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后来,身边的这些兄弟们,一个接一个,越来越少了……”
他停了一下,看着跪在面前的儿子,神情中流露出掩饰不住的疲倦。
“儿子,我不是故意逼你。
是我们能活到现在,全是因为墙上挂着名字的,没挂着名字的,那千千万万个英勇的人啊!”
拐杖撞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老爷子紧握双拳,情绪随之变得激动。
“鬼子被赶跑后,我一个一个去找。
记住的,忘记的,有名有姓的,无名无姓的,全,都在这里!”
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位置,眼眶里含着浑浊的泪水。
“他们都装在这里啊!”他又指向那一面墙。
“这些人还不够多呢!还差得远呢!”
看到老爷子情绪无法平息,杨卫国立刻上前想扶住他。
但他摆摆手,拒绝了帮助,那份倔强劲头让人惊讶。
“还有那些妻子、儿女的,我都让他们领回去了。
没有家属的,就像孤魂野鬼一样,我们都尽力将他们找回。
安置在这里,放在你母亲的下方!放在我们以前的办公室里!”
“别人都说我是英雄,自从离开那个位置后,上面有多少人来邀请我去任职,来劝说我!”
“他们说这样的英雄,不应该如此,哪怕转业去做个粮站站长,也不能让我们寒心!”
“我不觉得寒心,我已经很知足了。
我算哪门子的英雄,这里的人,这片土地上的千千万万人,他们才真正称得上英雄!”
砰的一声,老爷子重重坐在椅子上,声音嘶哑,如同一头受伤的孤狼。
“爸!”洪军伟和蒋静怡惊慌失措地围了上去,两人的双眼泛红,泪水不断地涌出。
杨卫国刚要迈步上前,但又迅速收回了脚步。
在这个时刻,还是让他们一家人有机会好好聊一聊吧。
“小子,只有有了国家才有家庭啊!”
“如果不是这成千上万的人民,你老子早就没了,哪还能有你这个娃?”
“所以我这辈子,没有什么太大的愿望。
就是盼着你能回报咱们的祖国,回报那些救了你一命的人。
你的这条命,应该是属于他们的!”
洪军伟的嘴唇颤抖,他的妻子蒋静怡,更是泣不成声。
“爸,我知道错了…………”
父子俩同时开口,声音一致。
老人摆摆手,紧紧握住儿子的手臂。
“我们能做的事情就这么多了,这一面墙壁,再有就是你这么一个儿子。”
“可是我们都老了,糊涂了!以前从没仔细想过,我儿子也会有自己的人生道路!”
这个倔强的老头以往从未这般坦露过心声,此刻却又是哭又是笑,絮絮叨叨。
“我们总是想让你去感恩,代替我们去感恩!”
“其实我们知道,你是个明理的孩子。
即使心里不愿意,也不愿意让我们失望,这一点就像我,跟你一样倔强!”
“但是儿啊,你就不能跟我们说一句吗?哪怕就一句话呢?
我知道我自己错了,就算不甘心,你终究还是我们的儿子,我们又能怎么办呢?”
“这些年来,你完全是自己折磨自己。
是我害了你,把你变成现在的样子,害得你媳妇跟着受苦,甚至连孩子都不敢生!”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逼你太过严厉了啊!”
老人泣不成声,他一生强硬,一生倔强,一生都在掌控着儿子。
而今天,他松开了手…………
“爸,您别说了,是儿子对不起您,是我的错!”
“爸…………”
儿子和儿媳也哭得眼眶通红,那一丝微不足道的隔阂,在这一刻彻底消失了。
杨卫国看到这一幕,默默地退到一边,轻轻带上房门,将这片空间留给这家人独处。
他在屋外的台阶上坐下,闭着眼睛,尽情享受着阳光的温暖。
其实,没有人真正犯错。
他尤其想起前世,还未穿越之前,自己有一个朋友。
他是全家的希望,和自己同样是农村出身的孩子,但却比自己更聪明,更有能力。
从小他就展现出了超群的天资,也得到了家人的深切期望。
这个朋友被村里公认为,将会成为第一个走出大山的大学生。
同时,也是他们村的第一个大学生。
他也没让大家失望,从小学到初中,成绩不是第一就是第二。
然而在进入高中的那一年,朋友选择了退学…………
家人想不明白,村里人想不明白,甚至连杨卫国自己也无法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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