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调酒。”他说。那些酒味辛烈刺鼻，他一直不明白，曦瑶是怎么喝下去的。
曦瑶诧异地转过身，看着墨玦脸上那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有些看不懂这个比她年长十岁、外表沉稳的男人。
他长得好看，气质也不错，年轻有为，却一点都不张扬，也不急躁。
生活里除了研究，就是研究，完全没有一点温度。
这种人和禽兽有什么区别。
对于墨玦收藏的那些酒，曦瑶原本只是想偷偷尝一口，但又都是些烈酒。她本就滴酒不沾，最后干脆把整柜的酒全倒进了下水道。
哥哥苏隋轩把她送到学校后，便彻底断了所有联系。
她曾偷偷问过带她来美国的墨玦的父母，但他们总是含糊其辞，回避那个话题。
他们越是遮掩，曦瑶心里的疑问就越深，越想揭开那个隐藏的真相。
“想吗？”见她沉默，墨玦又轻声重复了一遍。
曦瑶转过身，背对着他，一言不发。
“不喜欢去学校？”墨玦试探着问。
“听不懂。”曦瑶语气里带着一丝倔强的小脾气，还有隐隐的不满。
墨玦没说什么，更没有责怪她。他只是继续拆下她最后一枚发卡，动作一如既往地轻柔：“先去洗个澡吧。”
曦瑶站在原地，心头莫名轻松了几分。
她有严重的洁癖，那些衣服上沾着浓重的酒精味，还有廉价香水刺鼻的气息，让曦瑶莫名感到一阵反胃。
于是，她索性当着他的面，将那些东西一股脑儿扔进垃圾桶，然后光着脚上了楼。
沙发上的墨玦望着她的背影，目光最终落在那堆衣服上，原本平静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等曦瑶洗完澡，随手套了件衣服便下了楼。她不像墨玦每天穿的那么正式，在家还一丝不苟的样子，金丝眼眶挂在脸上，手上再拿着一杯黑咖啡。
墨玦妈妈为她准备的都是些简单的款式，但穿在她身上却意外地好看。
墨玦早已坐在吧台前等候，衬衫的袖子被他随意卷起，露出干净利落的腕骨。见她走下楼梯，他轻轻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过去。
“过来。”
吧台上摆着几瓶刚送来的各类酒，看样子是特意准备的。
曦瑶还光着脚，墨玦扫了她一眼，眉头微微皱起，显然有些不悦。
但曦瑶并没注意到，她的注意力全被那些瓶瓶罐罐吸引过去了。她走过去，在旋转椅上坐下，歪着头，乖乖地等着墨玦开口。
墨玦看了眼手表，已经凌晨三点了。
他随手调了一杯简单的酒，调好后推到曦瑶面前。
曦瑶轻轻抿了一口，酒味并不像她想象的那般刺鼻，反倒带着一丝清新。
接着，墨玦又调了几杯浓度较低的果酒。
看着曦瑶趴在吧台上渐渐醉意朦胧的模样，他心里大致有了数，和他预想的差不多。
随后，墨玦转身去洗了把手，然后小心翼翼地抱起她，径直上了楼。
*
南宫逸来的时候，曦瑶正站在吧台前调酒。
她说请他吃顿饭，算是感谢前几天帮忙修电路的事。
厨房里，两位大厨正忙前忙后，屋内弥漫着浓郁的香气。
餐桌上已经摆满了各式菜肴。
南宫逸在曦瑶对面坐下。
他经常看见曦瑶调酒，也常常喝她调的酒。
他们几个人私下聚会不少，只有墨玦结了婚，也只有墨玦每次都会带着曦瑶一起来。
南宫逸记得，那些安静的夜晚里，曦瑶调好一杯酒，抱着一只小狗，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轻轻晃着。她总是穿得简单，眉眼淡淡的，却让人移不开目光。月光落在她肩头，有一种不真实的静谧。
他们几个喝酒、打球、聊天，她从不打扰，也从不刻意参与。她只是坐在一旁，画画，有时候拿着相机，静静地拍着他们。
他总会不自觉地看她几眼。
现在，她还是那样专注地调酒，发丝垂落在侧脸边缘，眼神安静清澈。
南宫逸歪着头，悄悄地看着她，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淡笑。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如果她一直在这里，似乎也挺好。
她把一片柠檬挂在杯沿，轻轻推到他面前，像是过去无数次那样，动作轻而熟练。
“你试试这个。”她说，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南宫逸接过杯子，指尖不经意触碰到她的，微凉酥麻，一闪而过。
他抿了一口，轻轻点头。
曦瑶自己也倒了一杯，蹲在沙发边坐下，随手打开了投影，屏幕上缓缓播放出她那部名叫《绵绵羊》的动画短片。
画面柔和，配乐温暖，一帧一帧都透着她惯有的细腻。
南宫逸看着她坐在地毯上，靠着沙发，整个人安静得像幅画。他犹豫了一下，也学着她的样子，在她身旁坐了下来，肩膀和她隔着不到几厘米的距离。
一开始两人都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画面。杯中的酒泛着光，投影的色彩倒映在她的脸上，显得格外温柔。
南宫逸余光偷看她几次，曦瑶像是没察觉，目光专注，唇边甚至挂着一点微不可察的笑。
他忽然觉得，有点醉了。
“我不太会做饭，怕你吃坏肚子，就请了大厨。”曦瑶低声说着，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道歉。
南宫逸并不在意这些，只笑了笑，没说什么。
两人空着肚子，不知不觉喝了不少酒。
《绵绵羊》一集接一集地播着，屋子里安静得只剩下投影机的嗡鸣声和柔和的背景音乐。
不知过了多久，曦瑶突然感觉肩头一沉。她微微一僵，低头一看——南宫逸竟然靠在她肩上睡着了。
他的呼吸均匀而宁静，睫毛在灯光下投下柔和的阴影，整个人仿佛被这夜色轻轻包裹，静谧而温柔。
曦瑶轻轻伸出手，指尖温柔地掠过他的脸庞，从眉骨缓缓滑向侧脸，动作细腻却又带着一丝迟疑。
她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像是怕吵醒他：“你恨我吗？那时在小巷……我把你一个人丢在那里。”
南宫逸知道曦瑶一直愧疚那晚的事，被人抛弃的滋味不好受，但是，和她的安全比起来倒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清香一寸寸侵入鼻息，他的脑袋越来越沉，意识也逐渐模糊。
大厨做好饭后，过来轻声喊了曦瑶一声便离开了。
屋里重新安静下来，曦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南宫逸依旧倚在她肩上，直到这时，他才缓缓睁开眼，眸光微晃，眼角一滴泪悄然滑落，静静落在柔软的地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