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黄昏,眼见着天色愈渐昏沉,岳容没再带人去袭击,探子来报,城内倒是让人小打小闹骚扰了两回。
晚上不便生火,即使损耗再大,也只能啃着带过来的硬饼子。
沈昭哈欠连天,见岳容一直沉思不语,忍不住问到,“可是有其他想法?”
岳容抬眼,看着他眼角的泪花,“很累?”看见沈昭实诚点头,立即又逼迫自己打起精神的样子,扫见大半人都摆着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
“连着赶路,白日又打了一场,精神气不足在所难免。”
随即撞了一下容邵的肩膀,企图获得他的赞同,容邵也是敷衍着应和。
“敢睡吗?”岳容还能不知道沈昭那点胆子,果不其然沈昭惊恐摇头。
“这能睡?!怕不是刚睡下老子的脑袋就要身首异处了!”保不准何时就会摸过来一队的姜国贼子。
岳容眸子亮得惊人,沈昭和容邵都奇怪地看着她。
“你这颗空心的脑瓜子估计是无人看得上,但是咱们可以去铡了姜贼的脑袋。”
“现在?”容邵带着疑问道。
“嗯哼。”
岳容点着头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提着剑照着正在熟睡的将士就是一脚。
“都起来!”
岳容这一声音量不大,足够周围的人听见,一个提醒一个,躺到在地的将士纷纷坐起,被岳容踹醒的将士带着怨气瞪了岳容一眼,但没敢把怨气发泄出来。
“需要我提着你们的脖子把你们一个个拽起来吗?”
这些人不服岳容,有些人坐着没动,一心想睡觉,还觉得岳容简直莫名其妙,听话一些的将士还是乖乖站了起来。
“我知道你们很累,但此时可不是睡觉的好时候,你们累,敌人也累,此等好机会你们难道想错过?”
岳容对于这些人的不听她的倒也不在意,总会有让他们都对她服气的时候。
“可是大人,咱们也提不起精神来对抗他们,恐怕达不到大人想要的成效。”
岳容噗笑一声,眼眸中带着讥讽看着那人,“你不行?”
男人哪能让人说不行,正待要反驳岳容,只是岳容当即开口,没给他机会。
“你不行,不代表我其他将士不行。”
骤然,岳容拔出剑,不轻不重在小臂上划出一道伤口,不严重,只是能轻微的感觉到疼痛。
“困了,剜上一刀,痛能让你们清醒。”
沈昭当即就是要给自己来上一刀,只是被一旁的容邵按住了,直接反手使了十足的力气压在沈昭身上的伤口上,刺激得沈昭连连惨叫。
“兄弟们有伤在身的压一压伤口也行,再划一刀不值当哈。”容邵捂住沈昭嚎叫得刺耳的嘴,将他的哀嚎全部堵了回去。
岳容点头,“差不多,所以总有法子让自己清醒着。”
“伤员休息,剩下人兵分两路,容邵你带队,咱们先从两头的下手。”
容邵恭敬领命。
此时沅陵城内……
白日攻了三次,守城人手不足,调遣了百姓帮忙,夜里总算是能休息了,个个也不讲究,抱着身子,在靠近城墙的地方席地而眠。
杜安站在城楼上,脸上受的伤口血迹干枯,还没来得几清洗,也不去看成楼下乌泱泱的姜军,只望着一片漆黑,无星光,无明月的夜幕。
“杜兄,咱今夜当真什么都不做?”
宴靖盯着底下明显困倦的敌军,眼底跃跃欲试,真想一块巨石砸下去。
张真哪能不清楚自家大人的心思,别说,他也想,哪怕泼个开水也行呐,但杜安说过不要任何动作,只得强忍下。
“不做,将士需要休息,况且岳容会动手。”
“夜里行动,他们比我们会更容易。”
宴靖当即就不赞同了,提出质疑,“你又怎知她会出手,今日她那边定是损失惨重,或许她带人躲起来休整了呢?”哪知杜安压根不搭理他。
许是被宴靖吵得不行了,杜安这才不耐烦地回了一句,“现下不是休整的时候,她知道的比你清楚。”
听这语气就知道杜安这是还在计较今日午时的事情,安分闭嘴。
今日杜安醒来之后,说服了他,当即决定午时就动手主动进攻,确实也对姜贼造成了损失,只不过万万没料到逼急了姜贼引得他们开始攻城。
守下城池后宴靖怎么也不愿意再下令进攻了,甚至于还在言语上辱骂了杜安,还有已经撤退的岳容,扬言要将杜安严惩示众,以平众怒,直到杜安再三解释宴靖这才松口。
之后两次顺利损耗了姜贼人马,且也没有引来敌军的进攻,宴靖这才放下心里对杜安的戒备,只是对于今日骂出口的话还是有一点心虚的,毕竟有那么一些的难以入耳。
若是张真知晓宴靖想的,肯定要在一旁添油加醋。
您那是一些的难以如耳吗!险些都要把人杜兄的族谱都骂完了,谁知道宴靖一个读书人会说出那些侮辱人的话。
也是人杜兄大度,没同他家大人计较,要是换成他,早就与宴靖掐起来了,哪还会再管这一城人都生死。
宴靖自知今日又亏,也不计较这杜安言语中的无礼,知晓再无动手的可能也就带着张真下去休息了,走前还劝杜安也稍稍休息会儿。
城楼最高处除了守城的将士,只剩下杜安一个闲人,早秋的晚风吹在脸上的伤口上还会有些许的刺痛,只不过杜安不暇顾及,脑子里全然是岳容。
今日攻城一事,岳容定然会将责任全揽在身上,她那人轴得很,旁人再劝也无济于事,况且他不在,岳容那边连个能仪事的人都没有。
哎……
杜安不免叹息,早知他不该走的,不知岳容该如何压制哪些本就不老实的将士,他在时好歹能给她搭把手。
岳容没了他可怎么活啊……
一旁的守城将士奇怪地瞥了一眼这个闯进城的大人,不明白这人为何要赏啥也没有的天,为何要时不时的摇头叹息。
大人物的内心总是要丰富一些的,他这个小人物不懂很正常。守城将士如是想着。
这边岳容已然摸到了姜贼包围圈的边缘,身旁十几个人,其余人皆在其他地方埋伏。
等了半晌,没见城内有任何动静,大概猜到了杜安的意思,岳容收敛心神,专注地盯着远处正打着盹的姜贼。
身侧这十几个人都是箭术稍好一些的,见着岳容架起弓箭也纷纷架起,只等岳容一声令下,尖锐的箭头便能刺穿姜贼的身体。
“放!”岳容压着嗓子喊到,指尖一送,箭矢破空利落地扎进一名姜军的脑袋。
“敌袭!”
姜军陷入戒备状态,岳容直接了当现身,弓箭拉满,站在姜军眼前,射杀了一名将士,又飞快闪身朝着埋伏地撤退。
“追!”
姜军主力还是要围城,不能给城内的人留空挡给他们求救的机会,所以围追岳容的人也就几百上下。
岳容早就让其他人只管往前跑,勾引姜贼有她就行,拉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在那,追!”
“这边,这边!”
等到了一块空地时,还真让他们追上了,只是看见人笑着盯着他们,顿感不妙,尤其在看清了隐在暗处晃动的人影。
“撤,有埋伏!”
只不过为时已晚,岳容一声令下,密密麻麻的箭矢射来,来不及迈出一步,胸腔便被扎穿,只能倒在地上死死瞪着双眼。
岳容瞥见数抹冷光,当即骂娘。
“往哪射呢你们!回去不让赵荣练死你们这帮手残的,我名儿倒过来念!”
即使在愤怒,岳容只能狼狈地躲着射歪的少量箭矢,直到撤到波及范围之外,这才得已喘息。
地上几百人都尸身已然没了生气,众将士从暗处显身,岳容瞪着这群明显雀跃的没心没肺的将士。
“箭矢都捡回来,这些人身上的东西都搜刮了,尽快撤离!”
众将士笑着应下,手脚麻利捡着箭矢,姜贼的武器都被搜刮得一干二净,连带着怀里揣着的干粮都被岳容这边卷走了。
岳容虽然见不着赶过来支援姜贼骂骂咧咧的嘴脸,但是她回了藏匿点倒是骂骂咧咧的。
“什么准头!你们什么准头!”
“射伤了本大人你们担得起这个罪责吗!”
难得见岳容这气急的样子,有两三个将士敷衍着赔罪,点头哈腰。
沈昭撞了岳容肩膀,“得了,骂两句便可以了,你这不还好好的吗。”
“你听听你什么话,丝毫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这个险些危及到了我的性命,就只能让我骂两句!”
岳容愤怒地对着沈昭竖着两根手指,沈昭顺势握住岳容的手,将两根手指压了回去。
“将士们是相信你定然能躲开,容弟,这等小事不值得计较,回去咱也别跟赵将军提了啊。”
“就是就是,大人,就不提了罢。”众将士附和,毕竟赵荣练人太变态了些。
岳容冷笑一声,另一只手使力掰着沈昭的手指,抽出了被沈昭包着的拳头,直接折住沈昭的手指,引来沈昭嗷嗷大叫。
“想得美,可紧着你们的小命,我定让赵将军将你们练得抬不动腿脚!”
众人想挽留岳容,谁知她三两下爬上树,显然气还没消。
上了树岳容正好也注意着四周的动静,等了好一会儿,才看见容邵带人小心摸过来的身影,这才安心,跳下树,正好迎上了跑来的容邵。
“大人,幸不辱命!”
容邵有模有样单膝跪在岳容面前,岳容将人扶起来,笑着拍着容邵的肩膀。
“好样的。”也顾不上佯装愤怒,真心实意笑着夸赞容邵。
“大家先休整,待到后半夜咱们再行动。”
等了岳容的口令,众将士这才放心倒下,两眼一闭,便能熟睡过去,显然是困极了。
岳容依旧是上了大树,坐在高处,时刻注意着四周的动向,现下清楚了一些事情,多了喘息的机会,也就不用那般紧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