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浊男人闭上了双眼。
他想起了几年前。
同样有个女孩为他这样拼命。
一个个支离破碎的画面。
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在他脑中回现。
“求你们放了他，要我做什么都愿意！”
那纤弱的身躯，急切的语气，决绝的眼神。
如同烙印般烙刻在了他的心里。
那是一个噩梦般的回忆。
顷刻，他睁开眼睛，又回到了现实。
耳边再次响起了女孩的声音，却不是她的。
“你们只谋财，不害命。
你让他们不要再打了！”
白沐湘眼含热泪，急切地喊着。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你快放了我哥吧！”
浑浊男人抬起眼皮，看着眼前的女孩。
“他是你的什么人？”
“他是我哥哥，是我亲哥！
求你们快放了他！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白沐湘说着，低下头，抬手把自己脖子上带的宝石项链摘下来。
她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眼睛一眨，泪水顺着脸颊流下，只留下两道楚楚晶莹的泪痕。
“这个给你！”
忽然又想起了什么。
动手摘下了耳垂上挂着的钻石耳坠。
最后，把手腕上的一条与脖子项链搭配的宝石手链也褪了下来。
“今天是我的成人礼，我把这些都给你！”
白沐湘双手捧着这些首饰。
恳切的望着眼前的男人。
“求你快让他们住手吧！”
白沐湘的眼泪一颗接着一颗，顺着脸颊滴下了来。
她从来没遇到过这种超乎她实际生活，更超乎她想象的事。
她心里怕极了。
但比起害怕死，她更担心的是哥哥的安危。
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她顾不上擦掉，只能使劲眨着眼睛。
她只恨自己除了向这个中年男人屈服求助，再无他法解救她的哥哥。
“你看，我哥都不反抗了！
你们不要再打了！
会出人命的！”
浑浊男人似乎被白沐湘手里的珠宝打动了。
也似乎听进了白沐湘的话。
他冲两个壮汉挥了挥手，道：
“够了。”
壮汉放开了白泽宇。
被松开的白泽宇，如同残破的布偶，重重的倒在地上。
白沐湘抛下首饰，冲到白泽宇身边，小心抱起了他。
白沐湘抬起一只手擦掉了眼里的泪水。
“哥哥，对不起。
我不该向你要什么完美的礼物。
都怪我！
如果不是我，你不会费心开车带我来这里！”
白沐湘抽噎着，哭泣道。
“不怪你。”
白泽宇声音十分虚弱，他艰难地开口道，
“哥哥心甘情愿。”
两个壮汉回到浑浊男人身边。
浑浊男人使眼色，让他们把白沐湘扔在地上的宝石首饰都捡起来。
两个壮汉俯身低头，在黑暗里摸索着地面。
其中一个壮汉摸到了一串宝石项链。
“欸，我摸到了一个！
沉甸甸的！”
只见手里那条宝石项链，借着微弱的天光，在黑暗里依然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把他的眼睛都看直了。
“老大，你的眼光真不错。
看来这还真是两只大肥羊！”
另一个壮汉则转头瞪了他一眼。
低声道：“老三，废话少说。”
“我说得没错啊！
老大眼光真的不错！
这项链一看就值不少钱呢！”
浑浊男人低声道：
“都闭嘴！
你俩找快点！
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这边，白沐湘借着微弱的车灯光，低头看向怀里的白泽宇。
只见他双目紧闭，脸上血污一片，浑身上下，没一块好地方。
那个瓷器般带着柔和光芒的哥哥，现在如同堕世折翼的天使一般，残破不堪。
“哥哥，你流了好多血。”
白沐湘哽咽着。
她用手指，小心地擦拭着白泽宇嘴角溢出的血。
“我这样擦，你疼吗？”
白泽宇没有回应，也没有一点动静。
白沐湘注意到了不对劲。
“哥哥，你怎么不说话？”
白沐湘双手轻轻捧着白泽宇的脸。
白泽宇闭着眼睛，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哥哥，你睁开眼看看我。”
白泽宇还是没有反应。
看到白泽宇这个样子，白沐湘怕极了！
她脑海里清晰得记得，她的母亲去世时也是这样。任凭她怎么喊怎么哭，她的母亲双眼始终紧紧闭着，不给她一点回应。
她急声呼唤，声音也颤抖了起来。
“哥哥，你快睁开眼睛。
你看看我。
你看看沐湘啊，沐湘害怕！”
躺在白沐湘怀里的白泽宇，仿佛真的成了一个木偶。
一动也不动。
白沐湘的眼泪又大颗大颗地滚了下来。
她屏住呼吸，咬着下唇，手指颤抖着伸到了白泽宇的鼻梁，他的鼻尖凉凉的。
好大会儿，手指尖才感受到了从白泽宇鼻翼里呼出的微弱的气息。
“哥哥，你能听到我说话吧？
你回答我。
我害怕！”
白沐湘声音里只剩下了哀求。
她紧紧抱住了怀里的白泽宇。
“哥哥，你不要丢下沐湘！”
白泽宇始终没有反应，任由她摆布。
白沐湘见到哥哥这个光景，心疼不能自已，忍不住仰面大哭。
把旁边的三个大男人看愣了。
愣归愣，该干嘛还得干嘛。
正在准备着下一步的计划。
忽而，白沐湘停止了哭泣。
她轻轻放下怀里的白泽宇。
抓起身边的球棒，抱着必死的决心，站起身就向两个壮汉冲去。
“你们混蛋！王八蛋！赔我哥哥！”
白沐湘奋力挥着球棒，砸向壮汉。
两个壮汉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所措，条件反射般躲着球棒的挥舞。
当发现球棒的威力仅限于他们常做的扣击类按摩时，两个人干脆背手站着不动，任凭敲打。
他们是专业的，大哥没有发话，他们不会有多余的动作。
浑浊男人从没见过这么生猛的女孩，嘴角咧了一下，道：
“小妹妹，你冷静点。
我们只谋财，不害命，你哥哥死不了。”
白沐湘一时打红了眼，听到浑浊男人这种哄小孩子的话，她恨极了！
她狠狠地咬着唇，转身挥棒就要向他砸去。
不料，还没到跟前，球棒就被人在身后截胡。
她被壮汉像拎小鸡一样，拎到了一边去，球棒也被夺走了。
壮汉齐刷刷站在了浑浊男人身后，脸上写着：
保护老大义不容辞。
白沐湘不服，她再次赤手空拳，冲了上来。
“你赔我哥哥！”
白沐湘拼了命般，一拳一脚砸踢在了两个壮汉身上。
“你们赔我哥哥！”
两个壮汉转头看向了他们的老大浑浊男人。
浑浊男人面无表情。
两个大汉面面相觑。
像这些踢啊，砸啊的，小姑娘力气小，对他们都不是什么事，跟闹着玩一样。但像抓，挠，掐，这些操作，小姑娘的指甲又尖又利，对他们来说真够闹心的。
不过老大没发话，两个壮汉也只能受着。
他们心里明白，这是老大又想起了自己的妹妹。不忍心对这个小姑娘下手。
这时，一道虚弱的声音响起：
“湘湘，过来，到哥哥这里来。”
白泽宇醒了！
白沐湘闻声大喜，终于放过了两个壮汉。
她踉踉跄跄跑向白泽宇，再一次抱起了他。
“哥哥，你醒了！”
白沐湘努力睁大眼睛，仔细地看着哥哥的脸。
当确认他真的醒过来了，身体里紧绷的那根弦才松下来。
经历大惊大喜，她终于忍不住了。
跌坐在地上，抱着哥哥。
鼻涕一把泪一把，失声痛哭：
“哥哥，我以为你要死了。”
浑然不顾及周围人的存在。
“我以为你不要沐湘了。”
“湘湘，别哭。”
白泽宇声音虚弱无力，
“哥哥答应你那么多事，
都还没实现，
怎么可能就死了。”
白泽宇喘息着，艰难地说完了这段话。
“哥哥，你不要说话了。
你好好休息。
剩下的事，交给我吧。”
白沐湘心里打定主意了。
只要哥哥还在，只要能保住他。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她都愿意！
白泽宇嘴角扯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这笑容又一点一点地，溢满了他盈盈秋水般的双眼。
他抬起手臂，手掌抚着白沐湘的脸颊，用指腹轻轻拭去了她的眼泪。
“有哥哥在，湘湘不要担心。”
“够了！”
浑浊男人有点不耐烦了。
“这只是给你个教训！
小子，给我老实点！”
白泽宇和白沐湘两人被浑浊男人打断了谈话，双双回头。
白泽宇示意白沐湘扶他坐起身来。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耍的把戏！”
浑浊男人冷笑。
“你小子反应够快的！
在电话挂断之前，第一时间就透露你们的所在地。
是让他们能赶来救你们，是吗？”
白泽宇不置可否。
“你以为你刚才拼死抵抗，能拖得了几分钟？
你知道不知道从日暮山脚下，到现在这个位置要多少分钟？”
浑浊男人哼道，
“愚蠢！”
“我看不见得。
很难说到底是谁，聪明反被聪明误。”
白泽宇的话虚弱无力，但还是很清晰地飘到了浑浊男人的耳朵里。
“少他妈给我扯废话！”
浑浊男人低头看了看手表，他已经彻底失去了耐心，爆起了粗口。
“你小子，给我老实点！
否则我直接揍死你！拿你妹妹换钱！”
说着，浑浊男人又对两个壮汉吩咐道：
“首饰都收好了。
老二去把我们面包车开过来。
老三待会把这跑车一并开走。”
这时，白沐湘清楚地看到，
他的哥哥白泽宇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称之为笑的表情，他的眼睛里闪着慧黠的光。
只听白泽宇用力说道：
“恐怕、你已经晚了……
我的人、马上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