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学启回来向陈玉成汇报后,后者想都没想便立即下令鸣炮三响。
杨震等人埋怨道:“虽然罗妖答应了,但如何行事为何不与我们商议一下?”
陈玉成说道:“如今我军中弥漫着畏惧湘妖之风,若是据城坚守,东边还有塔齐布、彭玉麟,顶天侯等未必敢来,就算能来,也必定会受到彭玉麟、塔齐布的拼死阻拦”
“湘妖军中从洋人那里采购得来的重炮众多,若是他们用此猛攻城池,也殊为可虑”
“再者,蕲州州城就在长江边上,历来深受水患之苦,墙基早就是腐朽不堪了,原本是有护城河的,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也填埋了”
“若是湘妖截住蕲水,突然施放,洪水之下州城也支撑不了许久,届时军心涣散,粮草弹药都被水浸,还如何作战?”
众人这才勉强默许了他的“鲁莽”。
陈玉成继续说道:“罗妖这么爽快就答应了,应该是有所依仗,彼等唯一可虑者,显然是杨监军已经在前次战事里亮过相的散弹炮,该炮虽然威力巨大,但射程极近,稍远一些用铠甲就可以抵挡,若是军中还有大盾,便更是全无顾虑”
“还有,罗妖虽然号称大儒,但显然不是宋襄公,我们也不是陈余,所谓五百长枪兵、五百火枪兵,先不说长枪兵,他们军中的新式火器比我们多,站定后对射对我们的威胁更大,如果他将火枪兵也穿上铠甲更是如虎添翼”
“至于长枪兵,他可以将其前排者装配大盾,抵近我军时用大盾防备散弹炮,接战后又可以用戚继光大帅的阵势对付我们”
“当然了,他显然不会只派出这一千人,其余兵马肯定是或在远处观战,或藏在附近,塔齐布部更是如此”
“我军自然不能只派出一千人马,我决定,抽调两千精锐长枪兵、一千精锐火枪兵出战”
“长枪兵就不说了,我军新练的左刺之法正好大显神威,届时视情况快速在战场上变成密集阵型或者互相配合的散阵,出战的五百长枪兵就由刘昌林师帅亲自统领”
“其余一千五百人由梁成富统领,分作三个旅待机而动,三个旅以品字形待在远处,战力较强者由李四福统领位居前部,另外两旅位于侧后,这样的话三个旅就可以互相呼应,可攻可守”
“剩余五百火枪兵夹在其中,每旅大约一百六十名,形势与漕河集之战相同”
“将我军为数不多的新式火枪大约一百杆集中起来放在出战的那五百火枪兵前列,同时让其在我军红色战袍里套一件缴获的清妖布面甲,以减少伤亡”
“两军对战时要率先开火,不要讲什么规矩”
“至于长枪兵,我军铠甲有限,不过这两千人的长枪的枪柄已经全部换成了刚从大别山弄来的更长者,加上我军的操练,也应该确保无虞”
“届时,若是敌人使诈,在长枪兵中暗藏诡计,出战的五百长枪兵则以跑步队列疾冲式冲向对方,让其来不及施展诡计”
刘昌林问道:“如果敌人最前面真的有一排大盾又该如何?”
陈玉成点点头,“这一节本检点也想到了,我军既然不是宋襄公,也不是陈余,岂有墨守成规的?”
“在出战的五百长枪兵中暗藏五十名穿了清妖布面甲的刀盾兵,以及四十名炮手,刀盾兵的唯一责任就是护卫炮手,炮手中每两人负责一门火炮”
“想要在战场上迅速应变,沉重的火炮显然不宜携带,不过两人负责一门五十斤重的虎蹲炮还是可以的,该炮虽然射程极近,但极为轻便,炮口又很粗大,适宜施放散弹,届时十门虎蹲炮装填实心弹,射程可达一百米......”
“一百米?”
众人皆是疑惑不解。
“咳咳”,陈玉成也有些尴尬,“哦,那是在广西时一位来自法兰西的传教士说过的,是法兰西人的度量衡规制,一百米大约是三十三丈,当时我也觉得新奇,一时便记下了”
“一百米的距离,正好是我军长枪兵习练了两个月的冲刺时的刺击距离,若是彼等有大盾遮护,便将装填了实心弹的虎蹲炮推出来,若是没有,便以冲刺式刺击法跑步冲向敌人”
“此时,我估计塔齐布部也在左近,有三个旅级品字形大阵在也不怕,唯一可虑者,就是罗妖等在暗处提前布置好了射程极远的大炮,届时,我会让出战的营伍靠近我军城墙,罗妖想要进攻,必须抵近我军城墙方可,届时,也可以用城头火炮回应”
“当然了,若是战事有变,城内另外还可以出动另外五百长枪兵、五百火枪兵,之所以不将其一股脑弄到城外,就是要麻痹罗妖,让其放心大胆前来进攻,若是我军势大,没准彼等会逡巡不前”
“当然了,战事的关键还在预备队,湘军骑兵极少,我军虽然也不多,但还是有三百经历过大战的骑兵,届时将其预先藏在瓮城之中,等战事紧急时再投入战斗”
“我之所以不将所有的兵力全部放到城外,也是为了防备塔齐布那厮偷城,塔齐布手下有一支先登队,悍勇无匹,他自己也是动辄先登,州城没有护城河,范围又大,若是被他抽空子得了手就遭了”
“好了,我已经让罗振玉去往双城集通知韦国宗了,他手下还有五千精锐,估计届时也会偷偷抵近战场观战,若是我军有所不测,他也是会出现的,但也不要抱有太大的希望”
“我能想到,塔齐布、罗泽南、彭玉麟不会想到?届时,只要彭玉麟、塔齐布各出动一千人马就能将韦国宗牵制的动弹不得,就要看国宗大人的能耐了”
“届时三百骑兵全部穿上清妖的布面甲、铁盔,打着他们的旗号,突然驾临战场,没准也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当然了,这是最后的手段”
次日一早,陈玉成的三千人马率先出城了。
当他们在城东旷野上、城头火炮覆盖范围内摆好阵势时,湘勇却迟迟没有出现。
蕲州城附近虽然一马平川,但在连绵湖泊附近还是有一些低矮的丘陵的,此时罗泽南、塔齐布显然正藏在那里观察。
陈玉成此时正在城头观战,可惜他手中的单筒望远镜只是三倍的,并不能观察到太远的地方。
这一日,晴空万里无云,秋风习习,站在城头观看,一侧大江涛涛,一侧湖光山色,好一幅绝美画卷,但不久前战事导致的硝烟味、血腥味还若隐若现,漕河集的战鼓声、喊杀声余音绕梁,任谁也不会就此沉浸其中。
蕲州城以东,真正的开阔地带也就一里左右,再往远处就是一大片田地以及低矮的丘陵了,丘陵之后便是纵横交错的湖泊。
哨探已经探明,塔齐布的大营就在湖泊群之中的孙家村,此地距离城池只有六里远,但由于丘陵阻隔,更兼路远,在城头上依旧看不清楚。
“敌人还能有什么手段呢?”
眼见敌人迟迟没有露面,陈玉成的神色也凝重起来。
就在此时,蕲州码头大营的罗泽南部终于有了动静,罗泽南的大营驻扎在城池南面约莫五里的地方,那里倒是一览无余,湘勇虽然骄狂,但也逃不脱清军的惯有规制,他们营伍里除了军人,也有随军的夫子,罗泽南既要出征,又想出战,就不能将军队全部开出来。
按照陈玉成的推测,该部最多只有四千人,若是想出战,最多将三千人开出来。
渐渐地,望远镜里的情形终于清楚了。
果如他所料,一支大约三千人的队伍从远处缓慢走来了,不过,他们在距离城池大约三里的地方停了下来。
半晌,一匹快马飞奔过来,然后直接来到陈玉成所在的西门前面停了下来。
“请贵军南移一里决战!”
陈玉成神色一凛,但瞬即就明白了罗泽南的想法。
此时的军队,无论是太平军还是清军,就连最训练有素、严整的湘军也不例外,你让他们不受干扰地在某地排一个大阵还是能做到的,无非是时间长短而已,但若是要在行进中能保持队列不散没有一个能做到。
很显然,罗泽南认为太平军也做不到。
还有,南移一里后,交战战场就距离城池约莫两里,正是此时一般火炮的最大射程,在那里太平军也是无话可说。
但是,一旦太平军动起来,队伍就有可能散乱,此时若是埋伏在丘陵附近的塔齐布军冲出来,更是会造成太平军的慌乱,罗泽南便可以以逸待劳大举进攻了。
而且,出城的三千太平军显然是精锐,一旦能将其全部歼灭,那么蕲州城就唾手可得!
故此,塔齐布必定就在左近!
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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