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颐暑假结束后的第一个周末，程音见到了常泽涵，因为上次快闪见面时的约定。
他们五个人又重新坐在一起时，林颐成为那个中心努力缓解尴尬，而程音沉默地坐着，虽然有一种冲动揪常泽涵的领子问他为什么不加自己微信，表面还是维持着平静。
程音对她们要聊什么没有预判，自然也没想好如何应对“上一次我们五个聚在一起还是去海边那次”之类的话题。
高考完那个夏天，他们五个人坐绿皮火车去看海，第一次看海，自然是兴奋不已。过了这么多年，程音依旧记得第一次见到海广阔的心情。
夏夜晚风，沙滩篝火，她们围坐在沙滩上聊天，聊着自己的生活和对未来的想象，
程音想起常泽涵说，十年后不知道他们身在何方，重新坐在一起时，这句话曾被忘记又突然记起。
大部分的细节已经被遗忘，最深刻的那一幕始终记忆犹新，林颐主动表白了，这应该是她做过最叛逆的一件事，当时，张慕桐听到林颐说她喜欢自己的时候，一时间瞪大眼睛，不知所措，程音也一样，睁大眼睛静静地等着张慕桐的答复，张慕桐愣了几秒，看了一眼程音，表情像是在确认这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林颐在说出这句话的几秒后立即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勉强笑着说了一句，开玩笑的，随后转移到其他话题，他们当这件事没发生过，直到大学开学后，程音收到他们俩在一起的消息，替林颐开心的同时也隐隐地担忧张慕桐是不是真的心甘情愿和她在一起，她害怕林颐被欺骗，感情或者是其他。
回过神来，张慕桐和林颐聊得正开心，看不到隔阂，过去的种种他们丝毫没有介意。和美和常泽涵聊着有的没的。服务员上菜打断了他们的话题。
起初，他们喝了一点点红酒，常泽涵除外，他总是考虑周全，知道这种情况下需要一个开车的。
“程音，在场的这俩男的，如果让你选，你选哪个？”
面对和美突如其来的问题，程音白了她一眼，问：“喝多了吧你！”
“那你问问我怎么选。”
“那你怎么选？”程音漫不经心地问她。
“我选常泽涵，张慕桐是朋友的前任，不能选，常泽涵吧，就没有这个顾虑，正好也没有女朋友。”
林颐在一旁搭腔：“你怎么知道人家没有女朋友。”
好吧，正中下怀，程音转头用凶狠的眼神看了一眼林颐。
和美似乎不怀好意地盯着常泽涵问：“你有女朋友吗？”
常泽涵无奈地笑着说：“没有。”
“那你有男朋友吗？”常泽涵又无奈地笑着说：“也没有。”
“那再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
“可以。”
程音低着头假装看手机，耳朵竖起来听着她们两个的对话。
“你谈过几个女朋友？”
“一个。”
“怎么认识的？为什么分手？”
和美问出这个问题之后，空气凝结，包间墙上老式钟表发出钝钝的敲打声，清清楚楚地为接下来的故事开启倒计时，和他们一起等待着常泽涵的故事开场：
“我们俩是在同事婚礼上认识的，她是新娘的闺蜜，我们被安排在一桌吃饭。新郎和新娘过来敬酒的时候说，我们两个都是单身要不就顺便加个微信熟悉熟悉，所以我们就这样认识了。现在想想，他们俩应该早有预谋吧，把我们安排在一桌。
之后，因为有几个关系不错的同事没去婚礼，他们俩又请了一次客，当然她也在，聊着聊着就熟了，自然而然地在一起了。
至于为什么分手，我们两个都太忙见面的次数不多，时间一长慢慢就分了。如果不分手的话，结婚应该是顺其自然的事，人生不会有什么变化了，已经铺好轨道，沿着轨道走就行。但是没想到分手了我竟然感觉很轻松，一个人的话重新铺一下轨道也很好，所以现在来了这里，未来都说不准，一切都是流动的，包括想法。现在的状态更开心一点。”
“不是你出轨吧？”
“出轨的话现在会单身吗？出轨的话上面的答案至少是两个。”
“倒是有道理，好了，问完了，你问下一个人吧，”
“下一个人？我们说要玩这个游戏了吗？真心话大冒险？”常泽涵表示无奈。
“可以啊。”
“那你问程音。”
程音猛地抬起头，“啊？”装作没听他们聊天的样子。
常泽涵已经开口：“那我问呗，你方便加我微信吗？“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说完程音解锁手机把二维码递给他。
“好没意思，问点有用的啊。”和美说。
“问吧。”
“和前任为什么分手？”
“好家伙。”和美又在一旁搭腔。
程音听到这个问题倒没太抗拒，可能酒劲上来，情绪有些激动：
“好吧，没什么不能说的，都过去了。
刚工作那年我在饭局上认识了一个比我大6岁的男的，就很正常的步骤我们在一起了，刚开始挺好的，但后来慢慢地发现不对劲，他吃饭手机屏幕永远朝下，经常打他电话通话中，有一次发现他把我拉黑了，过了一会解释说误操作，直觉告诉我他有问题，就在他微博评论了一条表明我身份的内容，果然收到了私信，他另外还有一个女朋友，已经订婚。
他说已经分手了，那女的一直纠缠他，那个时候我很傻，竟然相信了他，直到那个女生约我见面。
我花了好久才走出来，当时谁也不敢说，谁都不想说，觉得自己太丢人了，怎么可以这么丢人，唯一想做的就是把这个秘密藏起来，想起来就偷偷哭一会，哭完就好了。
所以连他们俩都不知道，我当时就想，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孽要遇到这样的事情？之前喜欢别人，别人不喜欢我，等终于有人喜欢我了，他还不是只喜欢我一个。所以我越来约封闭自己。”
程音说着不自觉哭了起来，猛灌了一杯酒，林颐一把抱住她的头，“你怎么没跟我们说呢？”
“太丢人了，怎么可以这么丢人。但我现在一点都不在乎了。”程音反复念叨着这句话。
和美破口大骂：“平时装得人模狗样的，实际是个人渣，别让我再见到他。”
程音不知道在林颐的怀里哭了多久，也不记得怎么回家的。
程音醒来后第一件事是打开微信确认一下是不是真的加了常泽涵微信，第二件事是点开他朋友圈，空空如也。
程音忍着头疼洗完澡，迷迷糊糊地来到公司，脑袋极度不清醒，终于熬过不停打盹的周会后，跑下楼买了一大杯冰拿铁，回到位置上一口气灌下去，静等着咖啡因发挥作用，让她的脑子能正常运作。
晓彤蹑手蹑脚走过来，在程音耳边小声说：“王冉要离职了。”
“为什么啊？王总不是很器重她吗？”
“那谁知道，今天就要走了，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
正说着呢，程音收到王冉发来的消息：“可以送送我吗？我有话对你说。”
上次的抄袭事件之后，她俩很少交流，见面顶多打个招呼，程音回复“好的。”
跟晓彤说：“我去送送她。”晓彤一脸诧异。
到最后一天，王冉东西也搬得差不多了，像平时下班一样，只是多拎了个袋子，俩人在电梯里一句话没说，很是尴尬，走出公司大楼外，王冉跟程音说：“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思来想去还是要告诉你实情，上次那件事，你的方案是王远航给我的。”
“其实我猜到了，排除了所有错误的答案，剩下那个再离谱也可能是真相。知道这个方案的人，我一一排除了，除了他。”
“你以后要小心，她借我打压你，又打压我。总归是不能有人抢了他风头，动摇他的地位。”
“谢谢你告诉我。”程音真诚地看着她的眼睛。
“不用谢，不告诉你我会一直愧疚，觉得欠你的，说出来轻松多了。”
“你就是欠我的，下次见面你请我吃饭，说好了。”
“好。”
“你下面什么打算？”
“一家酸奶公司负责市场，小公司，刚成立。“
“挺好的，替你开心。”
挥手告别后，程音如释重负，好像跟被领导打压相比，她更不愿意接受朋友的出卖。但是知道又能怎样，总不能推开他办公室的门去质问。
目送王冉离开，程音知道，大概率是不会有下次见面的，同事间再友好的关系，在离职那一刻便结束了。
正看着写字楼的大门，徐逸致小跑过来，喘着气说“对不起，程音姐，我迟到了，没挤上公交。”
“没关系。”
电梯里程音久违地很沉默，徐逸致可能以为是自己迟到太久程音生气，战战兢兢地说：“我以后早点出来，不会再迟到了。”
程音意识到自己的冷脸让徐逸致害怕，为了缓解尴尬气氛，勉强笑着说：“真的没关系。对了，你上次说推荐给我的漫画，发给我吧。最近有时间，可以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