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踏着夕阳,穿梭在热闹的青石路上。
容邵瞧着染了半边天的晚霞,街上过往行人脸上皆是挂着笑,手中提着物什,如此安逸的景象,倘若没有马车内的嚎叫,就更加美好了,想到此处,不免叹唉一声。
喝了酒的岳容就格外不老实,意识恍惚,嚷嚷着要提刀上阵杀敌,杜安废了好大劲才将人按住。
“今儿回去我就找师娘告状,禁止你再饮酒……”
岳容被按在怀里,一听那还得了,当即又开始反抗。
“三杯倒!还日日惦记着酒,明日头疼又要叫嚷!”
岳容嘴里嗫嚅着“喝喝”,杜安是真的一点脾气也没有了,将人捆在怀里,盘算着接下来的酒局,该推的还是推了的好。
意外的是,杜安不说,岳容还真在府中安分了几日,期间只去了邹章正家中贺寿。
七日一次朝会,岳容被杜安拽起来时,人还是恍惚的,虽然现在站在大殿外人依旧还在昏昏沉沉吊着。
头顶的天将将泛起鱼肚白,岳容捂着空荡荡的肚子,回头,杜安同她隔了几个人,这皇帝也不知道何时会来,岳容只能老实站在原位。
“爹,何时才能宣咱进去啊?”
岳聆站在武官最首位,闻言,只是稍稍往后倾身,“莫急,等着便是。”
岳容一听,脸都快黑了,这是岳聆背过来的手,掌心躺着一块方糖。
岳容接过,利落的抛进嘴里,尝着嘴中的甜味,心情才好了些。
“甜不甜?”岳聆估计也是无聊了,小声询问岳容。
嘴里有了滋味,岳容老实“嗯”了一声。
“你娘专门给你爹我准备的,怎么,你没有吗?”
岳容扯着嘴角,想着这人是她老爹,不能骂。
这能捏着嗓子阴阳怪气道,“长公主殿下可真为将军着想,下官着实羡慕啊。”
“拿腔拿调,和那些文官一般虚伪。”
岳容闻言扭头,看向另一队伍那些相谈甚欢的文官,估计聊得开心了,还隐忍地发出几声爽朗的笑。
“看见最前头聊得最欢的那俩老头没有?”
岳容正好就盯着那两位,实在是他们聊得太投入,而且最是欢快。
“那个矮点的是御史罗晚州,同他聊的是丞相孟思林,前些年你爹我在朝堂上,罗老头可没少弹劾孟老贼。”
岳容看着那两人将视线投到了岳聆身上,忙推开他爹往她这歪的身子,划清界限。
真没见过说人坏话还这么大声的……
岳容等得不耐烦,夏日的天亮得早,这会儿热气也冒出来了,虽说是头一回上早朝,但她还是知晓上朝的时辰,这会儿天都大亮了,也没见人来宣。
朝臣等在殿外,天色愈渐的亮,个别老臣站得脸色铁青,但也不能有一丝怨怼,毕竟皇权大于天,谁敢说皇帝的不是。
岳容知晓她这个感情不深的皇帝老舅昏庸,但今日算是见识了,不仅昏庸,而且还挺懒惰,瞧瞧,陛下这股子“庸懒”劲勾得所有的朝臣不住的往大殿里望。
不知等了多久,一声尖利但嘹亮的声音响起,等在殿外的臣子陆续往大殿里进。
殿内比外头凉快了许多,岳容感受着凉气,舒服得长舒一口气。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岳容闻言抬首,这才看清高位上坐着的皇帝,真真慵懒,靠在椅子上跟没骨头似的,年岁大了,身子骨不好,能理解,能理解……
岳容早在心中将今日所有事,里外都吐槽了一遍,面上不显,仍是笔直地站在岳聆后方。
“臣,有本要奏!”站在文官队伍中的一名年轻文官站了出来,看着年轻,模样周正。
“准奏。”
岳容想起了个人,借着这人出来的空挡飞快扫视了一遍文官的队伍,但没扫见人,但只能暂时敛下心底的疑惑。
“今年渝州洪水冲毁庄稼,房屋坍塌,百姓暴动,州府被洗劫一空,望陛下能开仓放粮,平息民怨!”
不等皇帝开口,又有人出列,问题也是水灾。
皇帝捏着眉头,不耐开口,“如今是哪都泛水灾,粮食,国库没有,让州府的官自己想法子,都指望着朕放粮,朕要他们这些官有何用!”
孟思林递给身后的官一个眼神,那人得了指示,出声,走了出来。
“陛下,这粮食问题无法解决,但暴乱得平,恳请陛下派人赶往渝州,镇压造反匪徒!”
皇帝神色微微一变,但随即有将松动的神色收敛,撑着身子坐直,视线扫线武官这方。
杜安微微佝着身子,藏在武官中,打量着这位皇帝,方才那一瞬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
“暴乱是得平,不然便无法无天了,岳爱卿意下如何?”
岳容听着眉头紧皱,看着前边的岳聆宽厚的背脊微微弓起。
岳聆正色道:“臣以为,若是解决了水患,百姓自然不会再如此极端行事。”
“岳将军想得简单,水患问题千百年来都未得到解决,岂是如今一朝一夕便能治住的。”孟思林话说得理所当然,岳聆语气也不善起来。
“水患治不住,那便是你文臣无能,坐在这个位子上,遇事反倒是怪起祖宗。”
“拿着朝廷的俸禄,在司其职,不谋其事!”
岳聆想也不想,对着上边的皇帝,不卑不亢说道,“水患为源头,不解决此事,镇压了此次暴乱,日后依旧会有千万次暴乱,望陛下慎思!”
皇帝看着岳聆,忽而大笑起来,“爱卿有理!”
“那着令丞相半月内想出法子解决水患,岳贤侄先行领人将暴乱镇压了,可行?”
岳容措不及防得了令,对上皇帝的视线,转眼看向岳聆,岳聆已然气得额角青筋暴起,但只能压着怒气。
“岳容领命!”
皇帝看似询问,但谁敢违反皇权,铁了心要镇压暴乱,岳容不愿也只能领命。
“臣,杜安,请愿跟随小岳将军一道前往渝州!”
皇帝看了一眼杜安,嘴中嗫嚅着杜安的名字,不多时,愉悦颔首,“准了。”
“唐爱卿一道随行罢。”
皇帝指派的是正是提出要镇压暴乱的那位文官,岳聆打量着站在大殿中央身形挺拔,看着正气的青年,眉间的褶皱都能夹死一直蚊子。
“你三人准备,明日便出发罢。”
……
岳容从大殿出来时,脸色不好,无意间那位被指派的唐姓官员还凑上来,被岳容没好气地瞪了一眼,面子上的功夫都不想做,直接略过。
岳聆被皇帝召走,岳容同杜安先走,一路上都是气鼓鼓的模样。
马车上,隔绝了外面的视线,杜安这才出声,“此次平乱,绝非易事。”
“平个鬼的乱,百姓闹事,若非忍到了极致,人家能如此团结闹起来?!”
“我爹说得没错,这些占着茅坑不拉屎的臭虫就该辞官,回家给百姓种粮食!”岳容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压不住声音,破口大骂。
“消消气,还是想想该如何稳住百姓,我听闻此次暴乱,不止渝州,牵连了几个州县。”
这些消息早就传信给了齐云,想必其中应当还有姜国的人在其中搅局。
“如何稳?要拨款,跟我扯什么国库空虚,要人,又说将士们刚同家人团聚,指派那些允京娇养的禁卫给我!”
岳容人都快气炸了,杜安也头疼,“小点声,这马车不隔音,到时候你这些话被人拿去做文章,吃亏的还是你。”
“算了,先回府,等我爹回来,再一道商讨。”
岳容气得脑门疼,还饥肠辘辘,连骂人的劲都快没了,催着车夫快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