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军自婴儿抱回乡下开始,愧责与希望相互制衡,才不至于使他倒床不起,而有了继续工作的动力。刚当上爸爸的他,还没来得及感受亲子之乐,就与女儿聚少离多。期间几次去乡下探望母女,永军既高兴,又难过。彼时见了,倒不如不见,反倒多生了不忍告别时的隐痛。
李楠回到城里的第二天,抵不住的思念像心上的一坨肉被人生生剜去。即便痛得眼泪流干了,也不能止住想接回女儿,一家人安安稳稳生活在一起的心思。要想悉心照护女儿,保证她的顺利成长,以两人现有的条件,无论是时间精力还是物质,都无法给予。两人只希望着,等到女儿稍长以后,到了可以进幼儿园的年龄,再将其接回到身边。这样想后,两人凭着看似可以实现的愿望,在无数个深夜里,强忍着痴心妄想,或在望眼欲穿中,就着支离破碎的梦睡去。
李楠找回了自己的老本行,两人继续按部就班的上班、睡觉和存钱。将陈乐放在乡下后,李楠不时往家里寄一些生活费外,再也无其它多余花销。只是李楠把自己亏得更紧了,她想的不是自己,也不是陈永军,只想着自己还有一个不能相见的女儿,在不久以后,就可以把她接回到自己的身边。即便偶尔觉得委屈,或难以忍受时,四下无人的时候掏出随身的皮夹,看看那张红底的寸照,心里又会重新拾起努力工作的斗志与觉得一切都会变好的生活的希望。永军所在的厂改制后,依然在厂里熬着,从这个车间熬到另一个车间,仍然不见涨薪。唯一的变化就是,心里对李楠的敬佩加深了,不如她那般能吃苦,所以在生活中,尽量忍让照料扶持着。
陈乐一岁时,作福夫妇用攒下的钱,在县城里买了一套二居室,原来的老房子留给了李桃和女婿刘兴。新女婿长相标志,举止干练,做事踏实,很受李家喜欢。等到两人结婚后,作福就将自己的一部分土地分给了李桃一家,让二人安心在家经营。扯证不到一年时间,就为李家增口,女儿取名刘婷。作福在对两人抱了整整一年的期待后,得知又是一个不带把的,兴头也减了一半,并顺便把希望寄托在了以后的李光身上。李周二人同刘兴夫妇在自家田地里,搭了一个简易的茅草房,仅放置了一张床,一张小桌,一个蜂窝炉,以及一些必要的农具。等到两人条件再好些时,才接上了黑白电视。为了更加方便的照顾陈乐,还能兼顾农活,小小的茅草房,就成了作福夫妇与陈乐的常住地。茅草房里空间局促,条件简陋,每天忙完农活时,回到家里身心俱疲,小家伙就成了家里唯一的调剂。
刘婷出生以前,受李桃的影响,刘兴对陈乐也是喜爱有加。等到己有所出时,两人放在陈乐身上的精力自是减了大半。陈乐与刘婷的差异,在出生时就已经确定了。李周二人深知一碗水该端平的道理,但孙女之间本身所拥有的差距,让作福和周香无法将自己对陈乐的宠爱,主动分离出一部分给另一个孙女,只得从有限的精力中凭空生出一些。无法避免的偏心,就成了全家人都心知肚明,却又忍口不言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