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安推开院门,杜龛正在院中看书,听见声音抬头,瞧见杜安,自然地扬起看着还算和蔼的笑脸。
“近来在将军府如何?”
“一切安好。”杜安坐在对面的石凳,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随军,是条好路子,不过太危险了。”杜龛眼未离开书,淡然地翻页,也不打算解释为何他能如此快的得到杜安的消息。
“舅舅神机,只是上战场获取军功更容易得到和齐云做交易的筹码而已。”
听着杜安的解释,杜龛点点头,这才道:“别是因为一些其他心思就行。”
“对了,大皇子已残,现在姜国那边只剩下个不中用的二皇子,最近你可以和齐云联络起来了。”
“你们皇家的传书路子,你应当比我要清楚。”说完也没了看书的心情,干脆丢在一旁,捻起杜安方才一道给他满上的茶水。
“总要让他知晓你这个儿子还活着。”
杜安应是。
“今晚隔壁设宴,为沈昭大哥接风洗尘,他们邀请你我去吃酒。”
“我与他们交情了胜于无,就不去了。”
否决了之后,杜龛起身就准备出去了,方才在院中看书明显是为了等杜安回来。
“不要让一些不必要的交情,软了你的心。”
留下一句告诫,杜龛这才推门离去。
杜安捏着茶杯,不适地眉眼皱起,随即又舒展开。
被杜龛监视,被掌控着,不是早就知晓的事情吗……
直到晚霞漫天,岳容才回到府里,容邵则一直在大门口守着,瞧见人赶忙迎上去。
“我的公子哟,再不回来我可就要出去满街找您了!”
岳容朝里走着,因早知道姐姐和唐恒要来,对容邵这着急忙慌的样也不奇怪,只是……有一个不对劲的地方。
“你今日不是告假去祭拜你爹娘了吗?怎的回来了。”
容邵推着人往里疾步走,嘴上从容地解释着。
“我爹娘埋葬的地方离京城又不远,往返要不了一日的时辰。”
“不过公子,怎的今日小姐与七皇子一道回来了?他们夫妻二人……”
岳容这才想起,从军这事一直未同容邵讲过。
“我和杜安要随军南下了,明日就要去军营,他们来给我践行。”
不说还好,一提就想起忘记将这事告诉容邵了,这小子现在看着惊讶中带点怒气。
“这等大事,公子竟不同小的讲,明儿我就去报名!”容邵一脸严肃地拉住岳容。
“你又不会武,你去干什么,在将军府里好好照顾我娘就行。”
岳容无奈摆手,摇头往唐婉院里去,心里甚是无语,怎的一个二个都将此事当儿戏一般。
容邵一时也无下文,只是岳容偷偷瞥了一眼这小子的神情,一下子就猜到这小子定然偷摸的打算去报名。
“明儿给我安分待在屋子里,我会派人守着院门。”
随即想到什么,又补充道:“院里翻墙的树我也会派人看着。”
“公子!”容邵被看穿心思,当即急了。
“行了,我说了,你安分些,我也安心。”
前边儿就到唐婉院子了,岳容加快步伐,进了屋,发觉唐婉和她姐姐都朝着门口张望,估计是一直在等着她。
“娘,姐姐!”
注意到旁边的唐恒,不情不愿地喊了声“七皇子”。
唐恒瞧见岳容一见他便收起来的笑脸,心下不爽,但也没敢说什么。
论受皇帝的喜爱,他是比不上岳容的,若是真跟这人计较这些小事,被岳容逮着机会去他父皇面前上眼药,日子不好过的还是他。
唐婉吩咐身旁的丫鬟叫厨房上菜。
“容儿,你真不打算同爹爹说?不然到时候也没个照应……”岳嫣甄愁容满面。
“用不着,军营里的叔叔大多都认识我,有谁瞧见我自然会告诉他。”
唐恒不合时宜的嗤笑一声。
“你告诉岳将军,直接让他给你安排个职务多好,何必如此折腾。”
岳容一脸和善地看着唐恒。
“你以为谁都同你似的,没出息。”
唐恒本欲骂回去,但唐婉喝止了两人,正好菜色也上齐了。
一家人看似其乐融融,唐婉和岳嫣甄不住地嘱咐着岳容路上注意这,当心那儿的,岳容乐呵呵地一一应下。
唐恒此时突兀的插嘴。
“这道菜放这么多花生作甚,吃着味道怪得紧。”唐恒指着桌上一道菜,神情满满的嫌恶。
在她们一心叮嘱的时候,唐恒自顾自地吃上了,将每个菜都尝了个遍。
岳容觉得唐恒在找茬,碗里是一粒花生都没瞧见,再说,岳嫣甄吃不得花生,厨子怎么可能往菜里放花生。
夹起一筷子,细细嚼了两下,岳容赶紧将菜咽下。
“姐姐,这道菜你别吃,厨子放了些花生酱料。”
说完,岳容连忙去尝其他菜,所幸其余的没了花生味道,唐婉让人将那道菜辙了下去,又吩咐罚了厨子一些月例。
“你还误打误撞干了件有用的事。”岳容难得拿正眼瞟了唐恒一眼。
“你记住了,我姐姐是沾不得花生的。”
岳容说这些也只是希望唐恒对岳嫣甄上心些。
“当然,嫣甄可是我的皇妃,她的喜好我自是一清二楚的。”唐恒笑得不着调,语气还十分肯定。
这荒谬的言论,自是引来了岳容的白眼,唐恒的行径将军府上下一个赛一个的门清,愣是要装这一下情深其实并无作用。
瞧着唐恒的嘴脸,岳容愈发不觉着不顺眼。
“唐恒,我可先把话放这了,若是我姐姐传信给我,说你有半点对她不敬。”
岳容冷哼了两声,唐恒感觉到丝丝凉意。
“待我回了京城,第一件事就是割了你的嘴。”
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唐恒瞧着岳容插进桌子的木筷,怀疑岳容现在就想杀了他似的。
“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发生。”唐恒赶忙表真心,生怕那筷子下一刻就插进他脑袋里了。
眼看着气氛又不对了,唐婉赶忙圆场,忽然有些后悔让人叫上七皇子一道过来了,只想到给女儿撑场子,倒是忘记岳容同唐恒不对付。
现下唐婉瞧着两人都头疼。
直到夜色降临,岳容站在大门口目送唐恒扶着岳嫣甄上了马车,马车徐深开走,岳容正欲转身,马车离去之时,瞥见了对街站着负手而立的杜安。
看见岳容注意到了他,杜安将背后藏着的酒拿了出来,而面前晃了晃。
“沈昭家偷出来的。”
岳容与杜安相视一笑,随机开怀乐道:“走,喝酒去,我再去偷一坛子我爹私藏的好酒。”
“好。”
岳容一脸狐狸似的狡诈,杜安感觉在自家院里的不快都消散了不少。
待到将军府中的人都睡得差不多了,两人跃上将军府最高的屋顶,一人抱着一坛子酒,两坛都是从岳聆的私库拿的好酒,只不过岳容酒量随了她娘,量过不了三杯,不过一会儿,一准醉得说糊话。
“安子,我想不通,我爹为什么不带我上战场啊,那我自幼开始习武又有何意义。”
这时岳容还没醉,说的问的,答案她自己都是无比清楚的,只是不服气岳聆的决定罢了。
“我也觉得将军此举不妥。”
岳容举坛,随后猛干一口。
“是吧,我爹他……就是太怂气了一些!”
“我都不怕死,他怕个什么劲!”
杜安连连应是。
“安子,我以后那必定的名扬四海的大将军,那些蛮啊寇啊,只要一听我见我岳容的名诲,定当吓得不敢再来犯我允国!”
此等豪言壮志,再配上岳容张扬肆意的笑,杜安觉着没有比此刻的岳容更加夺目的存在了,即便是今夜也是如此明亮的圆月。
“从未问过,你未何从小便想当将军,将军可是要用流的血,剜掉的肉换的,你不怕吗。”
杜安专注地盯着岳容。
只见岳容低头沉思,脸上带着潮红,被酒熏醉的脑瓜子终于转过弯来了。
“因为允国需要将军,我也想有护住我在意之人的本事。”
说到后面的理由岳容展颜一笑,由衷地为有能力而感到愉悦。
“可是若是你不愿,这个将军也不是非要你来,你大可在京城里安稳一世。”
岳容不语。
“你母亲贵为长公主,父亲是护国大将军,你是将军府地位尊贵的小公子,想嫁给你的好姑娘比比皆是。”
可是杜安不明白,岳容听了他都话为何摇头。
“我一定会从军,你又怎知我不愿,成为将军是我此生唯一的志向。”
“若我做不了将军,即使我的身份如何尊贵,也是……”
迎上杜安专注的神情,岳容猛的刹住了话。
“算了……”神情显露一些落寞,这不该出现在岳容的脸上,不过很快就被她隐藏了起来。
“杜安!”
“若是真让我当上了将军,你做我的副将怎么样?”
“快答应,这可是独一份的青睐。”
杜安挑眉,避开岳容过于炙人的目光,视线飘向夜空中的圆月。
人各有志,岳容也不会真强迫杜安干什么,而且现在说这些都为时尚早,现下她只不过是刚被征兵上的小士卒。
“安子,你不害怕吗?”
杜安扭过头疑惑地看着岳容。
“上阵杀敌,万一真死了怎么办……”
“我命大。”那么大一场祸事都让他独活下来了,再能有什么更让人害怕呢?
“我把我的硬命分你一半,别怕。”
岳容不屑地“切”了一声,随即又开始灌酒。
两人坐在屋顶上喝到三更,岳容也说了一晚上的胡话,最后不省人事,险些从屋顶上载下去,杜安赶忙将她扛回了屋。
轻手关上门,走到平时休息的院中,院中石桌上摆着他从沈昭家顺来的酒。
寻了一处正对着明月的方向,酒水洒在土里,杜安自己又猛灌了一口。
开始对着眼前的空地自言自语。
“一直对你很抱歉,若不是我,你也不必横死宫中。”
“你暂且等等,再等我几年,我会将你的尸骨风光抬回姜国。”
“我要齐云的颅血铺满整个朝阳殿……”
若是有人看见这幅情景,必定会吓一跳,深更半夜,独坐在院中自言自语。
容邵只淡漠地看了一眼杜安失魂落魄的身影,随即消失在转角。
一夜未眠,一大早,杜安和岳容就去了军营集合,唐婉想要送行,只不过被岳容拒绝了,让那些人看见再熟悉不过的马车,不就一下暴露了身份,皆时就达不到岳容想要的历练效果了。
在军营里待了一天。
次日,临行前集结时,台上的领事点着人头,岳容站在人群中,只是听着点名时熟悉的名字,岳容震惊地朝着人声响起的方向望去,正好对上了沈昭转头也望向她的视线。
亏这人还对着她笑得出来,真想把沈昭腿打断送回沈家,由其再看见沈昭身边的容邵时,岳容更加怒火中烧。
收回视线,望向身旁的杜安,只见他无奈耸肩,岳容也只得无力叹息。
“瞎凑什么热闹。”岳容没忍住悄悄嘀咕。
昨天一大早,沈家人迟迟不见沈昭出来用早膳,沈夫人心下觉得不妙,赶紧去了沈昭的屋子,推开沈昭的房门,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以及桌上的书信,沈夫人两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等到再醒来,沈夫人急忙要下床,就是要去找沈昭,把那逆子找回来。
“母亲,昭儿现下已然报上名了,此时估计在军营里。”沈家嫂子按住沈夫人。
“他这是何苦啊!”沈夫人实在是想不通那边境苦寒之地有何处吸引沈昭的地方。
“昭儿他不想安居京城,不服气他大哥的话……”
没料到沈昭从军竟还有赌气的成份,沈夫人听着儿媳的话,气得胸口发闷,差点又没能喘过气。
事已成定局,沈昭入了军营,只不过到是在一批来的人里面见到了熟悉的人。
容邵自然也瞧见了沈昭,一批报名,两人自然被编进了一支队伍里,在人生地挺熟的军营,也刚好有个照应。
两人忐忑了一整天,生怕撞上岳容和杜安,怕岳容动用关系将他们遣送回家,不过幸好,老天没有安排四人会面。
不过,即使撞见了,岳容也不会真把两人送回去,他们自己选的路,她不会过多干涉,生气倒是会的。
一日安宁。
次日城外,队伍浩浩汤汤进发,黑红的旗帜在烈日下飘扬,带着一群血气方刚的儿郎奔赴去了遥远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