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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好”这个镇长夫人生了三个娃,虽然徐娘半老,但是风韵犹存,许是久不事农桑,脸上除了岁月难能避免的皱纹,再没有生活留下的印记。这会儿,那男娃正哭的伤心,夫人见禄厢来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抱起娃就往禄厢怀里塞。

“禄厢,你可来了,你看哭的可凶……”夫人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

汤汤领了禄厢进来,一溜小跑出去,拐进连廊尽头的花园里捉蝴蝶去了。

禄厢接过娃,轻拍着娃娃的背,轻轻哼着曲儿,娃渐渐不哭了,睁着骨碌碌的大眼睛看着禄厢,肉嘟嘟的小脸上还挂着泪珠,禄厢瞧着瞧着就笑了,这样一个可爱的孩子生在这样的环境里会不会是个错误的开始呢?

“禄厢,你今年十八了吧!”夫人倒是很关心她,可是禄厢明知道夫人不会无端问起来,但还是心怀感动。

“恩,感谢夫人有心记得……”禄厢抱着娃站在夫人的卧榻边,瞧着窗外蔷薇花开的正艳,有些心不在焉了。

“禄厢,你来坐下,坐下和我聊会”夫人抬起圆润的胳膊拍拍卧榻边缘,屋子里弥漫着乳香,日光被连廊上的蔷薇挡在窗外,禄厢有些昏沉,抱着娃靠着卧榻边缘坐了下来。

“禄厢,我是想着你和你奶奶生活艰难,眼看着你也十八岁啦,我寻思着你们祖孙俩总这样也不是个办法,你奶奶年纪大了,以后可能就要靠你抚养她,可是让你一个女孩儿家来挑这么重的担子也不是个事儿,我寻思着……”禄厢低着头,知道夫人正在瞧她脸色说话,禄厢抱着娃温顺地低头听夫人言语,娃清澈的瞳孔里却倒映出禄厢疲惫的面容。

“禄厢,我说的话你可要好好想一想,女人一辈子不容易,能找个好人家嫁了就算是前世修来的福分了,你若是应允就莫要出声,若是不允你就摇一下头?”夫人苦口婆心地劝慰,禄厢实不忍心扫了夫人的兴致,抱着娃默不作声,夫人瞧禄厢半响没有表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禄厢啊,我就喜欢你这一点,放心吧,你的事情夫人给你留意着呢,一准给你挑个如意郎君!”许是做了母亲都喜欢做这些牵线搭桥的事情么?禄厢疑惑地瞧着夫人容光焕发的脸。

“夫人……”禄厢开了口却又迟疑

“你现在反悔可就不明智了啊,我可都为你盘算好了的!”夫人显然老辣许多,禄厢于这件事情彻底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刚还想着是不是要回家和奶奶商议一番再做答复,这回竟被赶鸭子上架。禄厢低头不语,怀里的娃睡着了,禄厢转头见窗外日头没那么浓烈了。

“夫人,不早了,娃也睡下了,我这就回去了,你也好好休息吧……”禄厢把娃放在床上,起身要走。

“别走,在家吃了晚饭再走,我这还要给你拿这以后的工钱,不能让你白操劳不是?”夫人寥寥数语说的禄厢心头一阵热乎。

“不了,奶奶还在家等我呢,我就要回去了……”禄厢执意要走,连廊里传来汤汤姐妹俩欢快的笑闹声。夫人见拗不过禄厢,正要让禄厢回去时。

“新米不是下来了么,带些回去吧!”外间传来镇长中气十足的话

“哎呦,你瞧我这记性嘿!”镇长夫人娇笑着过来抚摸禄厢的手。

“柳妈,你去把咱家的米给禄厢拿十斤去,再把以后的工钱给了,你问问管家吧,该给多少,我不能私自做了主,这人是他找来了的,多了少了我一个妇道人家拿捏不好”夫人依着卧榻,温软的语音禄厢听的却绵里藏针……

“谢夫人,我这就回去了……”禄厢不忘和夫人招呼一声,夫人却笑的一脸明媚,禄厢一早知夫人原是个厉害的角儿,见这时候还能笑的真诚着实不简单。

禄厢跟着柳妈往外走,从窗子上玻璃里瞧见夫人的脸色一瞬间被阴霾笼罩,像极了乌云密布的天空,禄厢瞧的毛骨悚然,想着这样已是三个孩子母亲的女人应该也有她的无奈吧。

“禄厢啊,你来家也有段日子了,今天就先结了你些工钱,回去好好照顾奶奶,老人家一辈子辛苦,也该让她享儿孙的福了!”管家应该是苦日子经历多了,穷苦人家的艰难总能感同身受。

禄厢走在傍晚稀疏的人流里,迎着晚霞,日光西斜,远天红彤彤的一片,逆光里,禄厢的脸被照的通红,禄厢越走越快,眼睛里闪烁出星光,不小心脚下被绊了一下,瞧着那夕阳如血色,豆大的泪珠便滚落下来。

镇上还残留午时干燥的热气,好在日头已去没那么热了,禄厢一路疾步而去,路过李伯家的杂货店连招呼都没打。大黄狗此刻正窝在村口那颗大槐树下乘凉,禄厢经过,它抬起头叫了两声算是打过招呼复又扭过脖子眺望远天。晚风连招呼也不打便一头扎进麦田,麦田一下子热闹起来,几只麻雀从麦田里飞出了来直冲云霄,禄厢真羡慕他们……

老镇长家送走了禄厢,娃便哭了起来,夫人显然疲惫了,老镇长一阵数落,嘀咕着连自己的娃还带不好,镇长夹在中间进退两难,夫人也不说话,忍气吞声,连廊里闯进来一阵风,吹得蔷薇叶子发出瑟瑟声音,娃的哭声越来越大,夫人一脸疲惫,褶皱着额索性抱起娃站起来走动,老镇长起身推开了院子走了出去,他要到镇上的茶馆了消暑解闷,家里这番闹腾惹的心烦。院子了没有了咒骂声,夫人阴云密布的脸稍微缓和了点,镇长还是坐在厅堂里抽水烟,皱着眉听侧厅里娃尖利的哭声。

许久,该是娃哭累了,渐渐声音小了下去。

“老于,你来抱一下,我去方便一下”夫人的声音有些倦意,这说着就把娃送了出来,镇长放下水烟,接过娃,嘴里的余烟还没散去就往娃脸上亲去。

“小心别呛着孩子!”夫人见镇长邋遢的模样嗔怪着往屋外走去。

老于抱着娃,想着小家伙刚刚躺在禄厢的怀里不哭不闹,这以后若是哭闹凶了老头子忍受不了,定然要接禄厢来家里过夜的吧,想着老于便笑了……

夫人从外面出来便见老于露出一口黄的长满斑点的牙齿对着娃傻笑,夫人其实打心底里不喜欢他,若不是当年想着门当户对,早跟了邻村的阿牛,阿牛虽然穷但是老实诚恳,倒也不会落的如今这两头受气的光景。

“干啥对着娃傻笑!”夫人从老于手中夺过娃,斜睨了一眼,朝里屋走去,老于盯着夫人的背影看,依稀辨得当年风韵,仔细看去却没了踪迹。老于一阵叹息,手指间那种温软如玉的触感又回来了……

“恩,是要回家过夜的”老于一阵嘟囔,如今这家里的早已没了味儿,连个娃都哄不好了……

“哦……那你给夫人带娃可要上心,不能辜负了人家这心意”奶奶在油灯下又继续手上的活儿。

“奶奶你晚上没吃饭吧,这有米我去煮饭”禄厢说着便拎着米袋往门外走去。禄厢抓了一把米洗了放锅里开始升起火来,炊烟升了起来,直直地插入夜空,禄厢看着火苗****着锅底,锅里渐渐升温,发出嘶嘶的声音,水开了,禄厢又往锅底塞了一把苗草,等着温度渐渐把米煮烂。

明天又要去镇长家带娃,老镇长给了这么多东西,总不能驳了人家的面子……禄厢兀自思忖,锅底火苗的光影在禄厢脸上有一下没一下映照着禄厢的脸庞。

“禄厢……”奶奶在里屋叫她,禄厢忙起身往堂屋走去,奶奶颤巍巍地扶着门框要出来,怎奈夜色已深,她看不清楚。

“奶奶,你起来干嘛,锅里我煮了粥,这会应该好了,我去给你盛去!”

掀开锅盖,香气四溢禄厢把那些粥盛了出来,把其中的米单独捞了一碗递给奶奶,而自己却装了一碗汤,其中几粒米稀朗地躺在碗底,祖孙俩便这样就着室内昏暗的灯光算是晚餐。

“禄厢,早早睡了哦!明天还要去老镇长家。”奶奶临睡前还不忘嘱咐禄厢稍微想歇息一下的神经复又紧绷起来,想起镇长那满口长了斑点的大黄牙,禄厢躲在床上辗转反侧。

月光爬上窗台,禄厢隔着纱窗见院子里亮如白昼,墙角里蟋蟀的叫声时断时续,小时候,禄厢还和奶奶一起睡,偶尔睡不着,奶奶就给她讲“三槐堂”的故事,思绪忽而飘远了,院子里有棵美人蕉,硕大的叶子,风来影动像极了人影攒动,年长后,禄厢早已不惧怕这种种无中生有,倒是这样人影叠叠期间,若有故人来聚,许是一件美事……

禄厢想着便沉入梦里。

清早,禄厢被奶奶吆喝小鸡吃食的声音吵醒,揉揉眼睛看窗外院子里浓浓的雾气,禄厢倦意未消重重地躺了回去。

“又要去……”禄厢咕哝着无奈,躺了会便起身收拾妥当出门了,奶奶在里屋叫她“禄厢吃罢了饭再去吧!”

“不了,昨天答应夫人要早早过去”禄厢匆匆关上门,往镇上赶去。

清晨,雾气漫天弥漫,禄厢赶个大早,想是村上显少有人起早,迷雾笼罩早起也事不得农桑。禄厢这样想着经过大伯家门口,却见婶子斜靠在门槛边上嗑瓜子。禄厢见婶子面前的地上已有些许瓜子壳,该是等在这有些时间。禄厢心中鄙夷,却不得不表现温良。

“婶子早”

“禄厢啊,我说谁呢,起个大早是勤劳人家的孩子吧!这是上哪儿去啊?”婶子说的阴阳怪调,禄厢这回也不好接话茬,只得呆呆地站在原地,手足无措的模样,婶子见她这样又挖苦起来“别不好意思的,谁不知您是靠上个大户人家啦!这往后啊,咱可都得指望着您呐!”

“婶子,我这先走了……”禄厢到底是脸上挂不住,匆匆撂下一句话便走远了。

“呵!没有教养的样儿!”说完婶子连带着口中的瓜子壳朝空中响亮地啐了一口。禄厢没有理会,许是和奶奶呆久了,养成这种忍辱负重的能力,可是有时禄厢几乎是扛得太累了,突然想爆发的冲动。

婶子的咒骂声渐渐消失在晨雾里,雾气凝重,潮湿地混在清晨微凉的空气里,禄厢走的着急,眼角有些湿润了。李伯家的杂货店还没开门,镇上清冷,禄厢到了镇长家敲了门,开门的是柳妈,来了镇长家好几次,禄厢觉得柳妈不太容易接近,柳妈年逾花甲,皱纹早已爬满额头,在她的脸上禄厢没见过喜怒哀怨,是不是早见过了世事苍凉,所以对很多事情才这般无动于衷呢?

“禄厢来了!”柳妈,开了门,禄厢跟进来就瞧见老镇长站在连廊里翘首看蔷薇花,此刻,阳光正穿过浓浓的雾霭铺洒下来,禄厢刚要和老镇长打招呼,里屋便传来娃的哭声。老镇长听到这哭声紧皱眉头朝禄厢挥手,示意禄厢赶紧过去看看。

禄厢,倒也机灵,三步并做两步超过柳妈朝里屋走去。

“夫人,我来抱吧……”瞧着夫人双颊泛红晕,眼睛里的慵懒还未褪去,禄厢如何也不敢相信这样一张风致绰约的女人还会变脸,昨日的惊恐还未褪去,禄厢是分不清楚到底哪是真哪是假了……

“恩……”夫人有些倦怠依着床滑进薄毯里,禄厢接过娃远远地坐着,汤汤姐妹俩应该是还赖床,不然也不会没有她们俩的笑闹声,柳妈见禄厢抱了娃不着痕迹地掩门而去。今日夫人也不再提牵线搭桥的事情,禄厢在这样安静的氛围里只顾低着头瞧怀里的娃。

“禄厢,昨儿我和你说的事情……”夫人不知什么时候从床上坐了起来,禄厢哑然。这会日光渐渐上来了,迷雾散去,禄厢透过窗能瞧见院子连廊里忽明忽暗的光阴。

“唔……”禄厢支支吾吾掩饰,实不想夫人瞧见自己的窘境

“我想着镇长杂货店李伯的儿子……”夫人是吃准了禄厢要反应过大,岂料禄厢一个激灵怀中的娃竟然滚落在地。娃便撒开了欢似的扯开嗓子哭起来,撕心裂肺的哭声屋子里一下子炸开了锅。只见夫人瞪圆眼睛朝禄厢扑来,禄厢的眼前忽然漆黑一片,忘了要如何补救这一片混乱。夫人飞奔过去抱起娃,柳妈听到里屋夫人的喊声正湿漉着双手从门外闯进来,见夫人跪在地上抱着娃,老镇长也推门人而入厉声问道“怎么回事!”,禄厢竟呆愣地坐在那里。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柳妈一边在身前围裙上擦干净双手,一边扶起夫人。娃哇哇哭了几声,便消停了,禄厢这才猛然惊醒见娃正睁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瞧着自己。夫人这一招果然高明……

李伯的儿子打小生下来就是个跛子,前几年刚取了个外地媳妇不到一年便跑了去,镇长人多嘴杂难免有些风言风语,新媳妇跑了是受不了同侍李伯父子。这当儿夫人却是要把自己往火坑里推了,如今摔了她的娃,又受了她的恩惠,如今说什么也推拖不得了……

“李伯家境殷实,这都是有目共睹的,你若是嫁了他去保你后半辈子荣华富贵享不完的福,人家儿子是跛子不错,你若嫁了哪个穷庄稼汉的跟着一辈子吃苦受累不说,运气不好再有个四代同堂的,这和跛子又有什么两样?”夫人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硬生生把刚刚禄厢摔子之痛掩饰了回去。禄厢倒有些佩服夫人这般沉得住气,这在外人听来不是说的句句至情入理,其中的苦涩也只有受用的人尝的真切。

“夫人,我禄厢承蒙您照顾,能有今天已是前世修来的福分了,我家有老奶奶总不能丢下她老人家一个人我自享清福去,我这寻思着奶奶这一生清苦……”禄厢说到动情处便哽咽了,夫人见禄厢原不是平日里见的那般愚钝,心中咯噔一下,“倒不能小觑了这丫头”夫人心下想着却也不作声,眼神示意柳妈出去忙自己的去,柳妈跟了夫人这么多年,这等眼色倒是有,悄悄退了出去。

“禄厢这门亲事先搁着,要让老人家知道的,主要还是看孩子的意思的……”老镇长及时给了禄厢台阶,禄厢心怀感激地朝老镇长低头问好。

“镇长回来了!”门外传来柳妈响亮的招呼声,应该是提醒里屋的夫人。夫人此刻正抱着娃,嬉笑着和娃娃笑闹着,禄厢看着有些恍惚,刚刚风雨欲来的架势现在却拨云见日的模样……

“今天要回家了,老爷子头七……”镇长从外面走进来一改往日的温吞样子,脸色严峻。禄厢记得夫人的父亲前段时间刚过世……今日该是头七了么……夫人刚刚还嬉笑的面容一瞬间便冷了下来。禄厢的生命里没有出现过叫父亲的亲人,自然不能体会那种切肤之痛。

“头七不能带娃过去的……”夫人一边说着不经意抬头见禄厢,镇长明了夫人的意思,顺势而为“就禄厢在家呆着娃吧,你这收拾一番我们抓紧过去……”镇长丢下话儿,出了堂屋。

“禄厢,娃就拜托你了……”夫人把娃递给禄厢,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睛里满是狠厉的告诫。

“小姐……”柳妈从屋里也跟了出来拉住夫人欲言又止

“柳妈,你有什么事情倒说,禄厢也不是外人……”夫人把外人说的格外用力,禄厢明了那是对自己的告诫的。

“小姐还是月子里,按理不能出门走动,老爷这事就是再接受不了也断不能太过悲伤,自己的身体要紧……”柳妈说着拉紧夫人的手,夫人没说话,抽回了手,转身跟上镇长。

禄厢抱着娃站在堂屋目送镇长及夫人穿过连廊走进夏日火热的氛围里。夫人的父亲是过世了的,前段时间听说的老头子起夜一脚踩在茅坑了跌倒再也没有爬起来,还是家丁早起着到茅房发现老爷已经僵了。生来只有一个方式,死亡却是千万种形式,禄厢当时还感慨,大富人家这种死法是不是要把老祖宗的脸面也丢了一干二净。

柳妈交代完夫人兀自去了偏屋收拾去了,禄厢抱着娃坐在连廊的蔷薇花下,今天老镇长该是也过去了的,禄厢暗自思忖,今日的院落有平日里难见的安宁,娃现在正睡的香,禄厢进了里屋想把娃放在卧榻上睡一会,谁知刚接触到被褥,娃就闹了起来,禄厢无奈只得又重新抱起娃小心晃荡几下让他安静下来。

“禄厢,吃饭吧!”禄厢听柳妈在里屋叫她,若不是深知奶奶的声音,禄厢真要错把这情景当成自家了。

柳妈端着热气腾腾的白面馒头从厨间走了出来,放在了连廊里的石桌上,柳妈到了老镇长家因着利索能干加之又是夫人的奶妈已是半个主人的身份了。

“主顾都不在家,咱们还是简单点吧……”柳妈这会子平易近人的,禄厢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若不是今天夫人那头老爷头七,万不会留在这吃中饭的了……石桌上放着几个馒头,一碟咸菜,两大碗浓稠的米粥,禄厢感叹这明明如此丰盛……

禄厢和柳妈对坐着默不作声地吃着,怀里还抱着娃,这个娃倒也乖巧,禄厢抱着的时候从来没有说要奶吃,不哭不闹的惹人怜悯,可是夫人自己抱的时候总要哭闹着折腾一番才罢休。禄厢匆匆吃罢了饭,一边抱起娃一边对柳妈说几句歉意的话,收拾碗筷本该是小辈儿该做的事儿,这情景禄厢自不能腾出多余的手来。

“柳妈,又要劳烦你……”禄厢一脸歉疚地抱起娃,娃这会正酣睡着,日影投下来蔷薇斑驳的影子映在娃的脸上,忽明忽暗。

“没有的事,这是我们的劳碌命,你好好带娃就是……”柳妈全没有平日里的严肃,禄厢就要以为柳妈是善良的了……

风吹进连廊,送来蔷薇淡淡的幽香,日影渐渐西斜,禄厢抱着娃等在连廊里有些焦急,一遍一遍张望门外,还不忘竖起耳朵听高墙外面人来人往。禄厢有些倦了,娃似乎也进入深眠,她走进侧屋内坐在躺椅上拿了毛毯包裹住娃,听柳妈在厨间收拾,该是准备明早的膳食,禄厢打着盹探听着连廊乃至更远处的声响,夕阳悄悄爬上连廊的蔷薇花,忽而又越到连廊外面,终于渐渐消失了踪影,夜色弥漫开来,等到门外挤满浓浓的夜色,禄厢便沉沉地睡去了。

“这死丫头不好好带娃,自己倒睡起来了,我回来见娃都哭了她还没事人一样睡的香呢!”

镇长的声音把还在恍惚中的禄厢惊醒了,他说的振振有词。

“啪!”跟在他身后的夫人上前一步,下手迅捷,随后又狠狠剜了禄厢一眼

禄厢捂着脸颊趔趄着往后退了一小步撞到了躺椅,口里却如吃了黄连一般,躺椅里的娃被晃到了,咧着嘴要哭起来,禄厢伸手轻轻拍了拍娃的背,娃不闹了,禄厢这才抬起眼。

“夫人,禄厢不才,辜负了您宅心仁厚,我这丫头打小就野惯了,这种帮佣的细致活儿我是干不来的,如今幸好镇长发现的早,不然娃要是有个万一,我一个小丫头是担待不起。这往后我就踏不得您府上了。感谢夫人一直以来的照顾,感谢!感谢!”禄厢的右脸明显肿了起来,柳妈在夫人身后一脸焦急地看着禄厢,其实打镇长进了家门,柳妈就觉着不大对劲,只镇长一个人来了,夫人却没有回来,该是夫人悲伤过度,老爷头七就留在娘家了么?柳妈过了半辈子了男人什么秉性早已看透,这想着脚下生风柳妈快步朝夫人家赶去,夫人家在镇上最东头,镇长家正好在正中间,两家相距的不太远,柳妈腿脚又灵便走过去不过半盏茶的工夫。

柳妈见夫人在家门口送着老爷生前的友人,一脸悲戚。

“小姐!”夫人见是柳妈倒有几分惊讶,夫人何等精明掩饰了惊讶的神情,知道家里定然是出了事情,柳妈这样稳妥的人从未见过她焦虑过,今儿倒神秘匆忙的模样……

夫人匆匆辞别了娘家,跟着柳妈一路赶回家,柳妈平生没佩服过谁,这小姐凡事拿捏得当,从不见她慌张错乱了。当下夫人没问原由,只是脚下赶路,柳妈倒也没有多嘴。

未进家门,远远地听着娃响亮的啼哭声,柳妈转脸见夫人一脸愠色,夫人脚下快了几步,推开院门直冲堂屋走去,里面传来禄厢挣扎着的嘤咛声,还有丈夫的低吼声……柳妈瞧见夫人颤抖着双臂,定然是想着门里那些不堪入目的情景,一个自己的丈夫,禄厢这丫头又出落的越发水灵,难得哪个男人看着不动心。

“啪!”想是夫人用足了力气把堂屋的门推的吱呀呀的响,柳妈瞧着禄厢被镇长的虎背熊腰挡住了,只听的娃的哭声越来越大,看这架势镇长还是没耐住这丫头的蛊惑!柳妈心中一阵恼怒,身边的夫人气的全身发抖,镇长该是听到门外的动静回头瞧见门口的夫人,也是愣了一下,随即却反应过来。

他反应的真快啊……此种境地也能应对自如!柳妈惊叹……禄厢,这丫头竟也不是省油的灯啊。

禄厢说完不等夫人回话便闯进这夜色,刚刚憋着一肚子苦涩忍住了没有奔涌出来,现在黑夜笼罩,街上清冷一片,禄厢眼前早已模糊一片,脚下走的又急,夏日夜风微凉吹进眼睛里冷冷的一片,穷人家的孩子总是要低人一等么……禄厢有些气恼,委屈混着苦楚一齐涌上心头,镇长那一巴掌扇的禄厢五脏六腑的痛恨,当时却能容忍……快靠近村口,隔着摇曳的夜色,禄厢瞧见村口“三槐堂”依然气势磅礴的院落,光影里,时光飞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