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被绑少年约莫十一二岁年纪,依稀瞧着油头粉面,被倒吊在树下正自迷迷糊糊,苦不堪言。他双耳听得有人声走近,便惯眼张去。这两日间每逢有人自道旁经过,他总要睁眼去瞧上一瞧,祈盼爹爹快点派人前来解救。
这时他头下脚上,看别人都是反的,且被倒吊了两日,整个人已有些迷糊昏懵,见了几人,竟是一个也没能认出。日前刘太公曾派了几波,共计三四十人前来打救,皆被在树底下闭目静坐的那人轻松打退,他那时就想,这人如许厉害,爹爹下次定会派遣更多的人来。
他眼见走在道上的仅有几人,心里好生失望,以为又是过往的行人,颓丧地将双目一瞌,又自浑浑噩噩起来。过了几息,他忽又睁开眼来,朝走在当先的那人望去。见是个貌若灵官,满面虬髯的粗眉大汉。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揉了几下,再凝目打量,蓦然间脸涌喜色,双臂乱挥乱舞,大声嚷叫:“周大哥……是你麽?是你麽……周大哥……跟在你后面的那位可是柏大哥麽?你们……你们可总算是救我来啦……我……我……哎哟……”话还未了,“啪”的一声脆响,背部感到一阵火辣辣地剧痛,直疼的他龇牙咧嘴,险些气背过去,急伸双手捂住嘴巴,再也不敢胡摆乱叫,一双小眼中凄然含悲,泪水潸潸滚落。
原来那人虽在树底下闭目盘坐,双腿之上却摆着一根柳枝,适才那小公子双臂乱舞,大声叫嚷之际,那人既不睁眼,也不起身,右手举起柳枝,就在小公子背上抽了一记。众人乍见这等情状,都是气愤填膺,怒不可遏。周谷最是性急,暴跳如雷,喝道:“你奶奶的,哪里来的撮鸟,心肠竟凭地歹毒,怎地这样欺辱一个少年郎?也不怕教天下间的好汉笑掉了大牙。”
那人凝神养气,面无表情,对周谷的话恍若未闻,便连瞧也懒得瞧上一眼,仍是盘膝静坐。周谷叫道:“喂,兀那汉子,我与你说话,你没听到麽?”眼见那人傲慢无状,对自己的话充耳不闻,不由得横眉怒目,本想拽起来一顿暴打,但转念又想,这人莫非是个聋子?我又何必与他斤斤计较。眼见一根罗布麻绳,横贯叉干,一头捆绑住那小公子双脚,一头系在树干半腰间,便去解那系在树干上的一端。
手刚抬起,猛听得柏易行在背后大喊一声“小心。”周谷只觉背后有一股罡风扫到,即便柏易行不喊出这一声,他也已知不妙。当下急忙向前猛跨一步,想要避开,但那股罡风来的好快,他脚才抬起,已感罡风快要触体。他心头一凛,忙运劲于背,生生抵受了这一击。罡风及体,又是“啪”的一声,还是刚刚那一根柳枝。周谷怪叫一声,彷若遭到了一记铁锤砸击,感觉连脊背上的骨头都快要散架了。
周谷脸颊肉跳,呛啷一声拔出腰刀,怒目狠瞪那人,气愤愤地道:“好哇!贼毛撮鸟,这样狂傲嚣张,敢在背后暗施偷袭,可真不要脸,你起身来,咱们手底下见个真章,老子今天非活活劈了你这鸟人不可。”腰刀悬空,作势欲劈。
那人无动于衷,理也不理周谷,甚至连身子都没挪动一下,简直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周谷火冒三丈高,直急的跺脚,但这人既不起身,他也不能乘人不备,喝道:“你快起身拔剑,老子绝不占你便宜。”等了几息,那人始终是一动不动。周谷气的牙痒,却又莫可奈何,嘴里骂咧咧地一声:“他妈的。”手臂一挥,刀锋横卷,向着那根罗布麻绳斫去。
刀口还没斫到麻绳,那人手里的柳枝再度打来,这次周谷已提前有了防备,准备先将麻绳斫断,回头再跟那人算账。岂料那人手里的柳枝后发先至,一下击在刀面。周谷双手一沉,但觉那一根柳枝带着无比的力道,刀面上仿佛压住了一块千斤重的大石,双手再难握住刀柄,十指顿松,刀掉在地。
这一下兔起鹘落,陆柏二人均未想到。周谷自觉面上无光,弯腰捡起腰刀,举刀劈向那人头顶。那人依旧是纹丝不动,仿佛坐等着被腰刀劈中。周谷不知此人搞什么古怪,却也不想真要了他性命,堪堪劈中,急将刀势一偏,斫向那人肩膀。
那人抬手一挥,手中柳枝扫上刀口。周谷顿觉一股大力涌到,双臂酸麻疼痛,虎口裂开,混铁刀脱手震飞,“哐”地一声,落在远处,同时脚下踉跄几退,差点欹倒在地。
周谷不能相信对方手中一根小小的柳枝,竟有如此威力,猱身上前,使出平生绝学“神力拳”绝技,呼的一拳,打向那人脸上。那人反手一挥,手中柳枝扫中周谷来拳,将他打退。周谷垂头一看,拳头上映着一道清晰无比的血印,正是被那人手中的柳枝所打,他性情本有点暴躁,顿即狂怒不已,再纵上前,双拳如雨点一般挥向那人。
那人翻身而起,在周谷拳路间闪转腾挪,无论周谷出拳如何猛烈密集,就是打他不到。他颇有几分戏耍的意味,在挪闪之际,不时会用手中的柳枝在周谷身上抽上一记。周谷盛怒之下,竟忘惧疼痛,“神力拳”越使越快,只消打中一拳,非教那人断骨讨饶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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