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麻婆长子寿诞,于七月初三向南山一派发了请帖,提前月余便开始准备此次宴席。甪坆收到请帖时,正与檀明东启二人在炉房冶炼法器,三人站在其貌不扬的炼丹炉前,看着炉内丹火燃得旺盛。炉内时不时发出“噗嗤”之声,甪坆觉得愈发不对劲儿,啧了一声,怪道“这声音怎么听着不太对劲儿?”
东启摸了摸下巴,也是奇怪“是啊,怎么这么像噗嗤兽的屁声……”
话音还未及落下,炼丹炉晃了一晃,随即剧烈震动起来,檀明“快走!”二字一出,炼丹炉终于忍受不住体内旺盛气体,“砰”的一声爆了开来。
小精怪开门之时,只见屋内浓烟滚滚,呛了两下,扇散开面前烟雾,才从一片混沌之境中瞧见了三位仙上,一时间不知该走该留。他初来乍到,被安排做些信笺收发工作,接触的是经过十分润色的场面交往,对仙上们的生活品性自然也带了些美好的想象。他初见檀明,一派风华立于祭天神坛,只觉清朗无双,仙人模样,如今面颊生灰,狼狈模样站在面前,眼神相接,小精怪飞快躲闪,闯入眼睛的却是浓烟深处的山主和东启,二人才当真是被五雷轰顶般的壮烈惊艳。一念入头,精怪心慌,竟忘记敲门再入,自己该不会被诛杀灭口?
甪坆抬手扇动两下,从烟中走出,“怎么了,有什么事情?”
语气没有凶狠威胁之意,倒还有那么些慈蔼顽皮的感觉?精怪心头飞闪,忙开口正经的捧上鎏金信笺,“西山送来的请帖。”
“西山?”东启上前接过,笑道“该不会是麻婆生了吧?”
“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檀明道。
“老符可以啊,一把年纪,娶了个新媳妇儿,还得了胖娃娃。”山主凑上前去看东启打开的信笺,“嘿,还是个胖儿子。”
见没自己的事情,小精怪默默退下,不用声色脚步生风的同时,还不忘用余光偷偷看了看三位仙上。屋顶还在冒烟,小精怪心道“仙上果真就是仙上。”至于为什么没头脑得出这么个感叹,小精怪也说不清楚。
“八月初三的满月酒,提前一月便发来请帖,老符倒是上心的很呐,瞧瞧,还是亲笔。”山主道。
“麻婆嘛,她那说一不二的功夫,我都拿她没辙,符老山主又是色令智昏……哎哟!”东启脑后挨了一掌。
“没大没小。”山主嗔道“你小子敢拿长辈玩闹!”
东启一笑,求饶道“我错了,我错了,麻姑与我和檀明一同进修,胡闹惯了,再者,符老山主瞧着……”
“不管怎样,符老山主辈分可大,便是我正经去见也得喊声叔叔,麻姑嫁给符老山主,辈分自然升你许多,见了面是该喊声姑姑的。”山主道。
东启打了两个寒战“姑姑……”
山主笑呵呵道“如今你可是输人一筹,不过那天娶个辈分大些的女娃子,说不得还有机会赢些。你瞧檀明小儿,便是比你淡定许多。”
“姑姑二字我也喊不出口,还是留给师父吧。”檀明拒绝道。
东启一笑,小声道“看来还是师父最为淡定,那我以后必得去娶一个辈分大许多的,说不得也能让师父喊我声叔叔。”。
“你个臭小子!”山主啐一声,突然眯起眼睛看向东启“话说回来,东启小儿,这炼丹炉……嗯?”
“千年帝屋树制成的丹炉都能爆裂,怕是整个天虞的灰石粉都被你放进去了吧?”
“不是灰石粉叁十肆?”东启眨眨无辜的大眼睛。
“不错,叁十肆——”檀明点头,不再说下去。
“两?”东启试探接口,见檀明扶额无奈,讪笑两声“这古书记载的残缺不全,怕是兑料的时候……是嘛,兑料的时候师父进来,要我给做个玩器,便出了点小小的失误……”
“东启小儿,自己粗心,还怪师父!”山主捋捋胡子“炼丹房归你收拾!”
“哎!”东启欲要抗议,却见山主两手一插,抱着肚子转身往外走,煞有介事的自言自语道“竟给忘了,还约了人家谈事情,差点误了时间,差点误了时间……”
看着甪枚火速撤离,东启这才发现师父他老人家像是被雷击过一样,肩后衣裳破了两个小洞,一身白衣脏兮兮的,头顶的发髻炸的像檀明塞给他的鸡毛扫帚。东启堆了堆笑,咽口唾沫,终究还是没有喊住甪坆,便又转头,将希望的目光投向檀明,“檀明……”
“加油,好好干!”檀明拍拍东启肩膀,并好心帮他将额前的一绺长发拿向了肩后,他微微一笑,给东启一个鼓励的眼神,不带丝毫犹豫的转身离开了,只留下东启哀怨的站在原地,对外面的世界望眼欲穿。
直到西山赴宴,东启一直憋在山内重造炼丹房,真可谓是鸡鸣而起,发愤忘食,终于在赴宴前一日完成了所有工作。他坐在地上,伸一个大大的拦腰,向后仰去,靠在小椅上卸了卸劲儿,美滋滋道了声“完工!”说罢往旁边一歪,径直在地上倒头睡去。
次日,檀明敲门来喊东启,门一开,清朗晨风闯入屋内,只见东启衣袂飘飘,容光焕发,浑然不似昨日般衣衫散乱,这前后反差过大,檀明即便熟悉东启行为,却也不免脱口感叹“若不是我知你在此,今天还真不敢认。”
“外出做客自然得收拾一番嘛,说不准天虞山学子今年还能翻个一番呢。”东启得意一笑。
“真是辛苦你了。”檀明这么道,却又难免想起上次麻姑大婚,东启打扮的出奇用心,走了一路,确实以一身风度吸引了不少关注。天虞山地势高险,让人畏难,学堂学子大多是天虞山土生土长的精怪,经东启这么一“招摇过市”,次月天虞招生,外来学员报名人数着实多了不少。不过婚宴上也闹了个乌龙,作为送嫁人员,站在麻姑身旁被有些宾客认为是新郎不说,还差点在忙乱中被喜婆拉手着牵了红绸。
“这有什么办法,谁让咱们天虞路难走了些,寻常精怪来山,要是径直上来骨头得疼上好几日,若是从峡谷走临渊,单那大风也让人望而却步,若是没有点什么吸引他们,怎么让他们甘愿负箧曳屣,行深山巨谷,忍料峭谷风啊。就凭咱俩这形象,往哪儿一站,就是活招牌嘛!”
檀明一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见麻姑格外兴奋。你若是被人拉去恭祝喜得贵子,我可千万得帮你拦着些。”
“讨厌!”东启伸手向檀明打去,“少来了,你还不知道,我跟麻姑可是清白的很。”
檀明点头“是,要论起你的红颜知己,麻姑确实要向后排些。”
“那没办法,像我这种才华横溢,风流倜傥的男仙,受些欢迎也是不得已之事。”东启很是淡然。
二人不再耽搁,启程向西山飞去。
西山结界处,有小仙童在此处引路,二人跟着仙童向里走去,东启看看四周,小声道“不知师父到了没有,咱们是先去见过符老山主还是怎样?”
“师父他老人家昨日便说要去潭溪取宝,算算时辰,也该回来了。礼物在师父手上,不妨在厅外稍等片刻。”
二人行至大厅,与引路仙童行礼谢过,又问过记账小童,确定甪坆未到,便在门外静等。
檀明环顾了一下四周景色,道“第一次来西山,此处构景倒与天虞大为不同。”
“天虞地势高险,又紧邻临渊,却是不似西山这般平坦开阔,符老山主倒是个讲究人,咱们从山门走来,这一路上草坪修剪的却是无一处不平整。”东启应道。
“听闻西山素来规矩繁多,符老山主虽是五百年前一战封将,却也是个重礼之人,向来把西山打理的井井有条,麻姑性情爽烈不拘小节,倒还真难想象她与符老山主会在一起。”
“爱情嘛,往往都是出其不意的,檀明,若你有天遇到钟爱之人,务必得告诉我,也好让我开开眼,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奇人能让铁树开花。”
“我倒也好奇,你这充沛的情感到底是从何处而来。”檀明淡淡回道。
麻姑与符禺站在厅内,与面前宾客寒暄完毕,抬眼间瞧见厅外站着二人,便只将上前的宾客交给符禺,自己走向厅门,一拍正在交谈的檀明东启,道“你们两个,在这儿当什么门神,到了还不赶紧来找我!”
两人下了个机灵,东启转头,笑道“哟,麻婆子,都当娘的人了,还这么风风火火,见我这么兴奋,也不怕你家老符吃醋。”
“我们老符多帅,别是你吃他的醋才好,怎么,是不是对本姑娘旧情难忘?”麻姑打趣道。
东启笑而不语。这就是被人误会惯了,自己也能拿来寻趣儿了。只是天地良心,他与麻姑可真是互相清白,谁也看不上谁。他可没有什么要跟人共度余生的想法,甚或他压根儿不想深入体会感情一事,风花雪月,要的是一个轻松无羁绊。麻姑看他,上门找打,他看麻姑,血肉亲情。他们三个一同进修这么多年,麻姑那风风火火的性子,也确实没有把檀明东启当做什么情感对象。他们,是朋友,雷劈不开,火烧不坏的真朋友。
麻姑见东启被自己怼的无话,轻笑一下,看看二人,双手一起,反向插在腰间,只道“哎我说,你们两个,也不给我儿带点礼物,亏我还把你们俩列为干爹人选,檀明,我可是跟我儿夸了你,说你大伯伯做的器物独一份儿的好。”
檀明道“给孩子的礼物早就备好了,当得亲自交给他,可不能只认识礼物不认识人。”
麻姑笑的开心“我就知道,他大伯靠谱。”
“你蒙谁呢,一月的小娃娃,听得懂你讲话。”东启道。
“怎么,我儿随我,天生聪慧。”麻姑道“走吧,厅里坐吧,带你们见见我儿。”
“我们等等师父,可好带着大礼,正经的向符老山主和你恭贺一番。”东启道。
“什么时候,还这么讲礼节了?”
“这不是一贯如此嘛。”东启道。
“行,”麻姑不跟东启计较玩闹,今儿可还有好些事情呢,她爽利一笑“那我先进去找我们家老符,不陪你们了,待会儿吃了饭,一定要去后花院儿看看,可是我亲自设计的。”
麻姑离开不久,甪坆夫妇也赶到西山,四人一同进厅,正式见过,与人闲话片刻,午宴便开始。偌大一个宴会厅坐了百十号仙者,东启转头对檀明道“瞧瞧,比下执节还要热闹,这是把咱们西南一片百十座山的仙家都请来了吧。”
“怕是晚上的人会更多,听说精妙的节目都留在晚上了。”檀明道。
“好嘛,咱们先来热个场子,反正今日你我无事,午间饮酒确实少些趣味,正好留待晚上,可以痛快宴饮观乐。”东启笑道,举了举杯。
二人用小酒盅对饮一番,未曾多喝。在午宴过后随麻姑来到后院,看过婴儿,未讲几句,有女使来问晚上宴会事宜,麻姑便只得先行离去,留下檀明东启二人随自己的意思行动。
这边,小庭院内,东启被三个小女仙儿围着,几个人热热闹闹笑声连连,檀明静静坐在一旁石凳上,胳膊肘撑在石桌上看东启巧言令色,逗的几个人魂不守舍。
待几人调笑够了,东启手掌一翻,变出几朵艳色玫瑰,一一送给三个女仙儿,檀明这才得以从东启的好戏里抽回。
二人向前游逛,待将园子逛了一圈,便找了处背靠灌木的地方,避避这夏末仍是毒辣的太阳。眼前是一片池塘,再往远看,便是一小片白桦林,东启环顾着眼前景色道“麻姑这花园儿造的确实不错,错落有致,果然还是草木堆砌的多些,更有乐趣。”
檀明点头赞同,伸手一挥,两张躺椅出现,“休息会儿?”二人坐下,头顶是参天的银杏古树,一树绿叶,恰将阳光完美的挡住。
“这儿有些闲书,你若看就自己拿吧。”檀明手指一点,二人中间出现一张圆桌,圆桌上放了一个手掌大小的荷包。
檀明闭目小憩,东启拿过荷包,翻找出一副鱼竿,又找出一本棋谱,二人兀自享受惬意的午后。
过不多会儿,远处一阵嬉笑之声由远及近,似是一群女子玩闹跑来,正到了东启身后不远的葡萄架下。
那群女子站到走廊葡萄藤下避着日光,只听有人道“哎,麻姑原来长得这么好看,我听阿妈讲的时候,还以为是中年得子的妇人,才好举办这么大一场宴会。”
“是嘛是嘛,还有什么符老山主”有人应和,语气不解“瞧着比我阿爹年龄还略小些,我刚见到的时候可是惊了下巴,老山主三个字在嘴里一时间竟吐不出来。”
“我也是,还以为是个头发花白的老爷爷”有人接口笑“不过我瞧先头几个年轻男仙,模样长得都不错。你们见小华山的少山主了没有,风姿俊朗,真是好看的紧!”
“羭次山山主的大弟子也不错,听说名叫溪风,还未娶妻!听说心上人也是没有的。”
方才开口的人调笑道“娶没娶妻听说也便罢了,有没有心上人也能这么轻易听说,该不是你早中意人家,刻意去打听!”
“你胡说什么!我是当真不经意听到的!”这声音分明带了几分羞恼,那人又道“是小精怪说小华山少山主的时候提到的,我从旁边走,正听道一人说小华山少山主与新娶的夫人恩爱有加琴瑟和鸣,日日甜蜜的紧,又有一人便道,不似羭次山溪风,虽一表人才却心如枯木,我这才知道的,哪里需要刻意打听。”
“新婚夫妻自是恩爱,谁知道过几年又会是什么样子,皋涂山的山主,长得虽不那么优越,却与夫人几百年如一日的恩爱,这才是好男人的模样!”
“怎么,你要嫁个长得丑的?”有人笑道。
“你才嫁个长得丑的,缇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龙首的苕南,但是人家不喜欢你。”
“那又怎么了,他不喜欢我,我转头便可以喜欢别人,你们方才说的几个人有什么好看的,我瞧着天虞山的檀明和东启才更不错!”叫缇曼的女子道。
“是啊是啊,这两位仙人我见了,我来得晚,进大厅的时候,远远便瞧着门口有两个风姿绰约的公子,走进了一瞧样貌,果真是绝色皮囊!”有人跟着道。
有人又附和“说起来这两位,你们喜欢哪一个多些?我觉得檀明仙上不错,看起来清朗温柔,举手投足那么好看,像高岭之花……”说到此处,突然娇羞笑起来,“我都不好意思瞧他。”
“檀明是很好看,不过像这样的人物,清冷的很,只敢远观罢了,我还是更中意他旁边的那个,东启,名字也好听,人长得也是不相上下,但看起来爽朗阳光,如果跟他在一起,肯定日日都很有意思!”
“碧姣,你怎么一直不说话,你喜欢哪个仙者?”
“皮相这个东西,长得好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一个也不喜欢。”碧姣道。
“哎,你是不是有瞧上的人,不好意思说出来,怕被人跟你抢呐!”有人笑道。
“才不是!”碧姣否认。
“你可真没意思,装什么嘛,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
“我没有,长得好看的仙者多了去了,可是好看又能怎么样?就你刚刚说的皋涂山主,外人看着夫妻恩爱,其实呢,他瞒着妻子流连烟花之地,在人间娶了十八房小妾!还有那个名叫溪风的仙者,他心如枯木只因不喜女子,多年前跟一个男仙在一起,后来男仙爱上女子,离他而去,是以他才忧郁如斯。可见皮相这个东西瞧不出一个人的本真面貌,你们说的檀明东启,即便真是一表人才,谁知道接触起来,又是不是徒有其表,肚子空空?”碧姣回道。
东启听着有趣,转头往人堆处瞧了瞧,想看看谁在说出此番言论,透过修剪整齐的灌木,只看见七八人聚在一起,那讲话的女子被人挡着,只看得见一头黑色秀发如绸缎般光滑,还有不高不矮的鼻子,从侧面能看得见鼻梁上的微微凸起,睫毛倒是长长的,下颌线像流水似的流畅,一串碧色发簪简单装饰,耳垂上的翡翠耳环轻轻晃动着。
“表示赞同。”有人应和。
“其实天虞的东启,皮相自是没话说,但长成这般模样的人总归感情也不是那么简单的,早便知道好些女仙儿都与他眉目传情,他亦是不亦乐乎。哎……”声音突然小了下去“听闻麻姑与东启还有一段情缘呢。”
“麻姑吗?哎!你这么一讲我也想起来了,好像是有这种说法,但是符老山主娶亲之时不也曾说过这事,麻姑也是当着众宾客的面讲符老山主是她唯一的人吗?”这人接着又问“哎缇曼,这事儿是不是真的?”
“我可从不知道我姑姑与东启有什么情意,他们二人不过是学堂旧友,十分要好的朋友罢了。况且,像东启那般不安分的人,怎么会在一棵树上吊死,我可不觉得姑姑那性格能拿的住他的心。”
“蒲娅,你可要擦擦眼睛,小心以后被人家骗的。”有人道。
“那照你这么讲,要怎么去喜欢一个人,难不成全天下长相好看的都是面如菩萨,心如蛇蝎了?”这声音听着有些不乐。
碧姣道“喜欢一个人自然要看其本质,真心喜欢,若仅仅因为表象,未免太过草率,况且,这么讲也被并非就将全天下人都论进来了。”
那人语塞片刻,又道“就你会说大话,我才不信,我也尽可以把话说的好听一些,就像缇曼一样,明明一直缠着苕南,但还死不承认。”
“管我什么事情,你可真讨厌,你瞧上的那个老男人也好不到哪里去,碧姣惹你,你找她去,你要想来找骂,就尽管再说一句!”缇曼气道。
“你们两个本来就看不惯对方,别借着由头来找我的气!我才不跟你们一般计较!”
有人接着又劝“怎么说着说着还急上了,好啦,这天下的男人管他好看坏看,不过是一看罢了,他要坏,只要坏不到咱们头上,管他做什么?”
“是了是了,他坏,也有天规律法制着,要真欺负到咱们头上,咱们一人一口唾沫也能骂死他,何至于让男人拿捏住了?”
这话引的众人笑起来,有人笑道“可不就是,就蒲娅一人单挑,也不见得能落了下风。”
“栴平儿,你可真讨厌!那我寻趣儿,看我不教教你!”
几个人吵吵闹闹,你追我赶的跑向别处。
东启转头瞧了瞧檀明,见檀明睡得安稳,便只将此事自己在心里又过了一遍,觉得有点有趣,好像他还没有像今天这般被人家瞧不上过。他挑眉一笑,端了端鱼竿,继续等他的大鱼上钩,却又听葡萄藤下冷不丁传来一句“怎么,你不去玩会儿?”
还有人没走。
“你不也没有去吗?”有人回道。
有人轻笑了一声“碧姣,实话说,蒲娅说的没错,有时候我是挺不喜欢你的。”
“彼此彼此。”碧姣满不在意。
“罢了,真希望有一天你能知道自己有多傲慢!”
“缇曼,你也是。你的傲慢无礼不下于我。”碧姣喊住正要离开的缇曼,缇曼回头看着碧姣只是轻笑一声,然后转身昂首挺胸的离开了。
缇曼心里在想,傲慢?那只是她维护自己的姿态罢了,她可不像碧姣,碧姣才是真正的傲慢,一种因为家世优越而带来的毫不在意,比她辛苦维护自己尊严的行为傲慢的多了。
鱼儿上钩了,似乎还是条极肥美的大鱼,插在躺椅上的鱼竿“哐当”一声,撞向地面,然后向水里飞去,鱼竿手柄处的弯钩勾着躺椅上的细藤,将躺椅拖倒向前移了两寸。碧姣听见声响,转头看来,恰与透过灌木来看她的东启四目相接。
碧姣闻声望去,向前走了几步“你是谁,做什么偷听我们讲话?”
东启无奈“冤枉,我在此处休息,你跟你的小姐妹们突然过来,我还不曾怪你打扰我的清净,你怎的还要说我偷听?”
碧姣双手抱胸,悠哉踱步过去,却看见东启旁边,檀明在躺椅上睡得惬意,弯了弯嘴角,道“他睡得不是很好?”
东启摊了摊手。
碧姣又问“我们的谈话你都听到了?”
东启没有否认,只道“可绝不是偷听。”
“你听到了也不要紧,只是要知道,话可不能乱说。”
东启看碧姣灵气十足,自信飞扬,心里只道:好伶俐的丫头。却又想起方才被人说徒有其表,肚子空空,禁不得戏谑心一起,便道“总归也不是什么好话,我肚子空空,倒对这些闲话不怎么感兴趣。”
感觉东启在揶揄自己,碧姣也不气,抿了抿嘴反倒禁不住笑了一笑,看着东启,眼睛亮晶晶的,多了几丝顽皮之意,“好嘛,我也不否认什么,你既不感兴趣,那自然很好啊。”
东启微微颌首,轻轻一笑,转身左手一佛,歪倒的藤椅回到原位,东启将鱼竿拿起,往上一挑,一条肥美鲈鱼飞到他怀里,“嗬,真是条大鱼。”
碧姣停下往前迈出的脚步,转身问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我嘛,”东启想了想“空空仙人是也。”
碧姣见东启无意将自己身份告知于她,便也不去多问,只轻轻一笑“好吧,空空仙人,再会!”
碧姣大步离开,东启转身,却瞧见檀明嘴角上扬,憋着笑意。
“檀明,我说你今儿睡眠质量可是好的很,做了个什么好梦跟也跟我说说。”东启幽幽开口。
檀明睁开眼睛,认真回道“梦见一位空空仙人,好像有点气急败坏。”
东启一笑,对檀明的打趣不以为然,只拍了拍怀中大鱼,故道“今儿晚上只我一人吃你哈。”
怀里的大鱼闻言扑棱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