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事事若由卿本意 > 1.驰骋疆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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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里红妆,举国欢庆,然而身处其中的人却或愁容满面,或漠不关心,仿佛事不关己一般。这场婚礼举世瞩目,因为这场婚礼换得了两国百姓暂时的安宁,也为这片土地换取了短暂的安宁。可谁能想到这场备受关注,承载无数人祝福的婚礼背后,又有怎样的心酸。

“公主,今天是您大喜的日子,您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高兴呢。”

穆清看着镜中的人儿,美得不可方物,一身鲜红的嫁衣衬得肌肤如雪,墨色的长发如瀑被心里手巧的婢女丝丝盘起,纤纤玉手上光洁如初,再也看不出半分往日的痕迹。回想起过往的种种都恍若隔世,和她再也没有半分关系。

三个月前,齐国举兵来犯,连夺三城,洛霖带兵出征,奋勇抗战,齐军再难进军一步,两军僵持不下。

齐军再次进攻,假意不敌,溃败逃跑,洛梵年轻气盛,不听劝阻,奋起直追,落入圈套,死伤惨重,洛霖为救弟弟身负重伤。

此消息传回帝京,燕帝震怒,洛清临危受命,为挽回洛氏清誉,披挂上阵,未带一兵一卒,只身前往军营。

军中女子禁止入内,洛清只得换做男儿身,一袭墨衣英姿飒爽,完全没有半分女儿家的娇嫩。

“清儿,你怎会来此,军中……”洛清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过,洛梵赶紧闭上了嘴。

且不说洛清身手了得,他完全不是对手,还有父母,兄长无条件的喜爱与包容,若是洛清不高兴了,可想而知他的后果会有多么悲惨。

洛清看着躺在床上的洛霖心像是被钝器击打一般疼痛,半个月前还是一个翩翩公子,意气风发,如今却憔悴的躺在病踏上,怎能叫人不心疼。再看看罪魁祸首,洛清眼带杀气,滔天的怒火似是要把洛梵吞噬。

洛梵一个激灵落荒而逃,“我去看看药煎好了没。”逃出账外洛梵拍了拍胸脯,心有余悸地稳了稳心神,大口地喘着气。

明明他也是洛清的兄长,和洛霖一样疼爱洛清,洛清对两位兄长也是一样的尊敬,为什么他却总感觉洛清对洛霖比对他要好呢?

洛梵满脑子疑惑地朝着军医的营帐而去,洛清却等的不耐烦了,看着洛霖苍白的面容,洛清心痛万分。

“怎么就不知道保护好自己呢,哥哥,你若是有个万一,我怎么向姑姑,姑父交代。”

冰冷的泪珠顺颊而下,滴在洛霖的手上,颤抖的睫毛缓缓张开,洛霖终于醒了,露出一丝微笑,只为安慰洛清,颤抖的手指划落洛清的脸颊,指腹间因为常年舞抢弄剑而练就的老茧在洛清娇嫩的脸颊上留下淡淡的红印。

“哥哥不疼,军人流血不流泪,你既然来了,便担负起保卫玉城的责任,绝不能让齐国的铁骑在我们洛家的人面前再往前迈进一步。”

洛清忙擦干眼泪,站起身来,斩钉截铁道:“末将领命。”从旁边拿过毛巾,替洛霖擦了擦因为强撑着不让洛清担心而留下的汗。“哥哥好好休息,清儿定不会辱没洛氏门楣,此战必胜。”

“来人,召众将领来此议事。”

“慢着,”洛清拦下小兵,她心知洛霖是想为她撑腰,让她更快掌握大权,可是军中人人都是战场上拼杀出来的军功,她一个初来乍到的人,必然得不到将领们的认可。

即便是他们看在洛霖的面子上不为难于她,想必也会架空她的权力,如此可不是她来此的目的。“哥哥安心休养,清儿自会有办法。”

议事厅内众将领众说纷纭,僵持不下,一部分认为此时主将身负重伤,众将士人心惶惶,此刻并不宜应战。

另一部分则认为此刻应当出站,主将受伤,众将士同仇敌忾,定能一鼓作气,只是此刻商缺一统领之人,否则各自为战,终究还是一盘散沙,难成气候。

但是洛清一到账中,所有的矛头便指向了洛清,即便是有皇上的圣旨,众将领依旧不买账。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将军初来乍到,不了解军情,何不熟悉熟悉军情再走马上任不迟?”

说话者正是宁侯府的公子,原本以为洛霖一倒,洛梵不成气候,军中论资历论背景无论如何也该轮到他郑昌筠,可突然朝廷却另派一年轻将领,还是护国将军府的人,这口气郑昌筠怎么咽得下。

洛清倒也不气恼,此番情形在她预料之中,无人认可不足为虑,她需要一个机会,而如今齐军已然出动,这无疑是老天都在帮她。

“熟悉军中情形那是必然的,想必在齐军已经兵临城下之际在此谈论此事终究不太妥当。如何应敌放才是迫在眉睫之事,不知众将领可有自告奋勇者?”

眼神扫过,刚才还争得面红耳赤的一群人纷纷低下了头,齐军主帅齐珩,齐国君主的胞弟。十二岁便披甲上阵,时至今日未尝败绩,人称战神。

此人武功高强,足智多谋,天生帅才,放眼燕国唯一能与之匹敌的唯有洛霖将军而已。可是洛霖将军此时身受重伤,燕国又有谁可与之一战?

“我们不是怕了齐国战神,只是又何苦添些无谓的伤亡,如今军中军心不稳,这一战根本就不可能胜,我们又怎可贸然地打一场必败之战。”

有了郑昌筠带头,众人纷纷附和,无疑都不想为自己的上升之路平添一份不光彩的失败。

洛清冷眸一一扫过,这便是百姓,国家养出来的军人,食君之禄却不思为君分忧,食百姓之奉却不思保卫百姓不受战乱之苦,这样的军队,如何比得过齐军众志成城?

“既然各将军都不愿出战,那洛清便当仁不让了。”

“既然洛将军执意出战,末将愿作将军最坚实的后盾,如若将军败了,末将等定然会死守玉城,不给齐军可乘之机。”

“末将亦然!”

这下子倒是万众一心了,这就是好军队,洛清压抑住眼中的愤怒,有如此军队,燕国灭亡是早晚之事,可惜皇帝终究看不到这一点。

洛氏几代人奋勇杀敌,马革裹尸才换得燕国如今的太平,怎能让燕国毁在这样一群人手中。“即便今日只有洛清一人出战,也必会击退齐军。”

“不可,”洛梵给洛霖送完药便赶来议事,谁知便听到这样的消息。“清儿,即便是要战也是二哥前去应战,今日的一切困境全因我鲁莽所致,我随你出战。”

洛氏一族在军中的追随者无数,可是因为洛梵的鲁莽,导致洛霖救弟心切,陷全军于危险之境,所以此番洛清请战,竟无一人愿意追随。

洛清转身离开,洛梵紧随其后,路过洛霖账前,洛清停下了脚步,心中默念:“哥哥,清儿定不会辜负哥哥的期望。”

突然洛清点了洛梵的穴道,将他送至账内,“二哥,照顾好大哥,等我回来。”

洛霖早在他们二人走到账外之时就已经醒了,只是洛清不希望他担心,所以他便只能装作不知。“放心,清儿有分寸,她不会轻易将自己置于险地,你且安心等待。”

洛梵只能瞪着一双眼睛看着洛清离开的方向,心中怒火汹涌,却又充满无尽担忧,最后所有的怒火都变成了祈祷,祈祷她能平安归来。

齐军行至城下却只见一骑一人一枪在城外等候。齐军不知洛清在耍什么把戏,也唯恐掉入陷阱之中,反而变得谨慎起来。

“燕国的将士都死绝了吗?居然派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来此迎战,你这小身板能拿得动枪吗?”

面对这种无礼的挑衅,洛清也丝毫不放在心上,眼睛定定地看着最中间的人。

一袭黑甲加身,眉目间的清冷像是一把利刃,瓦解着敌方的心里防线,周围冰冷的低压给人无形的压力,胯下云墨蠢蠢欲动,随时等待主人的命令。

不愧是能被称为战神的人物,还未出手便让人望而生怯,一场仗还未打敌方便已经输了一半。

“燕国洛清挑战齐国恒王殿下!”

此言一出,众人震惊,这些年挑战恒王之人不计其数,却无一人能活着离开恒王的紫徽枪,众人只当又是一个年少轻狂之辈。

齐珩却不以为然,洛清眼中泛着冷光,眼神中尽是坚定,丝毫不受影响。

齐珩自认为阅人无数,能激起他兴趣的,除了洛霖,也就是洛清了。齐珩嘴唇微动,声音中带着丝丝惋惜,“你不怕死吗?”

“死有何惧!”掷地有声的回答让齐珩投来赞许的目光,如此便给她一个机会未尝不可。

齐珩握紧了紫徽枪纵马出战,只见洛清朱唇微启,更加狂妄的话从喉间溢出。

“不如我们今日在此立约,若齐王能连胜洛清五场,洛清便将玉城拱手相送,若是洛清侥幸赢了,齐王便归还一城如何?”

“你凭什么认为本王会答应你如此无礼的要求,本王今日攻进城去,也能夺得玉城。”

“话虽如此,可是恒王会损失惨重,今日虽只有洛清一人迎战,可若是恒王攻城,恒王以为你们需要付出多大的伤亡才能将玉城拿下,若洛清将玉城变为一座空城,恒王以如此惨痛的代价换得一座空城又有何用?

但是接受洛清的提议就不一样了,恒王可兵不血刃,不费一兵一卒夺下玉城。难道恒王对自己没有信心吗?”

凌厉的话锋,狡黠的眼神,无一不透漏着自信。

恒王嘴角上扬,心中已然动容,“本王怎知你是否是在拖延时间,又怎能保证你一定会依约行事。”

“洛清此举不过是为玉城百姓求得一线生机,百姓又岂会不应?恒王应当知道承诺于洛氏一族等同生命一般重要,况且洛清手中有我君钦赐金牌,此战或战或降,洛清可全权做主。如此恒王可能安心一战?”

洛清已然知晓恒王心中所想,走的每一步都在洛清意料之中。若说她的女儿身份可瞒得过所有人却唯独瞒不过齐珩。

他定然见过穆沚,便定然知晓洛清的身份不简单,那么她所有的话,齐珩便没有理由不信。

紫徽枪动,云墨飞腾,齐珩已然出战。洛清纵马应战,电光火石之间两人已经拆了十数招。

先前只为探知对方路数,如今两人正式会战,齐珩招式刚硬,招招凌厉,洛清身形灵活,看似无害却招招暗藏杀机,两人一刚一柔,时而以刚克柔,时而以柔克刚。

众人皆道齐珩手下留情,却不知齐珩奈她不何,而洛清同样奈何不了齐珩。两人相持不下,最终以一炷香为限,未能分出胜负,战成平手。

一连五日两人日日以平局告终,玉城众人不知洛清是如何击退的齐军,只知齐军雄赳赳气昂昂地来,又垂头丧气地回。

这对敌军士气是极大打击,最后两日只见恒王不见齐军,众人也不敢对齐珩如何。只是洛清如此锋芒毕露,终究不是好事。

这日洛清与齐珩再次相约,经过这几日的切磋,两人于武艺上都精进了不少,好的对手方才能激发出彼此深藏的潜能。

是夜洛清带人出城与齐珩切磋,两人各怀鬼胎,都已经厌倦了每日的小打小闹,今日或许是能分出胜负的。

朦胧的月色给周围的一切披上了轻纱,齐珩纵马而来,发丝在风中飞舞,像极了只有在梦中才能见到的场景,美得有些不真实。

齐珩今日并未着铠甲,这与洛清的想法不谋而合,看来今日他们彼此都没有切磋的想法。

待齐珩靠的近些,两人相视一笑,像是相识多年的朋友,一个眼神便知对方的想法。

齐珩放了马儿与洛清一起四处走走,月光将两人的身影拉的很长,两人束手而立,看着河水在月光下波光粼粼,两人相对无言,谁也不愿先破坏这样的气氛。

忽而齐珩转过头看着洛清略带惋惜道:“若是燕齐两国没有战争,兴许我们能像朋友一般坐下来喝酒下棋聊天,可惜我们对立,不得不兵戎相见。”

洛清莞尔一笑,那抹微笑如同二月春风般拂过齐珩波澜不惊的心,留下点点波纹。

“能得恒王如此评价,洛清不胜荣幸。洛清猜想恒王来此是为了来寻找一个答案,现在想必已经得到了这个答案。”

“长公主果然厉害,”洛清如此直白的道出他的目的,齐珩又岂能不还以颜色?“不知今日长公主这般劳累,可是在排练新的阵法?”

“恒王慎言,燕国长公主已于月前嫁于齐国为后,清与长公主为同胞姐妹,却晚了一刻钟出生。”

洛清故意避重就轻,实则是为让恒王疑心,战场之上虚虚实实,让对手捉摸不透未尝不是一种战略。只是长公主一事还是让洛清有些伤感。

当年齐国强大,燕卫不得不送皇室子女入齐为质。当年燕帝尚未有皇子,燕后生下穆清和穆沚两位公主没过多久便撒手人寰。

穆清和穆沚被分别托付,穆清为长公主,但身子虚弱,所以在齐国前来接质子之时,宫中只有穆沚一位公主,而穆清早已被送往护国大将军府交给安平公主抚养也就是现在的洛清。

此事仅有燕帝,安平公主和护国大将军和她们姐妹二人知晓,齐珩不知从何处得知的消息,想必是她们姐妹二人一般无二的容貌引起了齐珩的怀疑。但此时显然不能承认。

“洛清以为装扮的很像男子了,却还是逃不开恒王的法眼。长公主殿下在齐都可好,如今燕齐交战,想必以齐之泱泱大国之身份,定然不会为难一个女子。”

齐珩知洛清不会承认,但他也毫不在意,左右也不是为了挑破洛清的身份。

今日来此不过是为了确认洛清是否真的做了安排,如今倒是确定了,看来埋在燕军中的棋子已经暴露。

今夜想必洛清已在城中埋伏好了人手,只等齐国里应外合打开城门,杀入城中后来个瓮中捉鳖。

只是洛清太过妇人之仁,不愿两军徒增伤亡,竟然故意露出破绽。

在齐军整装待发之际,让内应与他失去了联系,以此来劝他退兵,果然是好手段好计谋,可惜终究不是个将军。

若是齐军今日中了埋伏,那将是他齐珩第一次失败,燕国困境也会迎刃而解,竟然错失如此良机,实属不该。

洛清似乎看穿了齐珩的想法,毫不避讳齐珩眼神中一纵而逝的惋惜。

“恒王既然能在燕军中埋下钉子,从内部瓦解燕军实力,就该清楚燕国亦然。只是洛清不愿如此轻而易举地舍弃棋子,所以洛清当然也知若真的放齐军攻入玉城,那燕军是捉鳖之人还是捕蝉的螳螂可就不一定了。”

齐珩不知洛清说的是真是假,只是洛清之心计,谋略都不在齐珩之下,论武功两人也是难分伯仲。若洛清是男儿身,假以时日,燕齐之间孰强孰弱便很难预料。

洛清的这些话真真假假,虚虚实实,齐珩若是查必然会闹得人心惶惶,可若是不查终究难以安心。

她毫不避讳地暴露燕军弱点,如此一来,齐珩原本想要强攻之心也有所犹豫。

洛清早知齐军若是强攻打下玉城是早晚的事情,只是如此一来,齐军的伤亡也是难以估量的。

所以初次见面之时便利用他从未失败的事实激他答应她的约定,两军对阵,他无论如何也必须答应,即便是为了稳定军心。

毕竟一个会把普通士兵的生命放在心上的将领,才会赢得军心,谁都不愿做战场上的炮灰。

之后每每与洛清战成平手,士气低落,此时更不适合开战。

本想借着夜袭重振军心,却被洛清不费吹灰之力化解,如此看来,虽齐军没有人员伤亡,却依旧损失惨重。

不过燕军也没有好到哪去,燕军内部的分裂已经愈演愈烈。若是有人知晓了洛清的身份,那么依照燕国的军规,女子擅入军营视为不详,当处极刑。

如此一来洛家与其他人必然闹翻,不仅是军中,就连朝中也会动荡,不费吹灰之力便会埋葬一个对手。

只是不知为何每每想到此处,齐珩的心中都会有别样的感受,仿佛被人揪着一般令人窒息。

互相达到了此行的目的,两人各自召唤来坐骑,准备离去。看着齐珩离开的身影,一种别样的情绪在心间蔓延,洛清以为是终于遇到一个好的对手,心下对齐珩有些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