧。

我偷偷看了一眼,那个牌匾上,写着三个金色的大字,宰相府。

在马车上,爹爹说,允禾是宰相的女儿,以后的太子妃,甚至,皇后。

我心想,她的家,看着也很大,怪不得能穿那么漂亮的裙子,戴那么好看的首饰。

我又想了想刚才在大殿上的皇上和皇后,那么以后,就是元承和允禾坐在那里。这么一想,我觉得,元承确实和皇上很像,而允禾,容貌也有点像皇后。

这样想想,倒也是十分般配。

爹爹说,大旱三年,太子出生的那一日,天降甘霖,太子被世人尊为天降福星,当时皇上口谕册封为太子,而允禾,也是在那一天出生,比太子晚了几个时辰。皇帝第二天,就为他们赐了婚。

爹爹看着我说:阿生,你也是那天出生。

我看着爹爹,我竟然是和他们同一天生辰。如果哪天再见到元承,我一定要告诉他这件事情。

我脑海里突然闪过元承在吃饭的时候闷闷不乐的表情。

人们总是将那些自然的巧合,用自己的意志强加于一个刚出生的孩童身上,赋予他们所认为的意义,还给它命名,叫天意。

如果那日,出生的不是元承,或者元承是个女孩,又或者宰相夫人生的不是允禾,而是个另一个男孩。他们的命运是否会不一样?

还是,每个人,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命运就已经装订成册。

我偷偷看了一眼爹爹,这些难懂的问题,不知道他能不能告诉我?

但是从娘亲离开了之后,爹爹总是和别人说话时心不在焉,我有时候问他问题,他也总是出神,忘了回答。

我鼓鼓腮帮子,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没有再问。

我的思绪又飞到了其他地方。其实我不太想搬家的,因为我怕娘亲如果回去了,会找不到我们。

可我看爹爹好像胸有成竹的样子,估计是他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吧,娘亲也可能会在新家找到我们。

第二日起床。匆匆梳洗完,我跑到院子里,看我的新家。

昨日回来,太晚了,我在马车里睡着了,可能是爹爹把我抱进来的。

这个新家比原来那个大了好多好多,里面的所有陈设也都是的,我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看。

爹爹把娘亲的东西全部都带了过来,我看着娘亲平常最喜欢的那枚铜镜,好像就看到她在镜子面前帮我梳好看的发髻。

我又想起昨日里允禾的发髻,一定是她的娘亲给她梳的。我其实是想夸的发髻好看,但是我又怕听见她说是娘亲给她梳的,我会难过,所以,我才夸她戴的步摇好看。

我真的好想娘亲呀。我不要兔子灯了,我只想要娘亲回来。不知不觉,我的眼眶就红红的。

直到,一个绿色衣服的女子,轻轻唤我:小姐。

我才赶紧吸吸鼻子,问她:你是谁啊,为什么会在我家里?

她温柔的笑:小姐,我是老爷分派给您的奴婢,以后,由我来照顾你的饮食起居。

除了我和爹爹,还有爹爹带过的管家刘叔叔,这个新家里面,什么都是新的。

她看着也大不了我几岁。我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呀?

奴婢叫茵翠。她还是温柔的笑。

茵翠说,爹爹升了官,现在是太医院使,所以我们从原来的小房子搬进的大宅子。

从住进大宅子,爹爹每天都很忙,我掐着手指算,已经有三四天没有见到过爹爹了。茵翠说,我每天睡着了,爹爹才回家,天还没亮,我还没有睡醒,他就又走了。

茵翠每天陪着我,她给我讲了很多很多好玩的事。

有时候,还会陪着我去外面的集市。小时候爹爹总说我身体不好,不让我往外面跑,现在他也忙起来没时间管我。

我跟着茵翠,见了京城里面所有好玩的,斗蛐蛐,听先生讲书,看皮影戏,还有上元节的灯会,好不热闹。

哦,还有新厨子阿刀和阿点,厨艺也是一绝,我最喜欢吃盐鸭子和虾包子。

不知道爹爹有没有吃到。我本来要等爹爹的,可是每每就睡着了,第二天醒来,爹爹又已经走了。

但我还是每天锲而不舍的坐到门口等。

我也算不清到底有多少天没有见到爹爹了。今天,我一定不能睡觉,要等到他。于是,我从厨房端了一盆冰水,放在我身边,一旦困了,我就把自己泼醒。

茵翠看着我的样子,笑得直不起腰,她说:老爷出门前说,他明日休沐,可以在家陪小姐一天,所以今天,“悬梁刺股”怕是用不上了。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心里为爹爹明天能陪我高兴的乐开了花。开开心心去睡觉了。

果然,第二天醒来,爹爹拿着书,坐在我床头,我开心的坐起来,扯着他的手呵呵的笑。

他好像瘦了,应该是太忙了。

爹爹放下手里的书,帮我洗脸,问我:新家还喜欢吗?

我想了想,有茵翠给我讲故事,带我出去玩,阿刀他们做盐鸭子和虾包子吃,如果能常常见到爹爹,娘亲也快快回来,我应该会更喜欢的吧。

娘亲……

我想,爹爹应该是希望我喜欢的。

我朝着爹爹点了点头。果然,爹爹笑了,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见爹爹笑了。

和爹爹吃过早饭,陪着爹爹一起看书。

以前,他和娘亲看医书,论医理,让我抄医书。抄得多了,那些中药材的名字和药理,我也记得多了。

可自从娘亲走后的一年里,他便不让我抄医书了。让我抄左传、史记等,那些比中药材名字可深奥难懂许多。

有一次,我趁着他不注意,偷偷把他给我的书换成了以前抄的医书,他发现了,那是我有生见过他发的最大的脾气,他把书连着我抄的纸,当着我的面撕得粉碎,我咬着嘴唇,看着一向温润如玉的父亲赤目圆瞪涨红了眼,吓得瑟瑟发抖,眼泪憋在眼眶一滴都不敢落下。他撕完后,才看到缩在角落里发抖的我,走过来轻轻抱我,嘴里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阿生。

从此,我再也没有碰过医书。

九岁生辰那日,爹爹如常给我煮了生辰面。

我边吃边拿眼睛偷偷瞧爹爹。最后,我实在没有忍住,小声问:爹爹,娘亲还会回来吗?

爹爹摸着我的头,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

我的眼眶突然就红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吧嗒吧嗒的掉进那碗生辰面里。

过了好久,爹爹说:阿生,你愿意进宫吗?

我被爹爹问愣了神,眼泪还挂在脸上,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爹爹说:皇上皇后想让我进宫,做太子伴读。

元承。我嘴里嘟囔着他的名字。爹爹说,他是太子,不可直呼其名,你和丞相小姐并不一样。她是未来的太子妃。

我好像隐隐知道,爹爹这一年里让茵翠带我去看看外面的用意。我也明白,爹爹看似在询问,实则是在告知我。

其实,我并不愿意入宫。

我不喜欢饭桌上像元承一样闷闷不乐;也不喜欢那些虽然很大,却一模一样的建筑,让人分不清该走哪里;不喜欢吃一口喝一口水,都要提防;不喜欢不能直接叫他们的名字;不喜欢本该肆意妄为的少年和少女看不到外面好玩的斗蛐蛐、皮影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