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垠陷入沉思，没有说话。
“那一定要……要去救他。”肖博文开口说话了。这时大家都将目光瞧向吴垠，静等他的命令。
吴垠沉思了会儿，艰难说道：“路上关卡重重，后面有追兵，我们过去需要绕更大的圈子，只怕赶不上……”
“吴叔，阿瑟是我们的同志，他卧底三年，拯救了这么多人，难道……”
“够了！”吴垠突然粗暴地打断了马俊的话，说道，“谁叫我们是警察？谁叫我们为民服务？”
车上的人都惊呆了，一时喘不过气来。
“我们每一个卧底的人，为国为民，都抱着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也在所不惜的念头。，不是吗？”他说着眼睛红了，命令道，“迅速开车去目的地。”
马俊低着头，没有开车。
“开车！”吴垠厉声命令。
马俊颤抖了会儿，只得重新启动车子。
一路上马俊开车巧妙地避开各种监控和夜巡人员，最后东拐西拐，来到桃市东侧的一个偏僻地方，那里早有一辆大卡车等在原地。有个年约五十岁，面目和善的男子，他欢喜地迎了上来。
“老吴！”他打招呼。
“没时间了，冯会长，我要赶去救人，你们快下车。”吴垠紧迫地下达命令。
那冯会长见了内心一沉，说道：“好好，你们赶快去。大家下车，我是华人企业协会会里的人，这就载你们回家。”
说罢众人都纷纷下车。
马俊猛打方向盘倒车。突然下了车的肖博文，不顾腿上有伤，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痛哭出声：“对不起，我对不起。”他这一带动，所有的人都跪在地上，痛哭道谢。
马俊和吴垠对视了一眼，两人眼里溢出泪水。马俊深深吸了口气，一踩油门，车子飞速驶向阿瑟他们三人。
包扎好阿瑟的伤口，邱朗再探鼻息，呼吸匀称，不由地长长舒了口气，说道：“不算太坏。”
此时春天，凌晨三四点是一天中气温最低的时候。邱朗把阿瑟搂在怀里，用身上的体温来温暖他的身子。
照顾好阿瑟，邱朗将目光瞪向雨姑。
“邱队，你怎么了？”雨姑诧异地问道。
“你为什么跟上来？”他责问。
“多一个人多一份安全啊。”雨姑解释说。
“啧啧，多一个人多一份安全，刚才是谁摔倒差点吃了子弹？”
“我……我最后不是脱险了吗？”
“你还在狡辩？”邱朗瞧着女孩全身湿漉漉的，全身被冻得瑟瑟发抖的样子，于是越说越有气，“看看你自己，被冻成什么样了？”
“有吗？”女孩挺起胸，竭力保持不颤抖。
“嘴唇还在颤抖，在发白，你就硬撑吧！”邱朗有点怒了。
“我又不是小孩，在这里桃市，这点苦吃不了那我算什么卧底？”
雨姑这一反问顿时让邱朗哑口无言。
“好吧，反正你怎么说都有道理。”邱朗想着脱掉身上的衣服给她穿，却发现自己衣服也是湿淋淋的。不由地打了一个冷颤。
“你看看你自己，又好到哪儿去？”雨姑反问。
“我反正不好，无非就是破罐子破摔，你不一样。”
雨姑气得冲了上去，给他擂了两拳，嗔怒地说道：“你再妄自菲薄试试看？”
邱朗转头，瞧见她月光下乌黑的眼珠子里，尽是忧伤的点点碎光。他内心滋生了丝丝柔情，说道：“不算太坏，不要担心我。”
“对，不算太坏！”雨姑跟着念叨起他这句口头禅。
邱朗嘻嘻一笑，说道：“那你靠到我身边来。”
“不要！”雨姑一口拒绝。不过她嘴里说着，身子却不由地靠了过来，听话地将身子靠在邱朗一边。邱朗一只手抱着阿瑟，一只手抱着雨姑，三人紧贴一起，传递温情，驱寒取暖。
“今晚我们碰上的是一群‘捕狗队’吧？”邱朗问道。
“没错，就是一群捕狗队。”雨姑回答。
所为“捕狗队”，就是这两三年兴起的一个灰色产业。好些亡命之徒，配备武器，纠集人手，到处捕捉从诈骗园逃出的人，或者干脆袭击落单非本地的，然后卖去诈骗园。势力更大的“捕狗队”，缅北每个地方几乎都散布了不少他们的眼线。
“难道他们就以捕捉‘狗推’为生的？”邱朗问道。
“你说呢？一个中国人在桃市里行走，那就是一个行走的人民币。一个人价格25万到30万，漂亮的女人价格就更高了。”
邱朗听了满脑子只有四个字：卑劣无耻。
“人性的丑恶，远比我们想象的要更卑劣。”雨姑说道。
两人一时沉默，还是雨姑打破了僵局，试探地问道：“邱队。”
“嗯。”邱朗回答。
“我刚才追来，摔了一跤，累得你们回头，差点害得你们没命，你是不是还在责怪我？”雨姑说着小心翼翼地仰脸打量着邱朗。
“没有。”邱朗回答。
“那你有……有没有……”雨姑小心翼翼地问道，“担心我？”
“没有。”邱朗再次否认。
“刚才你好生气哦，难道不是担心我？”
“没有，你话真多。”
“不对，”雨姑笑道，“刚才明明是你话多，这下来怪我了。”
邱朗没有作声。
“你怎么啦？我……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月光下她那张俏丽而白皙的面孔，宛如一尊暗夜里的玉雕。
“我的搭档去了，我可不愿意你……你也去了。”良久邱朗开口说道。
雨姑浑身一颤，将头轻轻地依在他的怀里，幽幽地说道：“你一直在为你的搭档牺牲而自责。都整整四年了，我只是觉得，你该走出心灵上的阴影了。”
“现在不可能，除非我抓到黑鲨，除非石澜变好。”
“不是的。”雨姑摇头，“黑鲨只是你的借口，害死你搭档的，是整个黑暗的金三角，你抓到黑鲨，那还有无数个黑鲨，黑鲨你抓得完吗？”她反问道。
“是吗？”邱朗怔怔地瞧着她，手心在发颤。
“是的，邱队。”雨姑用哀求的目光凝视着他，“你该走出心灵上的阴影了，你该……”
“曲琴，曲琴。”突然昏迷中的阿瑟叫了起来，打断了雨姑的话。
“阿瑟，你怎么啦？”邱朗和雨姑忙轻声叫唤。
阿瑟没有回答，嘴里依然叫着“曲琴。”看样子他没有清醒过来。
“曲琴是他亲人还是朋友？”
“应该是他的朋友。”雨姑回答，“曲琴曲琴，是个女性名字。如此心念不舍，应该就是他的女朋友了。”
“据说他一直在缅北卧底三年，难道他不会回去看望他女朋友？”邱朗问道。
“人生往往是残缺的。”雨姑说道，“你失去了搭档，坚持追捕黑鲨，也许他……他也……也……”
“你说什么？”邱朗缓缓摇头，“那样未免太残忍了吧？”
“残忍？”雨姑苦涩一笑，“你先别说别人，说说你自己，难道老天对你还不够残忍？”
“是很残忍。”邱朗老半天才说，“我的好搭档石涛，四年前和他儿子分离，潜伏黑鲨集团里卧底。”
雨姑暗地叹息一声，明白眼前这个男人，往往忘掉自己的苦楚，总是在悲悯别人。“卧底太苦了。”雨姑接口说道，“他儿子石澜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不太好。”邱朗沮丧地摇了摇头。“幼年母亲离家出走，父亲又牺牲了，他能好到哪里去？他现在变得越来越孤独了，都封闭心声，不愿意跟我说话。”
“孩子到了那个年龄，往往变得叛逆。”雨姑分析说道。
“不是的，我不是个好干爹。”
“你怎么老是埋怨自己？”雨姑有些生气，“他年龄还小，慢慢就能理解你的，相信我。”
“理解我？”邱朗摇头苦涩一笑，随之眼里有股深深的悔意。“本来就是我犯的错，我……”
“别乱想了，邱队。”雨姑打断他的话，“抓到黑鲨，回去好好陪你的义子，那才是你要做的。”
“是的。”邱朗抬头瞧向眼前黑压压的林木，“但不知道什时候能够抓到黑鲨，他凶残而狡猾，恶毒而难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