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倒地的淮洛宇,童悦悦积压了一整天的委屈和无处发泄的怒火轰然爆发。今天在公司,蓝月影——那个因为前几天得罪了杨钦而憋了一肚子邪火的女人——把所有的恶气都撒在了她身上,尖酸刻薄的指责犹在耳边。此刻,眼前这个卑微讨好、仿佛没有自我的男人,更是让她鄙夷。
“你有什么权力管我?!”童悦悦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几乎刺破耳膜,每一个字都淬着冰,“你以为你是谁?!”这是淮洛宇第一次见到她如此失控的样子。
淮洛宇何尝不知道自己卑微到极致,但是他不能走,妹妹尚未安排妥当,他必须在这里,在这个女人身边。
他咬紧牙关,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到她脚边,仰起那张布满痛苦与哀求的脸,眼眶红得骇人:“悦悦,我不是……不是那个意思……”
他这副逆来顺受、泪痕狼藉的模样,非但没有激起童悦悦丝毫怜悯,反而像一桶油泼在了她心头的怒火上。
“滚开!“她猛地挥手,将餐桌上那份凉透的昂贵外卖连同餐盘狠狠扫落在地!瓷盘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滚!”童悦悦胸口剧烈起伏,手指颤抖地指向大门。
那份早已凉透却价值不菲的外卖,连同精致的餐盘碗碟,瞬间被掀翻。他不敢起身,就那么跪在冰冷的地板上,沾着油污的米饭和菜汤溅了一身。他一步一步,膝行着爬到童悦悦脚边,甚至不顾那些黏腻的饭渣,急切地用自己的衬衫下摆去擦拭她鞋子上沾到的一点污渍,声音破碎不堪: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你可以打我……骂我……怎么都行……”他猛地吸了一口气,那气息带着绝望的颤音,“只求你别……别赶我走……”
童悦悦厌倦至极,她猛地甩开淮洛宇的手,头也不回的往外走,门“砰”的一声在她身后关上。
屋子一下子安静得可怕。
淮洛宇怔怔地站着,手还停在半空中。
他缓慢低头,望着满地散乱的饭菜,狼藉不堪。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伸手,一把一把将那些早已混成一团的饭菜塞进嘴里。
他已经尝不出是什么味道了,只觉得恶心泛滥到喉咙,一阵阵干呕涌上来。
可他没有停。
他一边吐,一边吃。
那冷掉的饭菜混着胃液和泪水,滑过喉咙时仿佛刀割,可他咬着牙,死命往下咽。
他没有任何的地方可去,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老老实实把家里收拾干净,然后等,等童悦悦回来。
他最终坐回沙发上,目光落在那扇门上,一动不动。
他在等。
哪怕不知道她是否还会回来。
他还是在等。
*
杨钦刚走到曦瑶办公室门口,就见时星野哼着小调,晃着水壶,正打算给办公室里的花浇水。
一抬头看见是杨钦,时星野立刻收起吊儿郎当的模样,神情一正。他知道曦瑶和杨钦前阵子闹了不愉快,估摸着这会儿杨钦是来道歉的,连忙打招呼:“组长好。”
杨钦看了眼紧闭的办公室门,又低头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现在是早上八点。
曦瑶平时要到十点才来,他正准备把早餐交给时星野时,时星野却开了口:“副组长今天没来,请假了。”
曦瑶虽一向请假不走流程,但好歹都会提前通知他一声。今天却连个消息都没留,看起来是真的生气了。
杨钦默默将手里的早餐递给时星野,后者眼前一亮,连忙接过,笑得一脸开心:“谢谢组长!”
*
曦瑶一向不喜欢夏天,体质偏弱,空调吹久了受不了,可不开又觉得闷热难耐,整个人烦躁得很。于是她索性走到吧台,开始调酒。
调酒这点手艺,是墨玦教她的。
刚到国外时,曦瑶被墨玦的父母托付给他照顾。水土不服加上语言不通,她话越来越少。
那段时间,墨玦刚好连发了几篇核心期刊论文,连轴转了几日,这才难得休息了一天。
他比曦瑶大了整整十岁,两人平日几乎没有交流。甚至到后来,墨玦都说不清曦瑶到底长什么样子。
这边高中放学较早,墨玦选的公寓离学校不远,步行不过十几分钟。
他并不清楚曦瑶每天具体回家的时间,因为他每天忙完工作回到家,已是深夜后半。
心中不免担忧,墨玦披上外套便匆匆出门。
直到傍晚七点左右,他在一座教堂旁的躺椅上发现了一个女孩。
女孩身形瘦削,穿着一袭白裙,长发垂落遮住脸庞,模样模糊不清,却睡得异常安详。
她身旁静静卧着一条狗,守护着她的宁静。
后来,墨玦带曦瑶回家的路上,她坐在副驾驶位上,手托下巴,目光悠然地望向窗外。
等红绿灯时,墨玦透过后视镜偷偷瞥了她一眼。
她拥有明媚的容颜,骨相精致而清晰,透着一股清透的气质。
然而,对她的性格他知之甚少,一直以为她是个活泼爱玩的女孩。
“好玩吗?”
曦瑶的发质很差,又细又软,小小的发饰拆起来格外麻烦。墨玦却始终耐心十足。
她其实挺怕这个比她大十岁的人,三年一个代沟,他们之间仿佛隔了好几个时代。
但她没说,只是点了点头,动作轻得几乎察觉不到。
得知她去了酒吧,墨玦没有打扰,只是派人悄悄跟着,确保她的安全。那些知道她身份的人也不敢随便惹她。
他早就看出了她在撒谎,却始终没有拆穿。
手上的动作依旧细致。
曦瑶余光扫到阿姨站在楼梯拐角,家里的佣人都已经睡了,这种时候,她其实并不太想和墨玦单独待在一起。
“想学吗?”他语气温和,不知是有意调侃,还是认真的想教她。
书房里的酒柜曾经摆满了价格不菲的酒,现在几乎已经空了。
损失的钱暂且不提,客厅里那些散落的空瓶子,看着就让人心疼。
家里人都知道是曦瑶干的,却没人敢出声。
就连墨玦知道后,也没动怒,甚至连一句责备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