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如约去了杏寿郎先生的烧鸟店。
杏寿郎先生倒是记得顾幸川,看见宋惊眠来,又佯装生气。
“我这个店不欢迎素食主义者。”
“我吃牛肉和猪肉。”宋惊眠反驳。
“我是烧鸟店!”杏寿郎先生叉着腰大声吆喝。
宋惊眠无奈了,“我吃牛肉沙拉!那你不也有牛肉吗…”
顾幸川在一旁看着他俩假装拌嘴完全不顾店里还有许多客人,他早就拉开凳子拉着宋惊眠上座,自己也坐下。
“先生。”
“我记得你,你上次和hana来店里吃过饭。”杏寿郎先生叉着腰,回到餐台继续忙活。“想吃些什么年轻人?”
顾幸川把菜单交给宋惊眠,宋惊眠摇了摇头:“其他的我都没吃过。”
顾幸川也不知道点什么,便让杏寿郎先生做几道招牌。
听见他说,做些招牌吧。宋惊眠和杏寿郎先生都愣了。
宋峰第一次来到富士吉田,第一次走进这家烧鸟店,和顾幸川说了同样的话。
“就这些吧,阿眠呢?”这是顾幸川第一次这么亲昵叫她。
宋惊眠又被整愣了,反应了好久才意识到,是中文的阿眠。
她笑:“和往常一样,牛肉沙拉。”
杏寿郎先生耸耸肩,“遵命hana公主。”说罢就去后厨忙碌,原因是不能让宋惊眠看见她一直吃的都是鸡肉。
“我爸爸第一次走进杏寿郎先生的烧鸟店时,他和你说了一样的话,一字不差。”宋惊眠倒了杯茶放在顾幸川面前。
顾幸川先是怔了一下,然后抬起茶杯抿了一口。“我的荣幸。”
宋惊眠止住思念的思绪,偏头问他。“话说,今天那个女孩是谁啊?”她又觉得自己逾矩了,又改口:“我也不是很想知道。”却显得有些欲盖弥彰了。
顾幸川笑着打开手机,翻到苏西子的微信主页将手机放在宋惊眠面前。“想知道就自己看。”他说。
宋惊眠犹豫了一下,看他眼里都是笑意也就胆子大了拿起手机就点了起来。
顾幸川看他边看边给她解释:“她父亲是我父亲公司的股东,可以算是发小了。”
她注意到了,顾幸川给那个女孩的备注是succi。那个女孩叫succi。
或许是看懂了她眼里的疑问,顾幸川补充,“她的名字叫苏西子。”
“欲把西湖比西子。”宋惊眠点点头,用中文念出这句诗。“是个好名字。”她又说。
接着她点开了苏西子的朋友圈,发现她及其配得上这个名字。
苏西子长了一张很美的脸,让宋惊眠愣了一下。
苏西子的朋友圈很干净,基本都是隔一段时间旅游或者是日常的照片,也没有任何文案,唯一一个有文案的是去年十一月十五号的时候,顾幸川生日时发的。
文案是祝我们frank 23岁生日快乐,简简单单,配上了一张顾幸川开车的照片,他的侧脸被晦暗不明的城市灯火照亮,而拍照的人的位置一看就是在副驾驶。
见她对着这张照片看了许久,顾幸川又补充,“这张照片是我19岁的时候提车时拍的,当时是succi陪我去的。”
他记忆犹新自己第一次在港市外环的滨海大道上飙到300码那种刺激感,紧接着才想到,是和苏西子。
宋惊眠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才不想知道。”
顾幸川看她一脸佯装的无所谓,没拆穿她,就让她自己去犟。
宋惊眠翻看过程中发现了,苏西子大约是个模特,几乎很多时间不是在巴黎米兰就是纽约。各大秀场几乎都有她的身影。
甚至于参演了好莱坞的电影,虽然只有短短几分钟,对于华人演员来说,却是很不错的。
“她是当模特的料,却有颗当演员的心。”顾幸川又补充。
宋惊眠退出那张苏西子和好莱坞大咖合影的照片将手机还给顾幸川。
“漂亮。”宋惊眠得出两个字的结论。
顾幸川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你喜欢她吗?”宋惊眠转头问他。
顾幸川听见之后笑了,很诚恳的回答。“怎么说呢?她算是我第一个喜欢的女孩,但是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久到他都想不起来什么时候。
他高中的时候确实挺喜欢苏西子的,会带她做各种刺激的事情,会狂飙在路上,想带她感受世界末日的那种刺激感。
就连她对喜欢自己的女生出言不逊,有意抨击,他都视而不见,只是会说一句,这样不礼貌。他还会替她道歉。
以至于苏西子很多时候会以一种他女朋友的姿态自处,他也容忍,甚至是放纵她这样。
什么时候才发现这不算喜欢的,只能说算是亡命徒的情谊,或者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知己。
是在顾幸川19岁即将高中毕业遇到宋惊眠的时候。
他曾问过母亲,什么叫喜欢。
梁初清反问他:“那你觉得是一种什么感觉。”
顾幸川说:“就好像想和她平淡过完一生,看见就觉得很幸福,想保护,占有欲会作祟。”
那就对了,因为顾远虑曾这么和她表白过。
梁初清没急着拆穿他,她说:“一个人陪你流浪,寻找刺激,让你觉得和她在一起很舒适,你什么都愿意和她说,那叫知己。”
“但是一个人让你静心到想和她在一起,让你有保护欲望,捧着怕掉了含着怕化了,那才是喜欢,喜欢是珍惜。”
“好比一个是和你一起高飞的鸟,一个是让你愿意留下栖息的港湾。你怎么想呢?”
他觉得把宋惊眠形容成是温暖的港湾不贴切,他才想成为她的港湾。
于是他回答:“如果我想成为她能够栖息的港湾呢?”
梁初清回答:“那便是爱了。”
他转头去问秦止。
秦止只问了他一句,“如果succi和我也大半夜飙车,和我去海边,和我通宵打一夜的游戏,你会想揍我吗?”
顾幸川毫不犹豫的摇头。
“所以,你对succi不是喜欢。”秦止又说,“就像宋惊棠一样,不管我和她再怎么样,同样的事情你和她一起去做,我也不会生气,如果换成姚之艾,那就不一样了。”
顾幸川点头,“是吗?”
“兄弟。”秦止搂上他的肩膀。“你仔细想想,你对我和对succi,是不是一回事儿。”
顾幸川仔细想了一下,好像是的。
因为这些事情放在秦止身上也不违和,甚至他也愿意让秦止代替苏西子做这些,而会让苏西子陪自己做这些的原因。
他想了一下是因为秦止追着姚之艾,要不就是秦止被自家母亲软禁。他每次其实第一个人都是想到的秦止,久而久之秦止没时间,苏西子自然成为了第一顺位。
“那你喜欢我吗?”秦止一脸贱笑。
“滚。”顾幸川拿掉他的手。
“显而易见了,那你觉得你喜欢succi吗?还是说其实亲密的异性朋友就只有她一个人,你母胎solo自然把友情当成是喜欢了。”
这样一说,顾幸川就好理解了。
“再者比如,我现在说你不喜欢她,你还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一句话都不会想辩。我说她不喜欢你,你也毫无波澜,也不觉得伤心,也不觉得有什么所谓。”
顾幸川确实觉得没什么,因为从头到尾他纠结的都是他对宋惊眠是不是喜欢,而不是苏西子。
“那如果我说你一点都不喜欢你远在日本的那位妹妹呢?”
顾幸川下意识反驳:“你放什么狗屁?”不喜欢他会问这么多?
“那如果她不喜欢你呢?”
顾幸川眼里的失措让秦止有了答案。
他总结:“你喜欢一个人陪你刺激,而这种事情换成其他人不论男女都能做,这不叫喜欢,顶破天叫好朋友,但是你遇到一个人,想安定平淡的生活,没有那些所谓的刺激就觉得很幸福,幸福到很爽的程度,那才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而姚之艾,就是我想平淡生活的理由。”秦止这么说。
顾幸川笑他这种事情都能扯到自己身上,还对姚之艾深情表白一番。
后来这件事也在苏西子身上应验,那天苏西子对那个女生说出你如我脚下淤泥,为何妄想与我并肩雄鹰的时候,他一字不差听见了。
那个时候他就觉得,他和苏西子对彼此的感情都是一样的,都把对方当成是并肩的伙伴。
但是并不是喜欢的人。
顾幸川从前还是会纵容苏西子以他女朋友的身份自处,一直这件事情之后,他才和苏西子说了那句苏西子觉得他说过最重的话。
他说:“succi,我不喜欢你逾矩。”
除了他觉得他们俩感情对彼此都一样的原因外,还有就是那个女生差一些跳楼。
再这样下去,对苏西子不好,对他来说也不舒服。
从顾幸川说完那句话那个时候开始,苏西子就从没这样过。
而苏西子对顾幸川的感情就不是这样了。
原本秦止觉得苏西子和顾幸川两人对彼此的感情都大差不差,一直到那天顾幸川告诉苏西子他在日本有一个一见钟情的女生,苏西子醉酒之后说她想和顾幸川就这么平淡无味的过一辈子也觉得幸福的时候。
秦止那个时候才知道,苏西子是真喜欢。他才想起苏西子是一个不喜欢刺激的人。
他也才懂愿意陪一个人做他喜欢的事情也叫喜欢,和一个人过平淡无味的日子觉得幸福也叫喜欢。
顾幸川陪苏西子去找刺激玩命是因为顾幸川喜欢刺激。
而苏西子想找刺激玩命,是因为顾幸川喜欢刺激。
显而易见了的同时,秦止也有些心疼苏西子一厢情愿什么都没有。
后来又觉得都是伤得起的年纪,失去了叫青春,也没什么不好。
他曾经想劝过顾幸川,苏西子喜欢他。但是顾幸川是个犟人,认定的人就算只有一眼,不管她怎么闹他都可以既往不咎。而不喜欢的人,你用他命威胁他,他也不会妥协。
想劝的话语到了嘴边,看见顾幸川和他说起宋惊眠眼里的光亮和期许,他乖乖闭了嘴。
“但是也不算是喜欢。”顾幸川补充,“那个时候身边没什么异性,错把友谊当成是特殊。”
宋惊眠点了点头,又问他,“你怎么知道不是喜欢呢?”
顾幸川反问:“那你觉得什么是喜欢?”
宋惊眠想了半天,一直等待杏寿郎先生上了菜,她才回答:“大概就是想让我驻足停留一生的风景,和他在一起就算是做很无聊的事情,也会感到很幸福,他想去做什么,我就愿意陪他做什么。”
她能说出这些话的原因是她对顾幸川的感觉。
顾幸川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我和你一样。”
宋惊眠眸光暗淡了一下,他们不一样。因为她后半句话始终没有说出口,她想说就算是我一生遇到过的最美的风景,我想驻足停留,可是也不能够。
身上的东西早就把她压到喘不过气,甚至是加快了下坠的速度,她也想过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很久很久。
可是她每次一想到那些事情,就好像一层层揭开结痂的伤口。
对于一个身处黑暗的人,在得到太阳的那一秒是疼的,太阳在燃烧她身上痛苦的时候,也在将她燃烧。
飞蛾扑火有了新的定义。
火是明亮温暖的,飞蛾扑火会燃烧的原因是飞蛾遇到火本身就会被毁灭。又因为身处黑暗贪恋光明和温暖,所以才会奋不顾身,哪怕只有一秒。
注意到宋惊眠有些情绪低落,顾幸川想询问她的时候,手机却响起。
顾远虑打电话告诉他日本那边有合作伙伴要见他洽谈一下合作与市场信息,他没推脱,说了句好。
他发位置给司机让他来接他,接着就陪着宋惊眠乖乖吃饭。
“我去下洗手间。”宋惊眠说。
她有些难受,就算此刻顾幸川在她身边。
顾幸川点了下头,去到收银台把单买了就坐在位置上等她一起出去。
估摸着时间还能陪她一会儿。
“小伙子,我能看出来我们hana公主喜欢你。”杏寿郎先生擦着手中切寿司的刀,跑过来一脸欣慰告诉顾幸川。
顾幸川笑了一下:“先生怎么知道?”
“她在这生活了十年了,我就像了解我的女儿一样了解她。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杏寿郎先生一脸得意。
“先生为什么会告诉我?”顾幸川又问。
“我如果看不出来你喜欢她,我怎么会告诉你呢?”杏寿郎先生仰天大笑,“年轻人,我是过来人,我能看出来许多你看不出来的事情。”
顾幸川笑着道谢。
而此刻宋惊眠恰好从洗手间出来,看见杏寿郎先生和顾幸川侃侃而谈,她也没太意外。
或许是心情不高的原因,也没问他们在说什么。
“阿眠,我一会儿要去趟东京。”顾幸川看了一眼手表。“今天晚上才能回来了。”
宋惊眠有些愣,却也还是点头。
其实这个时候她是希望他在的。
“能乖乖在家等我吗?我很快就回来。”顾幸川盯着她的眼睛,语气极其细腻。
宋惊眠又点头,露出一个微笑。
司机打来电话说自己已经到了,顾幸川想送宋惊眠回去,她却摆摆手,说自己能开车回去。
顾幸川点点头,看着她在那里站着送他,他忍不住笑意。
就好像是妻子送丈夫出差一样。
一直到顾幸川的白色alpha转弯消失在路的尽头,她收回目光。
他如果在她会觉得可以承受,可是现在却不行。
想起小森曾说过不开心喝一些酒能好受许多,她去便利店买了一提啤酒,开上顾幸川那辆卡宴回到了家。
她想了许多事情,越是不敢想,那些事情就越是从她的脑子里蹦出来。
她浑身颤抖,到家的时候几乎是从车上逃跑回家里。
连续喝了两瓶到酒精上头意识模糊,她才好受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