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静怡一听这话,动作一顿,愣住了,泪水滚滚而下。
“我和军伟是高中的同学,他妈妈去世得早,是他爸一个人辛辛苦苦把他养大的。”
“那时候战争不断,他几乎每隔半年就要辗转投靠一个亲戚,在别人家里暂住。”
“又能怎么办呢?他老子是在前线战斗的军人,怎么可能时时刻刻把孩子带在身边呢?”
蒋静怡抹着眼角的泪花,低声啜泣起来。
“我们家军伟可是吃过苦头的,他知道那是什么滋味。
他也想改变现状,也希望能让大家伙不要再像他那样受苦。”
“可是他终究还是个普通人哪!”
讲到这里,她的声音已经哽咽到无法继续。
整个人瘫软地靠在椅背上,手中紧紧捏着那条已经变黑的抹布。
“他一心想要学医,将来穿上白大褂治病救人。
可爸硬是要他从军,高中刚毕业,就拽着他走了。”
“他不愿意去,你爷爷又是揍他又是一顿臭骂……
说什么,不能辜负了那些同生共死的兄弟!”
“没错!他的那些战友们都已经不在了,他在心里有多么痛苦。
但我们家军伟,他也得有自己的人生道路去走啊!”
“我难道不希望他有出息、上进吗?
可是你看他现在这样,要是再不出来独立,他还要在爸的阴影下生活多久呢?”
蒋静怡终于吐露了自己的心声,绷紧的神经一松懈,泪水就像决堤般涌了出来。
杨卫国在一旁默然无声,实际上这些事情,他已经心中有数。
说到底,大家都没错,只是缺乏有效的沟通。
“静怡,孩子,委屈你了……”
蒋静怡低头擦拭着眼泪,耳边却传来了一声叹息。
她抬起头看去,只见男人正搀扶着老爷子站在门外,两位大老爷们眼眶都红红的。
“爸……”
被揭开心事的蒋静怡慌忙起身,低头搓着手,显得局促不安。
老爷子不住地摇头,握着拐杖,在儿子的扶持下一步步走进屋里。
他们绕过了家中唯一的女性,来到了那面墙前,停在了那张遗像面前。
“跪下!”老爷子猛地用拐杖敲击地面。
伴随着一声闷响,儿子双膝跪倒,先是朝着母亲,接着是对着那些勋章。
“爸,是我对不起您……”这个身材魁梧的男子哭得肩膀颤抖不止。
老爷子走上前来,并未开口,沉默了好一会儿。
“你妈妈生你的那年,因为难产去世了,连你的名字都没来得及取。”
“那一年鬼子闯进村子,放了一把大火,所有的一切都没了。”
“我带着你一路从南方逃难到北方,多少次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这个。”他指向墙上的勋章中的一枚,颤巍巍地摘了下来递给他儿子。
“老张,名字记不清了,是位四川籍的军人。
当时你差点儿被日本人抓走,幸亏他把你救了出来。”
“这一枚,李二蛋,咱们带着你北上的时候,遇到了他们的部队。
战士们拼尽全力保护我们,自己都没饭吃了,唯一的粮食还留给了你老子。”
“还有这一枚,这一枚,这一枚……
这些人啊,如果没有他们,我和你就早已不在人世了!”
“我们的命是他们救回来的,你小子也是如此,你说,做人总该记住这份恩情吧?”
一个个名字,一段段往事。
老爷子嘶哑的声音仿佛陈年的老酒,将过往的经历缓缓道来。
他带着儿子一路从南方向北方逃难而来,沿途经历了无数苦难。
日军四处横行霸道,战士们拼死保护着他。
路上也遇到和他们同样遭遇的父老乡亲们,许多士兵因此牺牲了。
历经艰难终于抵达北方,还没来得及安稳生活,老头子坚定地选择去参军。
把儿子送到了一个八竿子打不到关系的亲戚那里。
不管亲戚亲不亲,只要有口饭吃,能让这小子活下去,他就视那人为了不起的寄托对象。
“那时候年轻,只记得一句话……有国家才有家!”
“现在回想起来,当年狠心把你扔下,作为父亲我确实亏欠了你。”
这位老爷子,初次见面时就像一把坚韧的钢刀,像一棵屹立不倒的松柏。
此刻,他笔直的腰板弯了下来。
“参军以后,杀死的鬼子越来越多,职位也越来越大。”
“从最初的小兵,后来变成了班长、排长、连长、营长……接触的人也越来越多。”
“有川军的,有桂军的,打起仗来,一片片都是那些该死的敌人和叛徒。”
说到这儿,老爷子露出一丝微笑,仿佛在回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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