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芙眼里担忧的情绪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卷翘的眼睫微微颤动,狭长的眸子垂落下来,带着浓浓的压迫感,“那你为什么没有杀了他?还给他叫了救护车。”
她撇撇嘴,两只手钳住女人颈侧的衣料。
“阿芙啊~”
“我们还是朋友对不对?”
阿芙勉强带着笑意说,“当然。”
但女人得了这个答案似乎还不够,视线在阿芙白嫩透亮的脸颊上转一圈,像一颗熟透的鸡蛋,上手摸一摸?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我只有你一个了——要是你也抛弃我、不要我——”
女人呜呜咽咽的哭,恐因大量失血而指尖冰凉。
刺目的血沾染在‘熟鸡蛋’上。
平白勾起人想弄坏、弄脏她的欲望。
艾乐乐眼底染上几分意味不明的情绪,手上动作微微停滞。
她的指腹轻轻蹭着阿芙的脸颊,企图将血擦干净。
可越弄越脏。
心也越来越紧。
直到阿芙攥住她的手。
“那我真的就要死了呀~”
最后一句甚至是被气带出来的。
卖惨?
阿芙垂眸,不太想直视她这双眼睛。
那里面的期盼与热烈比以往更甚。
她有些不适应。
“我——”艾乐乐眉心紧锁,手掌又颤抖的稳住那把刀,视线在阿芙身上溜一圈。
阿芙那个比她还忏悔的姿势叫人发笑,又叫人觉得可悲。
我们是明明是好朋友啊~怎么会到这个地步呢?
她唇颤了颤,“我真对不起你啊——”艾乐乐攥紧匕首柄,“当初我就是鬼迷心窍了,我以为我照做了,他就会把照片还给我——啊~吾~”
“可那个狗东西打你的主意——”
艾乐乐不自觉揪紧阿芙肩上的皮肉。
阿芙沉沉闭了闭眼,企图摁住过分激动的她。
“你别说话了,我给你叫救护车。”
说着,她从身侧掏手机。
“别——”
再次握住阿芙的手,声音有点沙哑。
她一抬头,恰好与艾乐乐的视线对上。
仍旧是星星眼,闪着几片水光。
她哭久了。
·
阿芙:“什么不用?!”
艾乐乐脸色灰白,眼角乌青,唇角渗着一抹鲜血,“我想吃糖葫芦——”
“……”
“吃了糖葫芦就好——”
“吃什么糖葫芦!去医院!”有些过分强硬。
但艾乐乐又跟她嬉皮笑脸,又捏着吴侬软语的调调哄她。
“我不拔刀——就——就不流血——”
“我就吃个糖葫芦……”
她轻轻去撞阿芙的肩膀,“吃了就去医院。”
·
阿芙身体紧绷,一颗心‘噗通噗通’地跳动。
她夺门而出,觉得自己是疯了才会答应她去医院之前先去买个糖葫芦。
CBD哪里有卖糖葫芦?
她扫了一辆共享单车。
又提前拿出导航。
两条腿蹬得飞快。
·
可还是晚了。
·
她抱着三只糖葫芦,长袖挽上小臂,针织长裙贴着小腿晃荡,颈间濡湿的发干了大半,扬起来,黑丝绸似的。
三百米
二百米
一百米
‘砰!’
巨物落地的声音将她拉扯得一顿。
双脚宛若扎根贫瘠黄土的根。
·
艾乐乐背脸趴在地面上,瘦弱的身躯显得僵直而无助,呼吸声在阿芙听来恍若在耳边无限放大,一呼一吸,韵律杂乱,似斗兽场的牛,冲撞、嘶吼、又见平复。
指甲划过皮肤,吃得贪嘴。
血雾弥漫,腥臭刺鼻。
空气似乎一下子变得格外粘稠。
·
强烈的烧灼感刺激着她所有的感官,心脏‘砰砰砰’一下比一下用力,眼前汩汩一滩仿佛变成了黑白的墨片。
脸上的表情痛苦万分。
俯下身子似乎要将整个胃里的东西倒出来。
就像一个高压水枪。
那些东西有从嘴巴喷出来,还有从鼻子里出来的,火辣辣的。
·
「阿芙啊,你在做什么?」
「这是你最好的朋友啊!」
·
她掌跟撑住膝盖,视线从一片血淋淋抬起,正对上追上来的警察。
耳中嗡鸣,但能清晰分辨出来救护车的长鸣声。
“你们怎么来的这么迟啊——”
·
为什么第一时间要去怪别人?
阿芙也被这个想法吓一跳。
但更可耻的是,她似乎做梦了。
·
梦里她又在质问艾乐乐好玩儿吗?
她的脸惨白惨白的,捂着嘴不说话。
可她仍旧试图从她每个表情里找出企图心。
一个从小被人欺负,讲人缘近乎是没人缘的小姑娘,最大的企图心居然是找个爱人?朋友?
难道不应该是报仇吗?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不应该是生存法则么?
接着,她又举起那把锋利的刀,眼眸的温润与渴求也瞬间变得凌厉。
一刀
一刀
一刀
翻扯的皮肉汩汩冒着血流。
温热的,冰冷的,刺眼的。
她笑了。
然后是一大群警察从身后扑过来,按住她,把她的脸按在地板上,凶狠狠的问她:“你为什么跟富二代交往?什么动机!”
艾乐乐突然就不笑了,呆愣愣的看着阿芙。
她被一直挤压一直挤压,‘砰’一声爆成一滩烂肉。
周遭警察的脸上全是乌七八糟的血块,黏腻的滑下去,摔在地上。
·
阿芙醒了。
·
外面的天仍旧黑得吓人。
·
视线在白晃晃的天花板上转一圈,然后是吊地高高得输液袋,挨着往下是一只手撑住脑袋的任良。
“醒了?”
一道惊喜的声音扎过来。
阿芙颤了颤眸。
——是师娘。
·
“师——师——我——”咽唾沫就像吞刀片,她说不出话了。
白丽安慰似的搓了搓阿芙肩膀。
“老任!”
“老任。阿芙醒了。”
转眼任良揉了揉眉心,站起身来。
‘歘’一下。
阿芙视野里又多了个纵横沟壑的脸。
·
“你昏迷两天了。”
原来这么久了啊?
她视线又投入到窗外粘稠的夜色中。
“你妈妈说刚接了个活儿,暂时抽不开手。”
阿芙对于母亲这件事早就见怪不怪了。
她沉默的看着师母,一双眼睛眨巴眨巴,似乎提醒她还没有说到重点。
艾乐乐呢——
艾乐乐呢——
我最好的朋友怎么样了?
她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
得多疼啊——
她不会是死了吧?
千万不能啊——
你死了,我怎么办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