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道：“一切还未定夺，你怎么知道一定会是他？为什么不是秦王？”
朱长卿道：“秦王有勇无谋，不堪大用。而皇长孙朱允炆背后是整个文官集团在支持。”
朱元璋眼神一变：“你又怎么知道整个文官集团都支持他？”
朱长卿道：“陛下亲口定下的规矩，皇子正妃不能娶文官之女，让文官大为不满。皇长孙朱允炆母妃乃文官礼部尚书吕本之女，便成了他们的突破口，为此整整运作了十五年。
“十五年来一直在为朱允炆斡旋。
“终于得偿所愿，侧妃吕氏被扶正，皇长孙朱允炆也将要成为储君。
“换句话说，秦王是个武将，他当了储君，以后肯定不会偏向文官。
“文官怎么会支持他当储君。
“不管陛下选秦王、晋王还是燕王，他们都会反对，只会支持皇长孙朱允炆。”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面无表情的道：
“你这番话，倘若不能自证，便会人头落地。
“你在诋毁大明整个文官集团，当真不怕死吗？”
朱长卿道：“我没有诋毁任何人，只是阐述一个事实。而且我能自证这些话都是真的。”
朱元璋眉头一挑：“你怎么自证？谁来给你作证？”
朱长卿指着身边的老头：“他。”
一旁的洪武帝说道：“重八，洪武二十五年咱确实把允炆册封成了皇太孙。至于他登基后做了什么，是不是傀儡，咱就不知道了。”
朱长卿道：“没关系，永乐帝知道，等他来了再说。”
两个朱元璋都有些出神，怔怔的望着门外。
开国之君最在意的无非是后继之君。
都有些迫不及待看看永乐大帝的风采。
即为大帝，必有过人之处，否则何以敢称为大帝。
……
皇宫西华门。
走来一个头戴纱幔的魁梧男子。
他径直来到守门侍卫身边，说道：“我要进宫。”
侍卫如临大敌，握紧了手中的长戟。
看他蒙着脸，但是器宇不凡，浑身散发着久经沙场的杀戮气息。
这些侍卫也是身经百战的，立刻将他围了起来。
“你是何人？”有个太监问道。
魁梧男子不动如山，眼神都没瞥他们一下，淡淡的说道：“无可奉告。”
旁边的司礼监大太监刘会赶紧跑过来，推开侍卫，拉住他的手，轻声问道：“永乐大帝？”
魁梧男子微微颔首。
刘会拉着他往宫里走：“跟咱家进宫吧。”
永乐帝鹰视狼顾，目光锐利。
重回应天府皇宫，心中很是感慨。
他来自永乐二十一年。
六十三岁的永乐帝已然霜染两鬓。
得益于老朱家强悍的战斗基因，腰杆依然挺拔，顾盼自雄，从背影丝毫看不出老态。
但是，走向奉天殿这段路，永乐帝心里五味杂陈。
一方面害怕面对老爹朱元璋，他当年有必须靖难的理由，但他毕竟杀了朱允炆。老爹在亲人这方面看得很重，不允许自家人互相残杀。
一方面他急于见到老爹，因为他憋了一肚子话，这些话儿子孙子不配听，文臣武将也不配听，只能说给老爹听。
没错，他憋的这些话全是针对朱允炆的，他要状告这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逆子。
“洪武二十五年，一切都来得及呢。可惜大哥不在了。”
永乐帝走在御道上，忽然感叹一声，步伐加快朝奉天殿走去。
朱长卿走出奉天殿，在丹墀台阶前，拦住永乐帝。
永乐帝颔首，道：
“门主好，感谢门主给朕一个机会，让朕能来到洪武二十五年。朕做梦都想见我爹一面，好多话想跟他说。”
朱长卿道：“永乐帝，你为什么一脸悲怆？”
永乐帝深吸一口气：
“朕有些紧张，我爹那个脾气，我怕他揍我。”
朱长卿道：“我问你一件事，洪武三十一年五月，陛下遣中使持符，召你进京，这是不是真的？”
永乐帝说道：“是真的！”
朱长卿道：“那你紧张什么，洪武帝当月就驾崩，临死之前派内侍持兵符召你进京，你俩见了面天下大势基本就定下来了。
“他当时绝对发现了吕氏和朱允炆想害他，可惜晚了一步，被他们母子得逞了。”
永乐帝虎目含泪：
“您说的没错，我爹是被他们害死的！但那是洪武三十一年，现在洪武二十五年，我爹现在眼里只有朱允炆，他能相信我说的话吗？”
朱长卿说道：“这个你不用担心，进去你就知道了。”
走上丹墀。
永乐帝立刻变得老老实实。
四征漠北的雄狮跟家养的猫一样，害怕见人。
近乡情怯，他甚至忍不住两手发抖。
“门主，你不进去吗？”
永乐帝脚步一顿。
“我等个人，你可以先进去。”
“门主等谁？”
“建文帝。”
“哪一年的建文帝？”永乐帝目光一凛，口气有些不善。
“建文四年。”朱长卿道。
“朕陪你一起等。”永乐帝一脸严肃。
少顷，宽阔的御苑甬道，走来一个眼袋很重、身形消瘦的男子。
他穿着龙袍，同样戴着一顶纱幔帽子。
他摘掉了帽子，径直朝丹墀走来。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永乐帝也摘掉了帽子。
建文帝看到了永乐帝，色厉内荏的喝道：
“是你？”
永乐帝冷哼：“是我。”
建文帝厉声斥道：“窃国贼！”
永乐帝冷笑：“手下败将。”
建文四年的朱允炆，显然已经被靖难的朱棣搞得痛苦不堪，披头散发往奉天殿里冲去：
“我要告诉皇爷爷，你这窃国贼的所作所为！”
朱长卿带着永乐帝也跟了进去。
此时的大殿内，朱元璋威严的坐在龙椅上，銮台一侧站着少年的朱允炆。
洪武三十一年的洪武帝则是站在銮台另一侧，头上仍旧带上了纱幔。
朱允炆身穿龙袍，奔跑上前，跪倒在地，泣道：
“孙儿建文帝朱允炆，拜见皇爷爷！”
銮台上的朱允炆直接傻眼，等永乐大帝，竟然等来一个自己。
龙椅上的朱元璋对这一幕也倍感吃惊。
他以为朱长卿出去迎接的是永乐大帝，怎么跑过来一个建文帝。
虽然比少年朱允炆年长了十岁，但是十五岁的朱允炆跟二十五岁的朱允炆容貌并没有多大变化。
自己的孙子，他还是能一眼认出来的。
特别是那衮金龙炮，和宋元相比，龙的姿态有所变化，那是他专门设计的。
“皇爷爷，你看他是谁！”建文帝狠狠指着身后的永乐帝。
“爹，我回来了。”永乐帝噗通一下双膝跪地。
“燕王大逆不道，他起兵造反啊皇爷爷！”建文帝大喝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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